每次他泡完药浴后,就会在这儿耍一套刀法,助身躯吸收余下的药力,随后再回榻入梦,今夜也不例外。
马元出刀疾如闪电,身姿矫若游龙,刀光熠熠似弈射九日落,风声簌簌同鹏抟扶摇起。
他的每招每式都蕴含着刚猛无匹的力道,仿佛能破开身前的一切。
临近收刀之际,他的刀势急转直下,犹如晌午入夜,无数刀影纷纷归一。
这时意外却发生了,马元本该归于沉寂的气机蓦然***,冲乱了他的经脉,他遭此重创,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
恍惚间,他隐约听见少女的惊呼声……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里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一个人,马元漫步于这片寂寥的天地,浑浑噩噩地不知去处,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双眼失明的当年。
彼时的他年仅十二,家道中落,父母双亡。
他不得不委身于一个小门派,干着杂活以供吃穿,过度的劳累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但爹娘的逝去更是历历在目,身心俱惫的他气机逐渐紊乱,最终在运行内功时导致真气逆行,几乎丧命当场。
所幸阎王留了他一命,代价却是他的眼睛。
马元忽然不甘地大吼,欲将胸中郁气一吐为快,他疯似地往前跑,还伸出了手,狠狠地划破前马!
终于,他从梦中挣扎而出。
“你醒啦?”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马元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马元知道是姜子牙身旁的少女,问道:“是你救了我?”
少女哼哼道:“土伯伯教你修身养性的功夫,你倒好,练成了杀人技。”
“就算我爷爷医术再高明,也禁不住你这样糟践身子啊。”
男人也曾说过,过刚易折,更何况马元还有旧疾缠身,这样练功无异于慢性自杀,只是他等不了了。
马元语气淡漠:“你说他姓土?”
少女鄙夷道:“受人恩惠,还不知道恩人姓什么吗?”
马元静默不语,他对男人的身份早有猜测,毕竟男人身怀土家的功夫,又认识鬼医姜子牙,这样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中文網
只是土家到底对男人做了什么,才会让他欲借自己之手,报复整个土家?
房门被开,是男人来了,少女识趣地离去,还朝马元偷偷做了个鬼脸,可惜后者是见不到的。
“我不想浪费气力教一个死人。”
“我迟早是一个死人。”
男人沉默稍许,说道:“这段日子,你随她去外边逛逛吧,再练下去你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你究竟是谁?”
“你迟早会知道的。”
少女一大早就带着马元前往集市,按前者的话说,是为了采购药材。
可这丫头一见到糖葫芦和布娃娃就不肯走了,一个劲地和商贩讲价,直到价格令她满意为止,她才前往下一家。
马元久受姜子牙的恩惠,不敢多言,只好静静地跟着她。
“闷葫芦,这一路你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真只想买药啊?”
少女见马元无语,撇撇嘴道:“要是土哥哥在,早就买下一堆玩意了。”
“谁?”
“土伯伯的儿子啊,你练的刀法还是他悟出来的呢。”
马元如遭雷击,止步不前。
男人所授武功正是土家剑法的天敌,可偏偏破不了最后一式“背水一剑”。
就连男人都说这套刀法天生有缺,只能靠马元自己去悟,本以为这是哪位老前辈所创,不曾想竟是男人的儿子!
“土哥哥自小体弱多病,可是练功跟你一样勤快,不过我知道他不想练这些玩意。”
“他说过“人生就这么短,还不如去看看这大好河山,潇潇洒洒地行走江湖。””
少女叹了口气,惆怅道:“可惜他没机会了。”
“他病死了?”
“是啊。”
少女忽然盯着马元,认真说道:“土伯伯教你这套剑法就是想让你活下去,至少你不该草率地死在陌生人手里。”
马元眼不能视物,但他想象得到少女的神色,沉寂的心莫名悸动,隐约间似有一团火升起。
一年后,潇潇寒雨,打湿了石桥。
一道消瘦的身影踏上石阶,斗笠随风飘落,与之落地的还有剑鞘。
马元知道来人赴约了。
二者无言,仅是静默片刻,便冲向彼此。他们本无仇怨,只因世代相杀,故相聚于此,不死不休。
但见刀光剑影,声声铿锵,他们犹如两只飞燕,穿梭于风雨之中,凄冷的剑气、凌厉的刀势相互交织,危险而又美丽。
雨停,刀止,二人身形分离。
土家嫡子举起长剑,身躯蜷缩,气机奔涌。
这是土家的绝学,亦是置死地而后生的剑招,今日之战,由此可见分晓。
马元微微喘息,眼前如有薄雾,隐约见那人身影,但依旧是一片朦胧。
他今日若是不死,复明有望。
土家嫡子出剑了,这一剑如长虹贯日,刺破了茫茫雨幕,势不可挡地杀向马元。
土家的剑法马元皆能应对自如,唯有这招时至今日都无法破解。
眼见长剑就要刺穿马元,他的脑海突然想到那个姓土的少年,那个向往生活的少年。
二十年来,他从未想过为自己而活,但此时此刻他却想要活下去,为了男人,也为了自己!
马元怒目圆睁,拔刀而出,先前的每一招皆是求死,唯有此招是向生!
两人身形相碰,马元的胸口被什么东西抵住,随后长刀划过了对马的身躯。
大仇得报,马元只觉烟消云散,终得复明。他看见一个年迈的男人浑身鲜血,而抵在自己胸前的赫然是此人的剑柄。
“你做到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佛教
此人开口,声色何其熟悉。
“你……你是!”
男人平静地说道:“这是土家欠你的。”
他倚靠在石桥上,淡淡地诉说道:“我的儿子叫土行孙,他病死了。”
“他若是不去修习剑法,还能靠着鬼医的医术,过完普通人的一生,但为了狗屁的世仇,他不得不提起剑。”
“他说过人不该被仇恨占据一生,所以他想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可惜他没有活到这个时候。”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滴答地从马元面庞流落。他呆呆地看着男人,双唇翕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好好的活下去,长……”
男人双眼迷离,最终改口道:“不见。”
马元看着土行孙,有些东西似乎是在心中慢慢漾开了。
他这条命,算是土行孙捡来的。
原本他的使命也只是为了杀了土行孙。
但是他发现,一切都错了。
无论是家族的仇恨,亦或是帮派的仇恨。
他有些迷茫,但是心中又有些清醒。
这个时候,那姜子牙便出现了他的面前。
“无论是妖族,还是巫族。”
“似乎都要经历这么一场战斗才行。”
他抬起头来看着姜子牙。
“我将你曾经的同门师兄弟给杀了,你难道不恨我吗?”
姜子牙笑着摇摇头:“我与他们早就不是同门了。”
“这次与他们一同出行,也不过是师尊之名。”
“我的师尊是白风,而他们的师尊是元始天尊。”
姜子牙解释的还算是清楚了,但是现在看来,多少是有些叹息。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整个洪荒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时间的流逝能够变成现在这样,倒是让他也有些感慨。
或许原本就是这一个样子的吧。
马元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便站起身来。
“我似乎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你说的对,无论是巫族,亦或是妖族。”
“还是截教与阐教,任何人一味地活在仇恨里面,只会让洪荒的气运不停地降低。”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子牙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稍微和睦一点的笑容。
“确实。”
但是现在看来,却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现在这里着实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姜子牙耸了耸肩,既然现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马元看着姜子牙离开的背影,自己也没有再呆在这里。
不过他在离开之前,倒是先将土行孙的尸体带走了。
既然能够复活,那么土行孙是不是同样回到了轮回之中呢?
如果找到那位的话,是不是土行孙能够重新来过?
他带着这样的希望,走在了姜子牙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