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挥手，所有的画面都宣告破碎，肉体的疲惫和疼痛重新涌来。
沈前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到了一片深邃。
紧接着微妙的感应传来，沈前立即掌握了这片空间的一切。
这是……万象塔的内部。
沈前陡然坐起身来，也惊醒了一旁入定的一位丰腴女子。
“沈前，你醒了！”
女子站起身来，美丽的脸颊上浮现惊喜，与当初相比，也少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
“呼……洛神伯。”
沈前招呼了一声，随即若有所感的转头，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另外一个青年。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沈前那位经历极其复杂的七师兄顾东来。
“他怎么……”沈前有些错愕。
“他当时被燕山公打伤，因为没有反抗所以伤势也极其严重，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只有这万象塔还算安全，所以就通过金塔侯遗留的口令一起送了进来，让他好生休养。”
洛神伯解释道。
沈前微微点头，随即又觉得心头有些堵，从他刚才的感知来看，金塔侯与万象塔的联系已经完全切断，这无疑说明，金塔侯真的已经陨落……
“我昏迷多久了？”沈前问道。
“接近五天……”洛神伯说道，“千幻伯本来想帮你医治，但被你三师兄制止了，他说你这是秘法的后遗症，我们最好不要插手，你自己应该能休养过来。”
“三师兄没说错。”
沈前点点头，知道石定言是顾忌自己体内可能存在的秘密，才不让其他人碰自己。
随即沈前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现在外界的情况如何了，困龙之阵是否起了作用？”
第613章 局势
洛神伯闻言顿时欲言又止。
但沈前却反而是面色平静：“无妨，还请洛神伯直言。”
洛神伯迟疑过后点了点头，随即就在沈前旁边坐了下来，接着一挥素手，半空之中顿时出现一块虚幻的幕布。
幕布之中，是一片光暗分明的景象，一层扭曲的光茧牢牢束缚着一片黑暗，光茧整体呈现椭圆形，而那黑暗中不时发出轰隆声响，每一次有声响时，光幕都会产生或轻微或严重的震荡。
“这是……地心都市的困龙之阵？”
沈前很快就看出了什么。
“不错。”洛神伯解释道，“最后关头，虽然巫皇发动了强大的一击，但困龙之阵还是险之又险的合拢了。”
“巫族进入地心都市的那数千强者，尽数被困在了其中。”
“只是你也看到了，他们并未死心，仍在不断地攻击阵法，本来困龙之阵是九王遗留，就算有武王级别的人物被困其中，也绝对难以逃脱……但巫皇最后那一击却还是对阵法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破坏，只怕在数位武王持续的攻击下，困龙阵法也会有崩裂之时。”
洛神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也是我们的一致判断。”
洛神伯口中的“我们”，指的应该就是其他王侯。
对于这个结果沈前也不是太意外。
指望一个数百年前遗留的阵法就想困住巫族所有巅峰强者，这本身就极其的不现实。
若是主阵之人还在，那说不定还真有极大可能，可惜九王早已陨落，仅剩的周易王也不知所踪，而那困龙之阵中，不仅有着武王和多位顶级王侯，最重要的是，巫皇也在其中。
即便那只是巫皇的意识投影，但大帝强者的位格摆在那里，阵法终究是死物，巫族只要能精准找到所有阵眼，破阵而出只是早晚之事。
好在当初吴炜等人的战略目的，本身也不是指望就此困死巫族，只是为了人族的从容撤离争取时间。
“……无人出来吗？”
沈前短暂的沉默后，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实在太轻太轻，以至于有一刹那洛神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洛神伯就反应过来沈前是在问什么，巫族显然不算“人”，那他询问的，自然是吴炜等八个为了救他而折返回去的王侯。
洛神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前抬起手，示意洛神伯不用再回答，没有答案未尝不是一种答案。
事实上就算吴炜等人能够在巫族强者包围的地心都市存活下来，他们主动接受了“天道”的污染，也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
或许若真的知道了真相，只会活得更痛苦吧……
“地表呢？”沈前又问道。
说到这件事，洛神伯轻叹一声，再次一挥手，光幕之中的景象再变。
那是苍茫的禁区陆地和狂暴混乱的大海交际的岸边，一座占地极广的城市赫然在目。
只是这座曾经无比雄伟的城市，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火光冲天的废墟，在那城市上空，数个身穿红袍的巫族强者正飘然而立，冷漠的俯视着下方。
真正让沈前瞳孔微缩的是城市之中的景象，在那些废墟之中穿梭搜寻的，可不仅仅有全身被各色长袍包裹的巫族强者，还有各种模样千奇百怪的异族。
沈前看到了出自不同“门”后，他曾经见过的其他种族，有身形魁梧的力族，有背生双翼、面目俊美冷漠的天族，还有背生金甲的龟背族，几乎看不到实体恍若鬼魅的影族……
然而这些血脉完全不同的异族强者，此时却是井然有序的混迹在一起，丝毫没有内乱的迹象。
“这是……”沈前困惑的问道。
万族何时变得这么团结了？
要知道人族之所以能以一己之力将诸多种族挡在“门”后，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万族的综合实力虽然加起来并不比人族逊色，但他们往往都是各自为战，远不如人族那般团结。
甚至，万族本身就有各种各样的恩怨纠葛，这些大多源自于上古的族群，彼此间积累的矛盾不说是血海深仇，也绝对称得上势不两立。
然而现在，他们却是毫无芥蒂的合拢在了一起。
这对于人族来说，绝对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是巫族……不知巫皇运用了什么手段，生生的将所有异族都拧合到了一起，组成了一股浩浩荡荡的联军。”
洛神伯开口道，“就在这短短数日之间，来自万族的强者们已经占领了禁区之中大部分区域，华夏沿海再也没有完整的城市。”
洛神伯又一挥手，光幕之中显现出了华夏地图。
沈前能清晰地看到，那地图之中，长江东南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往西边内陆延伸的中间地带则呈现浅红。
而还能标注绿色的地域，只有自北都到东北，以及西南、西北的部分地区。
“巫族的王侯强者远比部长估计的更多，地心都市明明被困十数人，但巫族仍然有超过二十个红袍王侯在地表活动，再加上万族的诸多王侯，我人族在巅峰战力已经完全陷入了劣势。”
洛神伯继续说道，“华夏都算还能支撑，国外的情况更惨，许多小一些的国家已经完全灭绝，西边的王侯更是陨落了数十人。”
“我们真正担忧的是，若其他地区连牵制都不能做到，我华夏将直面的……可能是上千个王侯。”
上千个王侯……
沈前听了一时也是默然。
本来整个地球的人族加起来也才数百王侯，更遑论如今，人族再度在地心都市折损数位大罗金仙。
“也许唯一算得上安慰的就是……部长等人最后的反扑，应当也给巫族造成了重创。”
洛神伯轻轻握住了沈前的手，“万族此番大举进攻，几乎是赤地千里，怎么看都有一种疯狂报复的意味，所幸我人族撤离还算及时，平民的死伤不算严重……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朋友还有你那些情人，应该都没有危险。”
沈前沉默着推开了洛神伯的手，“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
洛神伯多少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沈前将她的手推开，而是因为沈前明显看穿了她隐晦的抚慰和劝诫。
洛神伯刚才不自觉的用上了一些精神力的术法，是因为她认为沈前的状态不佳，但显然，如今的沈前就算本身虚弱，也不是洛神伯能够轻易侵入心神的存在。
沈前突然站起身来，“你们是否预计过，地心都市的困龙之阵还能支撑多久？”
洛神伯顿时侧耳，似在跟其他的王侯沟通。
因为沈前的问题，几乎就等于人族还剩下多少时间。
洛神伯还有许多未出口的话。
比如虽然华夏剩余的王侯们勉力将局势支撑了下来，但谁都清楚，一旦巫皇以及巫族那两位极有可能还在存活的武王摆脱了束缚，人族真正的危机才会显现出来。
因为在吴炜等人进入地心都市后，人族几乎再没有拿得出手的巅峰强者。
若非吴炜最后那番话，人族强者们都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但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所谓的希望到底在何处，只是隐约知晓，这份希望就在沈前身上。
“也许十天七天，也可能三五天，最好的可能不会超过半个月。”
这时，洛神伯从其他王侯处获得了反馈，转而对沈前说道。
“我知道了。”
沈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顾东来，随即便拔腿往外走去。
“沈前，你要去哪？”洛神伯顿时起身问道。
“去通天塔的顶层，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这期间，人族就拜托你们了。”
沈前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
洛神伯怔怔点头，直至沈前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一层的传送口，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沈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这时，地上的顾东来突然手指动了动，但很快又失去了动静。
……
万象塔顶层，时间幻境之中。
沈前独自一人伫立在这里，恍若一尊雕塑。
老师陨落了，澹台沁魂飞魄散，四师兄死了，部长也去了……
这短短数月，对于沈前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悟。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将悲伤展现在洛神伯面前。
若是他也软弱，又如何给别人信心？
虽然当时在场照看他的只有洛神伯，但他知道，所有人族王侯的目光其实都汇聚在通天塔。
只不过他们不会随意露面，给沈前无端的压力罢了。
不知伫立了多久，沈前长出一口浊气，面色重新变得无悲无喜。
他开始检视自身的状况。
此次地心一战，系统的能量近乎被消耗一空，而沈前自己也因为十方造化体和时间河螺的双重副作用，让整个身体陷入了过度消耗的油尽灯枯的状态。
若是平常，修养一定时间再配合各种药剂，数日之后也能恢复过来。
但显然目前，时间对于沈前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即便在这万象塔的顶层，时间流速极慢，在里面度过八个月才堪比外界一天，沈前却也不愿意浪费丝毫的时间。
骤然，在这“时空炼狱”的深处，有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出来，飘荡到了沈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