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王侯都是一怔，但还是侧耳。
“关于沈前……”
吴炜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其实我并不认为他是最佳的断后人选。”
第607章 此去不回
众多王侯闻言都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吴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件事。
“首先我们是否需要形成一个共识，如沈前也许才是我人族能最终崛起的希望，诸位是否认可？”
吴炜沉声问道。
在场的王侯互相看了看，随即都是默然点头。
能不认可吗？
一个年仅二十岁就已经凭借山海境界比肩王侯的存在，而且沈前甚至还没有突破到山海绝巅。
短暂的沉默后，天剑客突然淡笑一声道，“诸位还记得当初我们成立百王殿的初衷吗？”
在场的华夏王侯们一怔，除了极少数茫然，其他人都是若有所思。
吴炜也笑道：“那时九王消失的消失，不问世事的不问世事，我堂堂人族再无巅峰强者，但江陵王和太乙王临走时曾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我们这一代不行，不代表后来者也不行。”
“所以最初有七位王侯秉承三王遗志，成立了百王殿，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江陵王等人就已经预见到了神帝宫的出现。”
资历较老的百沥公笑了笑，“还要感谢部长谦让，让我一介老朽成为了百王殿的‘1号’。”
“您德高望重，再合适不过。”
吴炜摆了摆手，随即叹息，“可惜我等有愧九王啊，百王殿坐拥无数资源，两百多年也不过培养出了数位王侯，远及不上神帝宫拉拢腐蚀的速度更快。”
“部长不必如此，若无百王殿以及附属千星社的存在，也许许多人族天才更加会被埋没，又如何会涌现出如沈前这等妖孽？”
平阳伯摆了摆手，他就是被百王殿一手挖掘，以平民之身晋升王侯的数人之一。
“无论如何，今日沈前作出的牺牲已经够大，他本身不过山海境界，骤然提升到武王战力，不管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有一点是必然……这种状态一定不能持续长久。”
吴炜低沉道，“难不成我们真要让他白白送死吗？”
“其实刚才我便想说，以部长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沈前有所隐瞒。”
一刀侯出声道，“可部长一言不发，甚至连接应的计划都没有提及，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部长早就另有计较。”
许多王侯都是恍然，现在一想是很不寻常，就算吴炜觉得沈前能够抵挡一二，也不可能不安排王侯留下接应，否则凭沈前一人，如何能从巫族大军之中全身而退？
“我对那小子的关注远胜他的想象，虽然我知道他有很多秘密，可至少对他的性格，我还是有些把握。”
吴炜哈哈一笑，“这臭小子想当英雄那可不行，人族以后，多半还要指望他，怎能在这时候逃避责任？”
“那部长的意思是？”
洛神伯问道。
“我之所以当时没有阻拦沈前，是因为需要诸位与我一道先将困龙之阵布置完成，此后，我想请在场诸位，自愿出数人，与我一起前往阻拦巫族，同时……务必要保证沈前的性命安全。”
吴炜严肃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姜欢这时却是开口道，“我们去……本来我和三师弟、四师弟的打算也是如此。”
巫珺和石定言都是脸色不变的点头，显然在吴炜提及此事之前他们已经有了默契。
谁知吴炜凝视了几人片刻后却是摇头，“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姜欢皱眉，“我虽受伤，但已经恢复了不少，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沈前是我们的师弟，护他周全本就是我们义不容辞之事，部长无需多言！”石定言也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并非质疑你们的师门情谊。”
吴炜摇头道，“只是巫族顶级强者众多，甚至可能要直面巫皇，平白的牺牲并没有意义，我需要的……是真正能让此去有所值得的顶级王侯。”
“可部长，就算是顶级王侯，其实面对巫族大军差别也不大吧……我并非质疑您或者百沥公、天剑客的实力，但您刚才也说了，可能会面对巫皇，也就意味着，此去其实是九死一生。”
虽是谈论生死，但石定言却笑得淡然，“那为何不保存顶级战力，就算是送死，也该讲究个策略吧？”
“是啊，我们虽然在王侯中实力差了些，但若真的拼命，我不信连阻拦巫族片刻都做不到！”
早就意动的洛神伯也是决然道。
“因为我想要的，不仅仅是阻拦巫族，若是可能，我还想趁这个机会重创巫族，不说陨灭巫皇，至少也要让巫族遭受切肤之痛，否则如何对得起我等的牺牲？”
吴炜笑道。
此言一出，众多王侯都是有些迷惑。
若巫族真的还存在武王级别的强者，那说点难听的，以在场众多王侯的实力，只怕根本没有可能对巫族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毕竟刚才他们已经见识到了武王级别的对决，那等威能，绝不是寻常大罗金仙可以比拟。
“因为……我想我已经知道要如何才能绕开九王的封锁，在短时间内成就武王的隐秘了。”
吴炜这时神色复杂的轻声道。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吴炜。
吴炜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又回想起了那一幕。
韩迟在巫皇的指引下瞬间突破了多年的瓶颈，立地化身武王，当时吴炜就已经有所触动，只是在那种情势之下，他根本来不及思索。
吴炜也曾经探寻过其中的原因，结合过往的线索，再加上那天空之中缭绕的黑雾，吴炜已经堪破了部分真相。
震惊之余，吴炜已经隐约明白为何九王要主动封路，只是他还有太多的疑惑想不通，可惜，也没有时间继续探寻了。
但吴炜清楚，沈前必定知道一些什么，也许他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也和这个有关。
“只是一个猜想，但应该八九不离十，这也是为什么我只想要顶级王侯与我一起的原因。”
吴炜的目光扫过在场为数不多的大罗金仙们，缓缓道，“尔等都困在这个境界多年，其实距离突破只是一线之遥，若能捅破那层窗户纸，战力必将在短时间内飙升，也唯有如此，才可能重创巫族强者，不让此去成为白白送死的笑话！”
听到吴炜之言，天剑客、百沥公以及原先属于中立派系的淮南公都是有些心潮澎湃。
“那还等什么？”
天剑客哈哈大笑，“部长何不明言其中隐秘，正好手中之剑渴血已久，不如杀个痛快！”
“就算真要身陨道消，若能在临死之前一睹其中风景，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百沥公也是抚须一笑，毫无惧色。
吴炜颔首，随即又说道，“但人族终还需要一位大罗金仙坐镇，淮南公可担此任，我们三人足矣……此外，还需要几人行接应之事，主要是必须将沈前安全带走。”
“那就交给我们吧。”
石定言立刻说道。
“不，还是抽签吧。”
吴炜却低声道，“因为所有去的人，可能都需要一同参悟‘秘法’……一旦见识过那晋升武王的秘法，短时间内实力或许会暴涨，但很可能，会伴随着某种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到时候，就算成功打退了巫族，只怕也无法再回归人族了。”
众多王侯都是脸色微变，随即想到了什么，千幻伯试探着问道，“是会像燕山公那般陷入疯魔吗？”
“我不知。”
吴炜长出一口浊气，轻声道，“但此去多半不回，诸君……可还愿否？”
……
虚无地带之中，空间通道正在剧烈震颤，而且幅度越来越大，似乎涌到了尽头的巫族强者已经越来越多。
江承夜被万道长刀钉死在门上的身躯，已经在那种震颤之下出现了撕裂的趋势，他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脸上的疯狂笑容丝毫不减。
听到沈前毫不在乎的回答，江承夜哈哈大笑，“你……你这个样子和我有……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被……咳咳咳……被人族抛弃的可怜虫……哈哈哈哈……”
“从没有任何人抛弃你。”
沈前却以一种厌弃而又怜悯的目光看着江承夜，“当初听闻你的故事，我还曾起过恻隐之心，但现在想想，你不过是在所有路口都做了最差的选择。”
“你曾被人深爱，武定侯欣赏你，胡老头爱护你，你的妹妹江璇将你视为此生依靠，甚至就算你堕落成魔，你身边依旧有一个愿意抛弃性命也要换你活着的女人……”
“可你呢？”
沈前淡然笑着，突然盘膝而坐，目视着渐渐陷入呆滞的江承夜，“你又是怎么对他们的？”
“你辜负了武定侯的看重，欺骗了视你为子的胡老头，留下你最亲的妹妹孤苦伶仃，甚至，你曾经有一群愿意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可最终却拉着他们一起下了地狱。”
沈前一字一句，恍若诛心，“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可你从未正视过自己应该有的担当，难道事情真的在任何时刻都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而且，你知道最有趣的部分是什么吗？”
沈前看了一眼江承夜怀中的女尸，“其实你对钟离并非没有感情，可从始至终，你却都不敢承认，你……不过是个始终不敢正视自身内心的懦夫罢了！”
江承夜的面色彻底扭曲，也或许是被沈前目光之中的怜悯所刺激，他在短暂的呆滞后，一边咳血一边怒吼道：“混……混账，我……我江承夜……咳咳……不是懦夫！”
“呵呵。”
沈前不再多言，骤然长身而起，目光已经穿透了身躯大幅撕裂的江承夜，好似也穿透了那空间裂缝，看到了后方无数面目狰狞的巫族强者，看到了一双深邃而冷漠的巨大眼睛。
“真正的人族强者，何惜一死……就算是以卵击石，至少老子也要听个响！”
沈前哈哈一笑，随着他张狂的笑声，那钉死在了江承夜身上的万道长刀也终于维持不住，开始出现了崩裂。
这以大道投影糅合的长刀本就是一次性物品，此时在诸多巫族强者的冲击下，只是眨眼便溃散开来。
随之溃散的还有江承夜的身躯。
沈前不知道江承夜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突破武王的，但想必离不开巫族的背尸秘术辅助，这种依靠吞噬快速进阶修为的方法，又怎么比得上人族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
到此时，他身躯不够坚实的短板终于彻底暴露，随着一波猛烈的冲击，江承夜的身躯刹那间分崩离析，与疯狂的嚎叫一起灰飞烟灭。
沈前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动容。
就算曾经因为江璇和胡老头，他对江承夜那一丝宽容，也早在那次天境随着江承夜死亡之时一起消陨。
此刻再次魂飞魄散的，只是一个空有江承夜躯壳的缝合怪物罢了。
轰隆！
随着阻碍消失，空间裂缝在眨眼间扩大，从刚才的不足一丈顷刻间就被撑到了数十丈大小。
而在那一片漆黑之中，骤然浮现了无数或呈现猩红或呈现诡绿的眼睛，惊天的气势喷涌而出，那是成百上千的巫族强者的气机叠加在一起形成的恐怖风暴。
就算是等闲王侯，在此时也必然勃然变色。
这时，沈前感受到了整个地心都市的空间颤动，他知道“困龙”之阵已经开始发力，当即不再犹豫。
“来得好！”
沈前长笑一声，直接开启了“大帝之姿”。
他本已经萎靡到极致的气势，瞬间节节攀升，只是眨眼就吞噬了那从空间裂缝之中涌出来的无形风暴，甚至有反卷之势。
因为这是地心，沈前无法动用毁灭性的招数“帝王风暴”，而只凭借不够圆满的大帝之姿，想要以一己之力挡住巫族大军又还差了点意思。
因此早就想通透的沈前，又再次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自己的另一个终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