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方才我宗门内的师姐来通知我，说是在东域的地界之内发现了一个传承，想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查看……”
慕映知道苏泽还没有说完，也就没有开口询问些什么，只是继续看着苏泽，静静的听着。
“那传承，是前辈你的。”苏泽过了一许之后说道。
然后苏泽就看见慕映的眉头轻轻蹙起了些。
“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和前辈你确认一下这件事的真假与否。”
“嗯……”慕映轻轻点了点头，“我被降下诅咒之后就沉睡了，再此之前我也并没有留下过任何传承洞府。”
“那看来就是假的了。”苏泽开口说道，其实他本身也没有觉得这件事会是真的，毕竟在五大域之内假传传承消息的情况可多了去了，许多势力都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吸引散修或者有意向的修士前来交取门票灵石。
至于传承的本身，那些势力也确实会放一些品质不错的灵宝到其内，倒那个时候可就真是狼多肉少，价高者得了。
苏泽也只是想去确认些东西而已，既然慕映前辈也说是假的，那就没有必要再去深究了。
就在他打算将话题转移的时候，坐在一边的慕映微蹙的眉头轻轻散开，她看向苏泽，“或许，那传承，也的确和我有几分关系。”
这回轮到苏泽的眉头皱起来了。
慕映淡淡的看着苏泽，然后开口说道，“万年之前，我刚成道没多久的时候，我曾经指点过一位女子，虽然对于我来说我们的关系还算不上是师徒，可她一向倔强，都坚持叫我一声师尊。”
慕映说着，脑海里有点点记忆开始浮现。
倒也没有多清晰了，只是依稀记得，那时她大道初成，还没传开名头时，曾在街边看见过一位手拿破旧木剑玩具，被人从酒楼里轰出来的小女孩。
身着破旧粗布麻衣，小小的脸蛋蜡黄满是脏污，可眼神却是明亮坚定。
是她么……
还是那些势力拿出来打的幌子……慕映无法确定。
苏泽看着坐在面前眼眸微微垂落了几分的慕映，然后开口说道，“既然前辈也无法确定，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慕映那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微微垂下了几分的眉眼即刻抬起，她看向了坐在自己面前的苏泽，神色里似乎是带着几分意外。
“倒是不必，且不说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她，可既然我已沉睡万载，如今沧海桑田，过往古人已成黄土……”
慕映的意思，大抵是不需要再去了。
毕竟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再回头看，也不过是徒然。
苏泽静静的看着慕映前辈，在慕映说完这段话之后过了一会，他才继续开口说道，“可我却认为，如果那传承真是前辈你的古人所留，那还是要去看的。”
慕映听见苏泽这话之后眸光闪烁了几分。
苏泽静静看着慕映的反应多有几分无奈，如果是以往正常的慕映说出那段话的时候，他自然是会欣然同意，不会再提半句。
毕竟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只要没有遗憾，便不用再回头。
可真的没有遗憾么……
兴许慕映心中所想，是她不愧对天地，一生孑然自不留遗憾。
可在苏泽眼里，方才慕映前辈说这段话时所展现出来的情绪，那低垂的眉眼，尤其明显是心中带着几分落寞和失落。
这不是遗憾是什么。
苏泽也多少能理解慕映心中的感觉，毕竟沉睡万年非她所愿，此番苏醒，沧海桑田，即便在她修道一途也没有几位故人，可终究还是错过了许多。
坐在慕映身边的苏泽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倒也不是我想要将那传承内的东西据为己有，只是如果那留下传承的真的是前辈你的古人的话，我还是觉得去见一见，总还是好的。”
“可如果那传承是假的话。”苏泽朝着一直淡淡看着他的慕映眨了眨眼，“总不能让那些势力打着前辈的幌子去坑蒙拐骗吧，就算前辈不在意，我也是断然不能同意的。”
“无论怎么说，我也算是前辈你真正的传人不是么？”苏泽说着，朝着慕映轻笑了一声。
看着少年柔和的眸光，清空剑仙心中所想，终有动摇。
5 最后
鱼初雪带来的那消息苏泽很轻松的就从宗门专门分发任务和宣发东域事迹的部门找着了，就在东域西侧一小城附近。
也是事不宜迟，苏泽便径直离开了朝天阙。
至于先前早晨来房内找他的鱼初雪，苏泽自然是没有带上，毕竟这一行的目的是陪着慕映前辈去见一见她的故人，虽然还没有确定下来，但慕映前辈大抵是会从洞天之内走出来同苏泽一同行动的，如果鱼师姐跟上的话，难免会有些麻烦。
到时候如果在那秘境碰见了鱼师姐，兴许还要稍微躲着点她。
不过慕映前辈也说过自己有可以屏蔽存在的功法或者手段，倒也不用太在意。
离开朝天阙后苏泽便唤出了自己的飞行灵器，将灵器里外都布下禁制，设定好路线之后，苏泽便转身入了自己的洞天。
“已经出行了么。”坐在小桌边若有所思的慕映在察觉到走来的苏泽之后开口问道。
“对。”苏泽轻轻颔首，“地点在东域另外一端，大概……不到一天就可到达了。”
说罢，苏泽就自然的坐在了慕映的身边，然后轻飘飘的看着她。
慕映也知道苏泽大概是将飞行灵器定好了一个具体的路线才这样泰然待在洞天之内的，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也没和苏泽说话，若有所思。
慕映也没像以往一样一直看着话本子了，毕竟此行目的特殊，慕映心里情况多少……有些复杂。
这还是她在苏醒后的第一次，要去见一见自己万年前的故人。
麻肃可不算是这情况，他陨落在慕映之前，慕映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麻肃的脾气古怪，还有一面可以照亮天下的镜子而已。
虽然现在也没有确定那传承是否就是当年那个跟着她修炼过一阵子的小女孩所留，但总归是有可能性在其内的。
一想到这里，慕映的心情就尤其微妙。
苏泽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慕映前辈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些微妙的情绪。
这一行其实可以算是苏泽坚持出发的，直到苏泽离开丹田洞天然后去朝天阙确认那传承的地点，慕映表现的都是多有犹豫。
苏泽可以读懂这里的犹豫，大概是慕映前辈心里对于那传承留下之人抱有期待，希望、又不希望。留下传人的是她的故人。
毕竟留下传承，基本就可以看做一个修士的身死道消，慕映前辈兴许是希望再见面，又不希望这一面见到了，就是永久的别离。
所以前辈才有些犹豫了……苏泽坐在慕映的身边，思索了一会，然后伸手给慕映拨了一颗柑橘递了过去。
“嗯……”慕映伸手接过了柑橘，她的表情好像若有所思，撕下了一瓣橘肉后轻轻放入了口中，表情如以往一般冰冷，或许带着几分怅然。
其实苏泽看见现在的慕映还挺开心的。
倒不是说苏泽希望慕映体会到这样和故人生离死别的孤独感，只是自从苏泽见到慕映的一开始，慕映就一直是一位性子冰冷的前辈。
即便两人有过十分亲密的接触，慕映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十足可靠的模样，至少苏泽看到的，慕映没有半点动摇。
可苏泽记得慕映前辈所修的并不是什么无情剑，慕映的灵气和剑道他有所体会，甚至慕映就有相当一部分的灵气储存在苏泽的经脉气海之内，除却慕映，苏泽可以打包票说，他就是这世间最熟悉清空剑意的人了。
那不是无情剑，清空剑意的道基是为了扫荡世间邪魔，还天穹万里清朗的意味，可不是什么冰冷无情。
可从苏泽认识慕映开始，慕映就一直像一块剔透的冰，虽然慕映的行迹大多都算是十分体贴的，可总归感受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正常的……
直到之前在晚清峰上和慕映交代了世间发现了慕映留下的传承，慕映想到留下传承者兴许是她故人的时候，苏泽才算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他一直十分敬重的前辈，表现出来了正常的喜怒哀乐。
才第一次的，这么像……
人……
所以无论结果与否，苏泽都是希望，慕映能去那传承指示的地方看一眼的。
苏泽坐在慕映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也为曾尴尬。
慕映吃下了最后一瓣酸甜沁人的柑橘，然后抬眸看了苏泽一眼。
她知道苏泽所想，也自然知道，苏泽主动提出要去那传承看一眼的目的，就是要帮她去和她万年前的故人，去再见上一面。
虽然那传承究竟是不是她故人所留，这次一行，也或许都是最后一面了……
这也是慕映有所犹豫的理由。
她知道这一面是最后一面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才有不要去的想法。
毕竟在知道那传承是别的势力假充的情况有十足的可能，慕映的心里就总归带着一分侥幸。
可现在仔细一想，若干年之后，自己在来看现在的选择时，兴许就会后悔也不一定。
去看了，去见了，如若是假，对方就还有这么个可能在世间逍遥的活着，如若是真，这最后一面所见也未晚，心里也不留遗憾。
倒是我一时糊涂了……慕映默默回想着自己一开始逃避去那传承的想法。
倒是多亏了他……慕映抬眸看向了苏泽，苏泽察觉到了慕映投来的视线，也就朝她笑了笑。
少年的笑容总归算是阳光向上的，英俊的面容带着几分坚毅，眉眼之中也带着几分执念。
他也是心有坚持的人……慕映默默想着，然后将自己的视线转到了一边。
“反正我们现在都算是要借助飞行灵器前往那地方。”过了一会，坐在一边的苏泽开口说道，“要不前辈去飞行灵器上坐一坐？”
“毕竟虽然我设下了禁制，万一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也是好应对的。”
“前辈一直呆在这纯白一片的洞天之内，也总归是有些枯燥了不是。”
慕映听着苏泽的提议，然后又看了苏泽一眼。
过了好一会，慕映清冷的声音才缓缓传出，才点点头，开口说了个。
“好。”
6 侠女
飞行灵器的效率还是没法说的，慕映应答着在外面陪着苏泽坐了几个时辰，两人就算是到了那座城市。
到了之后天也就黑了，如果是按照寻常做法，应该是在附近找一间客栈去休憩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才是。
可既然同行的是慕映前辈的话……
“也不用多等了，你直接跟着我来。”慕映在飞行灵器落地之后便开口说道，苏泽走到了她并肩位置时，慕映瞥了他一眼，便伸出了素白带着几分微冷的小手，放在了苏泽的肩头。
“走吧。”慕映大概是想保持这样的姿势，“就去你收到消息的传承所在的具体地点。”
“好。”苏泽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肩头的小手，然后朝着之前在朝天阙看见记载里的方向走去。
“城南郊外不远处……”苏泽默默念叨着，即便现已入夜，但对于修士来说，这一点光线的减弱倒也没有多少影响。
于是两人的步伐逐渐加快。
没过多久两人就迎面走来了几位修士，苏泽刚有些愣神下意识放慢脚步的时候，一只手放在他肩头的慕映便轻轻扭转他的肩头，避开了走来的修士，然后就这么简单和那些人错开了。
途中，连哪怕半点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苏泽愣了一瞬，也就反应过来了，这大概就是慕映前辈之前所说的可以抹除自身存在感的手段。
没想到还能作用在他人身上。
“继续吧。”慕映轻声开口说道，苏泽颔首，便再默默加快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苏泽和慕映的脚程很快，毕竟虽然对于修士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现在总归也算是漆黑的午夜，苏泽和慕映之间的情感也更加偏向于师徒情，所以也就没有游玩的心思。
没走多久，两人就察觉到了一股来自虚空中的阻碍感。
没什么好说的，是禁制无误，如此看来先前迎面走来的几个修士，大概就是被这禁制阻碍无法进入，才沿路返回。
这阻碍感倒是有几分强度，留下这禁制的人，大概是和林晚清修为差不多的，可能要比林晚清要强几分。
苏泽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慕映，只见慕映前辈微微抬起了另外一只纤手，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