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幽灵
这股子氤氲灿金的雾气很快就将陈绾绾给笼罩，恍惚间，她发现现在是轮到自己穿上那象征着帝王之位的华服了。
下一刻，自己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面铜镜。
明明穿上帝服帝冕的是她，镜子里倒映的却是祖皇前辈的身影。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去思考一下。”这一会在镜子里出现之后，祖皇终于是开口说了句话，她眸光尤其淡然的看着陈绾绾，说了这句话后她就没再开口了，好像就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引导，引导着陈绾绾思绪慢慢飘飞。
再然后，镜子里的身影再度转变，变为了中州的下一任皇帝。
如此反复。
一位位手握中州权柄，号称着中州最强战力的君主出现在镜子之内，他们有男有女，身形或是壮硕或是孱弱，但相同的是，他们每一位的眼中闪烁的，都是一股不容置疑，睥睨天下的气势。
换而言之，帝威。
再之后，就是他们和陈绾绾对视一眼，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
这样的情况一次次的进行着，中州皇族诞生何止万年，即便每一位皇帝在位的时间都有个几百年左右，这也是一个相当不少的数量。
皇帝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熟悉，虽然这些人陈绾绾都没有见过哪怕一面，但年代慢慢的靠近，总归在中州相关的记载都要更加的详细。
恍惚间，陈绾绾忽然有一个预感。
这预感，在她的爷爷，那位已经陨落了的老皇出现在镜面里之后开始应验。
那位老皇帝在和陈绾绾对视之后眼神也带着几分漠视，但总归比起前面的几十任皇帝表现出来的，还是多了几分和蔼。
两人没有说话，随后镜子里身形再度转变。
这一会出现的皇帝，身形修长，面容大概是受到过岁月的冲刷了，脸上稍微多出了几分憔悴，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身上有一股子十分明显的书卷气。
如若不是他的身上同样有一股帝威的话，大概别人看见他，会更加相信他是一位教书先生，或者年轻一点，会觉得他是一位书生，甚至是一位秀才。
这位皇帝同样和陈绾绾对上了视线，再然后，他的眸光就生动了许多，他脸上浮现了一点平和，温柔的笑容。
当代中州，上一任皇帝，陈玄龙。
陈绾绾的父亲。
站在镜子面前的陈绾绾眼眸里逐渐积蓄了些泪水。
再之后，镜子内的情况再度转变，一位身作华服，雍容华贵的女子走到了那男子背后，她和男子并肩而站。
男子看见那女子之后，两人便牵起了手，不难看得出他们是夫妻，而且尤其恩爱。
这回，是三人相视。
镜面里的夫妻都朝着陈绾绾笑了笑。
“爹娘……”陈绾绾呢喃的开口喊道，镜子里的那对夫妻听见她的声音之后，眼里也都是浮现了一抹宠溺。
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大概是想朝着陈绾绾伸出手，那男子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女子朝着陈绾绾伸过手去。
陈绾绾也明了母亲的意图，她也抬起手，想要和母亲在一次的、那怕就这一次的，再接触上。
然后……
在指尖触碰到镜面的一瞬间，镜面破碎。
原本镜子里和谐美好的画面也跟着镜面开始破碎。
镜子以陈绾绾指尖接触之地开始以圆形碎裂，一枚枚碎片划过陈绾绾细腻光滑的小手，带着几缕血痕。
下一刻，世间颠倒。
碎裂的镜面顷刻间愈来愈大。
她落入了镜子那破碎的黑洞之中，五感也再度被封锁，她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再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火光。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种类似幽灵般的半虚幻状态下。
她听见了喊杀声，然后扭头看去，发现一匹失控的灵兽正朝着自己跑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扭头躲闪，却发现那灵兽直接从自己的身上穿透了过去。
就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陈绾绾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发现自己正处于皇城之下。
一张带着火焰慢慢燃烧的旗帜从远方飘飞而来。
旗帜落在了陈绾绾脚边的积水上，随即火焰消散，原本就浑浊的积水变黑了些，还是借着火光，她才看清旗帜上的大字，以金线绣上的大字。
玄龙。
陈绾绾的脸色微变，她想到了那令人十足痛苦的回忆。
于是她转身，便朝着皇城的方向跑去。
帝王上朝的宫殿设立在很高的一条楼梯上，她一步步的买上那已经显得有些破碎的阶梯，在那大殿之内，正缕缕传出轰然的响动，那是强者在战斗。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大殿门前，纯铁打造的殿门已经被烧的通红，宏伟的大殿摇摇欲坠。
一块块将近融化的碎片从上方掉落，砸向陈绾绾，却没有触碰到她半分，直接落在了地面之上。
她就像是一个游走在世间的幽灵，她走入了殿门之内，然后看见了当年她错过，却从不敢去想的一幕。
那位以庆贺事务前来皇城的叔父，正掐着父皇的脖子，扬天大笑。
他是为庆祝事务才来的皇城，玄龙皇帝听闻自己的胞弟前来，便设宴相邀。
然后陡然间，玄雷亲王掀翻了面前摆好的珍馐佳肴，忽然爆发了堪比炼虚十重的修为，然后……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结果，便是玄龙皇帝不敌，被打的濒临死亡。
期间，没有任何一位老祖出手。
虚幻状态下的陈绾绾看着这一幕，看着记忆里和蔼温柔的父亲被打成这样狼狈的模样，眼中泪水便再度积蓄。
玄雷皇帝还在近乎癫狂的笑着，他不断的加重着手掐胞兄咽喉的力度，玄龙的脸色慢慢发紫。
这地狱般的一幕让陈绾绾不住的双手捂住了朱唇，然后有些无力的，跪坐了下来。
恍惚间，好像一声尤其空灵，的声音响起。
“别害怕，孩子。”
陈绾绾听见这话后，抬起了头。
然后发现刚被击败的玄龙皇帝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容。
然后这世间，便再度陷入了解构，流转。
42 气魄
金色的潭水正在慢慢的褪去那一抹代表着道韵的灿金。
苏泽和祖皇对坐在柳树之下，这秘境之内没有太阳，却依然光亮。
他面前摆着一小杯茶水，这是祖皇给他变出来的。
就像上一次去祖皇传承秘境之内时，祖皇凭空给他变出来了一张座椅一样。
“这潭水慢慢褪去颜色，是她的试炼……问心试炼将要结束么？”苏泽轻抿了一口带着淡香的茶水，一口就见了杯底。
他将茶杯放下，没过一会，就又有带着淡香的茶水慢慢在杯内上涨。
“兴许。”祖皇淡然的点了点头。
对于祖皇稍微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苏泽稍微蹙了蹙眉头，这世界都是她构建而成了，为何着在世界里出现的考验。
“规则碎片会帮助她改善体质，会依据她的精神世界产生各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金色褪去是那些情况已经快要构筑完成了，再之后，就是依据每个人心智的不同，而生出的万千变化了。”
“心智坚定的倒还好，大概问题都会有，修士只需要多去坚定一下就会结束。”
“可以她这样稍微有些复杂的情况来看，她持续的时间，有可能非常之久，也不一定。”祖皇看出了苏泽心里的想法，便开口解释到。
“不过正常来说，问心时，规则碎片会去构筑出经历考验者心里最重要的几个人，然后去问，或许也会抛出几个答案，但总归是经历考验者心里最在意的回答。”
“最重要的人……”苏泽喃喃的开口说着，“那绾绾她，岂不是就可以见到父母了？”
“兴许吧。”祖皇淡然的颔首。
“不过最多大概只是一些十分契合她印象的虚影而已，问心可不是由他人来问。”
“就算她再见到了她的父亲，你们说的那个被胞弟击杀的皇帝，即便那个皇帝开口和她说了些什么，也不过是她自己想和自己说的话。”
“就算是提问了，也不过是自己问自己罢了。”
“不过问心的目的就是如此，去明确，然后坚定自己心里的那一份执念，身为帝王，自然是要去坚定属于自己的信念。”
……
世界分解重组。
在陈绾绾恢复意识的下一瞬间，她便出现在了她从小玩到大的后花园内。
陈玄龙只有陈绾绾的母亲这么一位妻子，所以在陈绾绾小的时候，后宫都尤其的平和，她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除了是身为帝王子嗣要去学习每天应当学习的东西，大概就是在后宫和皇后相处，还有一些皇宫贵族的同龄小姑娘一起玩耍。
见到这有相当一段时间都没来过的后花园，陈绾绾心情便有几分复杂。
就在她的思绪逐渐飘散的时候，忽然觉察到身边走来了一位人。
“公主。”来的人是一位丫鬟，她走来时微微欠着身子，看起来尤其的恭顺，“皇上和皇后在后花园等着您呢。”
听着丫鬟轻声说出来的话，陈绾绾一双眸子微微瞪大了些，几乎就是下一瞬间，她便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
“哎公主！”丫鬟大概是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忽然跑这么快，她本打算说的要带着公主前去的话也没说出来，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跑了一会之后陈绾绾才发现，自己身上先前穿着的皇帝华服已经变成了以前她还总穿的，多少会有些影响动作的公主的常服，宽大的裙摆在奔跑时会摩擦地面，影响她的脚步。
咬咬牙，陈绾绾便提起了裙摆，继续朝着那方向跑去。
然后……
后花园内阳光尤其灿烂，偏偏的飞蝶在园内飘摇，花园内百花开的同样尤其旺盛。
陈绾绾的父王母后，正坐在亭内举茶对饮。
皇后率先见着了跑来的陈绾绾，眼底大概是多出了几分觉得她没有公主端庄姿态的小小无奈，但总归是宠溺更多一些的，她对坐在她对面的陈玄龙使了个眼神，随即两人都同时看向了一路跑来的陈绾绾。
“爹，娘。”陈绾绾跑到了那小桌边坐下，后方小跑跟来的丫鬟见到公主已经和皇上皇后坐在一起之后，便行礼离开了。
“这么着急作甚，我和你娘又不会跑了。”陈玄龙看着头上的步摇都有些松动迹象的陈绾绾轻笑了一声，皇后为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整理了显得有些凌乱的裙摆。
听见父皇的话后，陈绾绾的脸上也浮现了一点憨笑。
她大概是想和父皇母后多去说说话来着，可陈玄龙在喝完了杯中茶水之后，便看向了陈绾绾。
“现在的中州皇帝，是玄雷了吧。”
陈玄龙尤其冷静的说道，大概也是因为在陈绾绾的印象里，那位仿佛可以顶天立地的父皇也从来没有慌乱过哪怕半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