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出现，她朝陈子安招了招手。
“哑婆，林叔送你的鱼。”
陈子安停下来，将手上的鱼丢向哑婆，一只枯瘦的手忽然伸出来，一把将鱼抓住，挣扎的活鱼被蓬头垢面的老者塞进嘴里，发出诡异的咀嚼声。
陈子安神色平静，对哑婆道：“我再去向林叔要一条。”
陈子安转身，身后蓬头垢面的老者也随之起身，紧跟在陈子安身后，阴暗的地面出现幽暗深蓝的颜色。
陈子安的脚在地上露出清晰的脚印，那深蓝的霜冻紧随其后。
陈子安看似每一步都一样，但速度却越来越快。
他的身体笔直，如同一把剑渐渐的变长，快要冒出小巷的城墙。
但诡异的是，那深蓝的冰冻，好似把天地隔绝了一般。
陈子安的左手手心，有一道金色的佛光变得明亮，化作古老的元胎佛印，右手的手掌心，则是有一团真魔之气如暗金色一般化作黑色的火焰纹路，一点点的沿着手臂，向着心脏汇聚。
陈子安已能看见巷子的出口。
可总是走不出去。
嘀嗒。
忽然有滴水的声音。
林瞎子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他的手上提着一条鱼，另外一只手拿着竹子制作的鱼竿。
“你小子运气不错，我又钓了一条白鲢。”
陈子安向前迈一步，那总是出不去的巷口，一步就跨出来了。
身后那深蓝色的霜冻诡异般的褪去，那蓬头垢面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陈子安从林瞎子手上接过鱼，水从鱼尾掉落在地。
陈子安明白，那不是鱼身上的水，而是从指尖滑落的一滴冷汗。
该死。
那老家伙是什么人？
自进入宗师以来，陈子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一刻，陈子安终于明白。
天下能人何其多！
他从未看透过林瞎子，却没想到，连那样恐怖的存在都能惊走。
“林叔……”
陈子安想要开口问个明白，林瞎子只是挥挥手，埋头走进深巷。
陈子安拎着鱼走到春草堂。
草堂门口，雪狐从门洞里探出个脑袋，呜呜呜的叫着，很是兴奋。
陈子安没有去管雪狐，而是看向门口盘坐着的负剑道士。
当那道士睁眼的一瞬。
陈子安感觉到有一把利剑出鞘和自己争锋。
剑仙！
陈子安心中一惊。
差点破口大骂。
妈的。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
？
第190章 道剑仙换美酒，陈子安取红绳
“听说你这里有天下最美味的酒。”
负剑道士见陈子安出现，也不站起来，只是悠闲的坐在门槛边，默默的等陈子安把草堂的门打开。
“都是别人吹的。”
陈子安打开草堂的门，上楼阁换了一身衣服。
“你这小子，倒是继承了魏子庚的脾性，不冷不热的。”玉华真人靠在木柜边，好奇的打量着这间草堂，随手指了指火塘，“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大夏天的，谁还烤火？”
陈子安从酒坛里打出一碗酒置放于柜台，不急不躁的回应，“我这里是药铺，卖酒只是为了生活，不敢对人过于热忱，否则多为世人误会，以为赚病人钱财，以病谋财，请问道长名讳？”
“贫道深居玉华山。”
陈子安作揖道：“原来是玉华真人，道长的剑，何其锐利，整个凉城之民都目睹了道长的风采。”
玉华真人身上道袍略显陈旧，面容随和而略显呆板。
“叫我玉华道长即可，‘真人’之称万万当不得，昔日道门创下道统的前辈，大宗师，才可为真人，我已闻碗中酒香，且让贫道细细一品。”
玉华真人双手端起碗，碗在手心平平整整，酒水不洒不晃，轻轻入口，细细品茗，眼睛并没有出现大多数人初饮此美酒时的夸张亮光或是皱眉，只是浅尝一口，又连续饮了两口。
赞道：“的确是好酒，可惜贫道虽是知剑中意，却不是酒中仙。”
他取出一个葫芦置放于柜台上。
“帮我盛一壶，待回宗门，请我师兄畅饮。”
陈子安看一眼玉华真人拿出来的酒葫芦，笑道：“道长，我这酒可不便宜。”
“不会少你的。”
玉华真人伸手去摸银子，片刻后，神色有些尴尬，只取出几块碎银。
“这些够么？”
陈子安摇头，指了指空了的碗。
“只够这一碗的。”
“贫道下山得急。”玉华真人把剑往柜台一放，“贫道用此剑换酒可否？”
陈子安再次摇头。
“道长的剑，我藏不住，道长要用剑时，一个意念剑即归主，我岂不是白搭了一壶好酒？”
“如此，贫道竟不得一壶酒？”
玉华真人认真的看着陈子安。
陈子安说道：“却也简单，我有一位故人，自十里坡往南数十里，已化作风雨桥，我去时，他以身殉桥，不可挪动半分，道长若将那位故人运来，我送道长一壶酒。”
“善！”
玉华真人夺门而出，旋转踏上清水河边一叶扁舟，道袍鼓荡，顺着清水河而下。
那清水河面泛起层层涟漪，宛若将凉城分成两半，子午线左阴右阳。
陈子安清扫草堂，默默掐算时间。
待天上星河起。
玉华真人已携胡汉三的不灭残缺逆流而来。
胡汉三的残躯被置放在春草堂前，发出沉闷的声音，连地面都晃动几下。
“快与贫道打酒。”
玉华真人气息微乱，重新把酒葫芦置于柜台。
陈子安举起一个比他还高大的酒坛，酒呈丝线，滴落酒葫芦，不足一尺的酒葫芦，装了一大坛子酒，依旧没能装满。
玉华真人倒也满足，把葫口塞上，夸道：“你这盛酒的本事倒也不俗，丝线如织，其剑势一往无前，后生可畏。”
陈子安答道：“道长说笑了，我这一手倒酒的本领，是从一卖油翁那学来的。”
玉华真人表情一滞，目光落在陈子安腰间的玉匣上。
“天下人不识玉，小友倒是颇有福缘与眼缘，贫道斗胆，请问此玉匣从何得来？”
陈子安将手指了指草堂的右边。
“那边有个打铁的，他用来塞桌子，随手丢给我了，这东西，不卖，也不换，道长见谅。”
“唉，可惜了。”
玉华真人神色有些遗憾。
转身负剑向门外。
快跨出门槛时，他停下脚步。
“天宗圣女，是否死在小友手上？”
陈子安淡然道：“我出了一剑。”
“那就是死了？”
“不一定，得看运气，大奉工部的强弩，足以射穿大金的狼骑铠甲，她活下来的几率不大，道长要寻麻烦？”
“不至于，”玉华真人摇头，“你终究是个晚辈，我给你三年的时间，到时候，贫道可能会出剑。”
说完，玉华真人出草堂，往右拐，去了铁匠铺。
不大一会。
陈子安就听见铁匠铺传来铮铮之音。
好似在打铁。
又好似有剑鸣。
片刻后。
玉华真人从铁匠铺走出来。
走路的样子有些蹒跚。
“师尊。”
白玄素来接玉华真人。
玉华真人一言不发，端坐于清水河得到船舫上。
待船逆流向北，出了城北护城河。
玉华真人才噗的一声，溢出一口鲜血。
白玄素神色骇然。
“师尊？您……”
“唉，为师下山没看好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