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淬火的木桶水面晃动。
王铁匠放下手上的铁锤,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够热闹的。”
扎纸铺的林瞎子站在屋檐下,一言不发。
哑婆手里捏着一只绣花鞋,另外一只手撑着船只划到扎纸铺面前,她对林瞎子比了几个手势。
林瞎子声音沙哑,对哑婆道:“你这哑婆子,上次出手,是看在那小子的份上,毕竟那小子是真不错,自己的老婆自己护,他若还活着,一定会来的。”
哑婆无声瞪了瞪林瞎子。
林瞎子一脸刻板。
有自己的坚持。
哑婆依旧瞪着。
林瞎子依旧不为所动。
哑婆用手上的绣花鞋打水,在一张黄纸上泼出说书人楚俊生的模样,又比划了几下。
林瞎子眼皮跳动,才改口道:“行行行,别巴巴的看着我了,一把年纪了,还用那无辜的眼神。”
林瞎子刚刚起身,忽然,他感应到什么,又坐在门槛上,一脸好奇:“哑婆,你是怎么知道那小子还活着的?”
哑婆不说话,低头用针纳绣花鞋,神色专注。
金色的佛光照亮凉城。
一记大罗波若掌落下。
随后又是两道剑光纵横。
天魔真气淡去。
柳如雪的身影跌落在草堂门口,身形摇晃,嘴角溢出鲜血。
她有些站立不稳。
脚下全是付尸。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快意,随即惨然般笑起来。
盛世娇颜,衣衫染血,落红片片。
她。
傲然而立。
归元禅师怒目,移步向前。
姬无涯身影如烟,再次隐匿伺机而动。
夏清月嘴角扬起,讥讽道:“柳如雪,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谁也救不了你!”
啪!
突然间。
又是一记耳光。
响亮的回荡在黑夜。
一袭青衣现。
陈子安立于草堂前。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柳如雪的手。
“娘子,我来迟了。”
?
第185章 一剑扼宗师,江湖如风雨
月光清冷,草堂微暗。
当陈子安握住柳如雪的手时,她的娇躯微微一颤,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眸光陡然温柔、复杂、难以置信、凝噎无语,她抬起带血的手,指尖在颤,她生怕染到陈子安那一张俊秀的脸庞,又生怕只是一场梦境,不敢收回来。
陈子安握住柳如雪的手,轻轻的让她掌心触在自己的脸颊。
月温如华。
两人相顾,咫尺之距,陈子安一手揽盈盈细腰,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过柳如雪的脸颊。
风吹过柳如雪的云鬓,已见两缕银丝霜白。
这一瞬,陈子安凝固了,她的脸上,挂着别人的血,她依旧那么坚强,可陈子安却看见了她从未有过的疲惫,心碎,那熟悉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委屈,目光颤动,嘴角微抖。
如同那人间的一缕风,吹过千山万水。
陈子安站在草堂下一动不动。
今日相逢,如同初见在雪中。
最是她那凝眸中的无限柔情,似曾已相连前世今生。
陈子安眼眸怅然,心神微震。
想起那年风雪夜时,他与柳如雪还是漂泊天涯的乞儿,流落乡野。
无归处,无故乡,饥寒交迫。
他曾以饼相赠,她那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也是如今日这般颤颤巍巍,她的眼眸,也如同今日这般楚楚可怜。
那年,她报以羞笑,擦着鼻涕说饼好吃,然后饼被抢了,欲哭无泪,强忍着眼泪在眶里打转不流下来。
又是去年的风雪。
洞房花烛,她乘马而来。
陈子安如同年少不识真滋味,只把真心错付人。
一路走来,从冬到春。
看过了冬日的雪景,又看过春天的繁花。
相别才半月。
好似已三秋。
回思往事,不由地痴痴怔住。
有些人,变了。
有些人,没有变。
亭亭玉女,如揽星河柔月。
柳如雪被陈子安这般怅惘的眸光相看,一如含羞的野花,默默的低下头。
世上哪有冷傲之人。
只是一片真心求不得。
“相公……真的是你。”
柳如雪又抬起头来,痴痴的看着陈子安。
她感受到陈子安的温度,柔情。
她眼眸中的所有伪装坚强,都不必再遮掩。
身体微晃,已有些站立不住,她嘴角溢血,却依旧对陈子安报以最美的笑容。
陈子安轻扶柳如雪的香肩。
“娘子,好好看着,这里交给我。”
柳如雪有些担忧,陈子安朝她微微颔首。
“娘子那么优秀,我也不能太差,对不对?我的魔教教主娘子。”
柳如雪美眸流转。
陈子安已转过身。
他没有避开草堂的所有人,一步一步的向前。
他的眸光,落在夏清月身上。
夏清月的目光,也在看着陈子安,她的表情极其复杂。
时至今日,她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
曾经啊。
眼前的男人也曾温柔的这般看过她,只是,她从未去细细体会。
突然间,她就懂了,并泛起过去的记忆。
或许。
这就叫失去吧。
夏清月的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即陡然暴怒,表情也渐渐的扭曲,嘴角微扬。
“陈子安。”
这是圣女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出陈子安的名字。
可她也在渐渐的拔剑,以剑尖对着陈子安。
“我过去看错了你,今日,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你,护不住她的,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或许可以放过你。”
陈子安走向夏清月,缓缓抬起手,两根手指捏住夏清月的剑尖。
“时至今日,你依旧做着不想醒来的梦,我已经饶过你两次了,夏清月,今夜,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陈子安的手指轻轻往回一带。
夏清月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她手上的剑,轻微的震颤着,却一点点的落入陈子安手上。
陈子安轻轻将剑调转,剑身上映照出夏清月的脸。
惊恐,仓惶,瞳孔剧烈放大。
她想要开口。
却发现连说话都办不到。
她无法掌控剑。
同样无法掌控身体。
这是任人宰割的感觉。
她努力的想要说出‘不’字。
身体却沉重如山。
“宗师?”
归元禅师身上金光晃动,佛袖一挥,试图去解开施加在天宗圣女身上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