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那个男人死了?”
思过崖,一道愤怒的声音从洞内传来。
一道白影闪过,夏清月鬼魅般出现在洞口。
剑侍在洞口候着,一股阴寒的风吹过剑侍的面庞,她眼中露出一抹慌乱,道宗怎么会有如此阴寒的功法?圣女到底在修炼什么功法?
“是的,凉城有飞鹤传回宗门,玉华山这边的师兄也收到了消息……大金王庭兀金骨率三百精锐狼骑,血洗了凉州,现在大奉之主……”
夏清月眉毛一挑,眉宇间有霜寒之气浮现,眼眸深处,有一缕淡绿的妖芒涌动。
“我对大奉凡人生死没有兴趣,我是问陈子安,那个贼人,他真死了?”
剑侍低头道:“是。”
“他怎么可以死在别人手上?”夏清月嘴角露出一抹快意,好似心中的耻辱被洗干净,但随即煞气布脸,“太便宜他了,他就算死了,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小姐……”
剑侍欲言又止。
“怎么?你有意见?”
“不是啊小姐,现在整个江湖,都是关于他的事。”
“哦?说来听听。”
夏清月双手放在身后,她修炼的密室墙上,除了有凌乱的剑痕之外,还有陈子安的画像,画像被戳的千疮百孔,剑剑戳要害。
“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他是凉城的那位剑客,他在小重山一剑荡平三百狼骑,拯救了大奉的江湖,也救了凉城的子民,那一把封印了百年的天子剑认他做主,他在演武场上如一颗闪耀的星,奴婢还听说,就连天下五剑客之一的叶青莲,也愿意对他再入红尘,对他很是倾慕,一个人在春草堂守了三天三夜……还有江湖人要为他立碑。”
“够了!”夏清月冷若寒霜。“他不过是被我抛弃的男人而已,他算什么东西。”
剑侍抬起头。
小声嘀咕:“可现在整个江湖人都在笑话你,笑你没有这份福气。”
“嗯?”
夏清月手一抬,剑侍身体凭空悬起。
她的脸上涌动着杀意。
“我会毁了他的一切,包括那个草堂,我要放一把火,烧掉关于他的一切,江湖在歌颂他,我偏偏要他死都不得安宁。”
嘭。
剑侍被她狠狠的丢砸在墙上,长袖一挥。
圣女夜出玉华山。
……
金陵皇城。
深宫。
大奉之主陈观鱼立于池塘边,池塘里的鱼已经三天没有投食了,浮在水面等待主人投食。
满池的荷莲已结莲子,风吹过,荷叶轻轻飘荡。
陈观鱼身后。
掌印太监萧生如隐形人一样,如同陈观鱼的影子。
最近的侍女,侍卫,在数十丈外候着。
陈观鱼手里有鱼料,却不往池塘里丢,凝视着池中的鱼不断的争抢一个抢食的位置,他的脸色无比的平静。
“留王还在凉城未归?”
如影子一般的萧生躬身。
他的目光浑浊,凝视着冰冷的地面,他不观君王,但已知君王意。
二皇子是陈留王。
留王是什么王?
一个将要永远圈禁宗人府的王爷吗?
君王在问儿子,萧生却知道他不是在关心儿子,所以他没有回答‘是’。
萧生开口道:“官家,凉州那边出了战事,二皇子留在那里,各地的守军也有个主心骨。”
陈观鱼回头看一眼埋头看地的萧生,冷冷的说道:“传旨,杨天策撤职,削去威远候爵,贬为怀乡县爵,凉城杨知州解押进京,秋后处斩,厚葬北道战死戍军,凡大奉庙宇,一年之内,为戍守战死军士超度,不得开门迎香客,凡有违反者,着钦天监拆其庙宇,永不得复庙。”
“是。”
萧生嘴角微抽。
官家这是丝毫不提二皇子啊。
好家伙。
一个能与太子叫板的亲王,就这样被遗忘,连提都懒得提。
陈观鱼走在荷花池中间,随手摘下几朵莲蓬,反手丢给萧生:“入夏天燥,把这莲子送与皇后熬粥喝。”
萧生接过莲蓬。
其脸上露出一丝寻味和沉思。
“对了,凡这次参加江湖演武会的江湖人,持武器而杀敌者,登记造册,凡有案底者,一律消册不予追究。”
“是。”
萧生默默跟随。
陈观鱼走到笼子前,真龙兽低吼如龙吟,浑身鳞片竖起。
萧生面色狂变。
谁知陈观鱼今夜却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开口问道:“不知此兽,惧怕天子剑否?”
萧生不回答。
陈观鱼却是一双眼睛看着他。
“萧公公,朕问你话呢。”
萧生茫然抬起头:
“陛下刚刚说什么?”
“你这条老狗!”陈观鱼负手而立,“你替朕说说,那凉城剑客,朕应该怎么嘉奖?”
“陛下,老奴听说,凉城子民欲为他立碑。”
“不不不。”陈观鱼食指轻轻摇晃,“他没有死,还不到立碑的时候。”
萧生浑浊的眼睛陡然变得深邃,他仰视着当今大奉之主,神色愕然。
陈观鱼哈哈哈大笑往前走。
“你这老狗,也有看不透的事情。”
“嘿嘿嘿。”
萧生佝偻着,配合大奉之主笑起来,笑容渗人。
……
凉城。
大恩寺。
山门紧闭。
守门的石狮子前布满落叶。
已有几日没人打扫。
禅院深深,落叶飘飘。
后山藏经阁。
一些僧人正在忙碌,不断的从里面搬运经书。
藏经阁前,十几名僧人手持火把。
在最后一批僧人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将火把丢进藏经阁。
熊熊火焰瞬间吞噬藏经阁。
里面隐约传来阵阵惨叫声。
不多时,连其他禅院也先后起火。
“归元师兄,事已办妥。”
后山禅院。
归尘,归虚两名老僧候在枯禅院前,身后,是正在燃烧的大恩寺。
禅门打开。
归元禅师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走出来。
火光映进归元禅师的眼睑,他看了看火势,摇头道:“还不够。”
归尘,归虚两僧脸上皆有不舍。
归元神色平静,说道:“佛没了可以再塑,寺没了也可以再建,不必痛惜。”
“师兄……藏经阁都烧了,难道还不能够平息君王的怒火吗?”
归尘手捻佛珠,目光深邃,缓缓开口道:
“我于大相国拜谒国师,国师曾问我,是佛主大,还是君王大,我答,‘佛佑苍生’,国师摇头,以手指天,‘君王为天,是为天子,佛之大,缥缈在云,君王之怒,天下缟素,血流成河’,没有这一场大火,大恩寺将永远不会存在,而小重山依旧是小重山。”
“多谢师兄解惑。”
归虚纳拜,转身离去,继续让人烧寺院。
归尘眼眸跳动,面有佛怒。
“师兄,我们一让再让,再退,就是悬崖,就要回净土了。”
归元禅师放下双手,凭高眺望凉城,说道:“天下灾厄,再人心祸乱,当今大奉之主,乃是雄主,不可测量其深,虽是如此,亦有难解之题,金刚门大护法难觅踪迹,不知在谋划什么,师弟啊,十年前凉城十八铺的那一场疫疾,是在夏日吧?”
归尘的手一抖,嘴角抽动,压低声音:“师兄,那是一场鼠疫……”
归元点点头,取出一把生锈的钥匙递给归尘。
“这次就不要在南边了,狼骑南下,北荒草原的那些巫师所过之处,留下一些疫疾也是正常的,北道口那座荒庙,你走一趟。”
“是。”
归尘握钥匙的手在颤抖,但他走了几步后,就已经面色平静,逐渐慈悲。
……
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