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了故人的气息。
棺材中躺着的,应该是天机道人。
江湖中最近流传有问天卜卦测国运之事,陈子安听说天机道人死了,心中还有些叹惋。
如今。
他被竟然被装在棺材里,被人从金陵送到凉城。
这玩笑。
开得有些大。
“你是陈子安?”
袁罡单脚迈进草堂门槛,一双眼睛落在陈子安身上,对草堂中的诡异氛围,好似毫无察觉。
“是。”
陈子安再次回答。
“很好,年轻人”袁罡轻抚山羊胡须,似乎对于陈子安的年轻很是意外,“有人托我将棺材运到你家门口,那人说,既然故人与你有交情,该你埋的人,你要埋,若不是该你埋葬的人,就不用埋,需要你打开棺材确认一下。”
陈子安若有所思,拱手道:“晚辈明白了。”
袁罡本来要走,看一眼草堂,一步步走到火塘边。
“贫道闻到酒香,又不远千里为你送故人来,给贫道打一壶酒来。”
陈子安提一壶酒到袁罡面前。
“道长请。”
袁罡先细细的嗅了嗅酒,目光看向众人,“没看过贫道饮酒?外面雨停了,你们还不走,贫道可没给你们准备棺材。”
“告辞。”
有人如蒙大赦,朝草堂外走去。
“当家的。”
有人小声提醒马三全。
马三全朝袁罡拱了拱手。
带人快步离去。
剑阁的九大剑客面面相觑,也是快步离开草堂。
有人走,就会有更多的人离开。
眨眼间。
草堂内的剑客就走得干干净净。
鬼影儿,顾碧玉看一眼柜台后的教主,也默默退去。
“瞧这一场雨,给你们热闹的。”
袁罡品一口酒,眼睛明亮,他晃动袖子,立即有两名穿着钦天监的弟子进来,把草堂内的两具尸体搬向外面。
袁罡起身,双手放在身后,洒脱的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对候在门口的钦天监弟子道:“这酒不错,把事处理干净后,运几坛到到衙门去。”
“是,袁天师。”
不得不说。
钦天监干起活来,特别的利索,草堂死了两名剑客,地上有两滩血渍,但被他们处理过后,地面干干净净,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消失了。
“娘子,把后院封存的两大坛酒赠予他们。”
柳如雪点点头。
草堂恢复宁静。
但是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在看着那一口棺材。
陈子安从墙上摘下一把油纸伞,走到棺材前,准备伸手打开棺材,一只起茧子的手先一步按住棺材板。
林瞎子声音沙哑。
一双沧桑的眼睛深邃的看着陈子安。
“这种事,我更专业一些。”
“多谢林叔。”
陈子安回头,把草堂的门关上,挂上打烊的牌子。
“娘子,守好门,我去一趟林叔家。”
“嗯,早些回来。”
柳如雪把门轻轻关上。
林瞎子手上的竹棍放在棺材的下方,不让棺材落地,他对陈子安道:“这棺材一落地,气就没了,给我撑个伞。”
陈子安心中一惊,林瞎子竟然把棺材扛在肩头。
“走。”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对陈安道。
陈子安给林瞎子撑伞。
很快将棺材抬到扎纸铺的后院。
这是陈子安第一次来到这里。
看似寻常的小院,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
跟着一路走来的哑婆不知从哪弄来一根红绳递到陈子安面前,示意陈子安系在手上。
陈子安把红绳系在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那种阴冷之感真的消失了。
陈子安默默的看着棺材,只见林瞎子用手棺材的两头摸了摸,撕下两张金灿灿的符印。
“现在可以打开了。”
林瞎子对陈子安说。
陈子安用力一推,棺材滑落。
天机道人安静的躺在里面。
没有尸臭味。
陈子安虽然隐约有些猜测。
可看见这一幕,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以他的医术,自然看得出来,天机道人还有一口真气在,但若是要他施救,却是万万不能,无从下手。
嗡!
一枚铜钱从另外一口棺材飞出来。
那一口棺材,天机道人曾躺过。
那一枚铜钱,也是陈子安从天机道人那得到的。
铜钱落在林瞎子的手上。
林瞎子撬开天机道人的嘴,把铜钱放了进去。
咚,咚。
陈子安敏锐的感知到天机道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林叔,他能活过来?”
“一个遭天谴之人,想要活过来,很难,除非……”
林瞎子重新把棺材合上,抬头凝望着小重山方向。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拿回来一样东西。”
“是什么?”
“那山里面有一座剑池,剑池藏有万剑,万剑汇聚之处,会形成一缕后天庚金灵气,若你能寻回这一道庚金灵气,就可以度化此人体内沾染的天罚业火,这是唯一救活的法子。”
林瞎子说到这,重新看了看陈子安,话语一转。
“子安啊,这几年我看着你从半大小子长大,一步步走到今天,你遇小事不躁,处大事不惊,你与棺中人交情并不深,没必要去救。”
“再者,此人窥探天机,早就应该料到会有如此结果。”林瞎子的脸上露出几分阴冷,“做人不能太聪明,一个比大奉天子还要知晓未来走向的人,命是长不了的。”
“我替你埋了他。”
林瞎子冰冷冷的说完,一双眼睛看着陈子安。
只等陈子安点头,他就会立即那么做。
第154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扎纸铺的风有些凉。
千年老槐树上的雨汇聚成一大滴一大滴的落下来。
落在陈子安的发上,落在他的肩上。
他伸出手,大颗大颗的雨落在手心。
陈子安抬起头,这棵千年老槐树依旧郁郁葱葱,虽然遮住了这院落的光阴,却也会在太阳天映照斑斓。
陈子安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答案。
“这些年,我在草堂救过很多人,也看林叔埋葬过很多逝去的人,我想,我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天机道人与我交情的确不深,那些上门求药的人,我尚且能开出方子,没有不救他的理由。”
林瞎子认真的看了看陈子安,从袖口里取出几张破旧的符纸,符纸被他用手贴在棺材的不同位置。
“或许我真的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那个读书的老先生也真是,越来越没有气节了。”
林瞎子重新杵着竹杖把陈子安往前屋赶,边走边道:“这个算命的也是,算到命中有此一劫,偏偏要把命系在一枚铜钱上,用自己的命来赌你的善良,去吧,四十九天之内,他死不了的。”
陈子安笑了笑,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林叔,你这些年不也是这样对待那些寒冬冻死之人吗?”
“油嘴滑舌。”
“快走。”
陈子安从扎纸铺归来。
柳如雪在草堂静静的候着,她绝美的脸水波不惊,只是淡淡的开口道:“相公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做。”
陈子安捏了捏睡在柜台上雪狐的嘴筒子,又摸了摸它的耳朵,说道:“酸菜鱼。”
“我去做。”
柳如雪走到后院,拎起一条鱼,杀鱼去鳞,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