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制衡,互相监督,东厂可定。陛下还能落得一个赏罚分明的好名声。”
“你果然是朕的良将。”
“……”
张嫣仿佛坠入冰窖之中,不是因为十一月的风太冷,是朱由检的话让她无法接受。
果然如林三所言,害了朱由校的人是朱由检,而她前些天还好心地告诉杀夫凶手小心客氏下毒,一定要自备食物,后面甚至心甘情愿做他手里的刀对付魏忠贤,并对结果心存感激。
没想到……
“此地不宜久留,走了。”
声音传来的同时,她被身后掌击打晕,失去意识。
……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睁开眼睛一瞧,身边是绣着彩凤的纱帐和花团锦簇的棉被,靠窗的宫灯照亮心爱男人的侧脸。
原来回到了坤宁宫。
“你早就知道他是害了先皇的凶手?”
林跃点点头。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本宫?”
“以前告诉娘娘有用吗?在身后藏把剪刀刺死他?娘娘的家人怎么办?大明的江山社稷怎么办?至于为什么今天说出来……娘娘现在心里有了臣,还会一时冲动去做傻事吗?”
张嫣不说话了,因为林三说的对,认真想想,现在她对朱由检的恨更多来自受欺骗所生愤恨,而不是夫君被害的仇恨。
此时此刻,要浸在蜜罐子里的她为了朱由校跟朱由检搏命,她做不到。
林跃把她揽进怀里:“所以从今往后娘娘不用对先皇心怀愧疚,臣会帮先皇报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灵。”
张嫣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和朱由检对话的人。
“刚才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跃说了一句让他花容失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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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这叫情调
“娘娘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让他做皇帝怎么样?”
那个人做皇帝?林三可真敢说。
这是什么行为?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
林跃握住她的手腕把手拿开:“难道一个假太监得了皇后娘娘的身子就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么?而且娘娘是不是忘了,臣是要帮先皇报仇的,一旦朱由检身死,谁来继承皇位呢?在外地藩王中挑选一个人吗?那样他会善待娘娘吗?臣以为不会,所以与其把皇位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臣的弟弟,如此可保娘娘一生无忧,臣与娘娘也能长久厮守。”
张嫣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本以为他说要给朱由校报仇,只是说说而已,真正目的是消除她心里的内疚,从身体到思想完全接受他,但是现在看来……假太监是真的有所计划,有所行动。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林跃亲了亲她因为恐惧紧攥成拳,掌心渗出薄薄汗水的手:“放心吧,臣有分寸的。”
眼见张嫣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林跃叹了口气:“娘娘觉得,臣从一个初入宫廷的长随,到如今干掉魏忠贤,上了娘娘的床,从明天起就会和赵靖忠二分东厂用了多长时间?”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不到五个月。
“娘娘再想想,方才臣带你前往信王府,中途可曾遇到阻力?”林跃说道:“皇宫虽大,禁军虽众,但要留下臣,基本上没有可能。”
张嫣想起林三嘴里的“弟弟”跟朱由检的对话,再回忆一下前些日子她在早朝参客氏和魏忠贤的事……可怜朱由检中了兄弟两人的双簧计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她稍稍安心,看着陪在身边的小太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了------因为这个小太监不是一般人。
至于大明江山姓不姓朱,跟她有关系吗?她又没有孩子,现在过的是没有奔头的守寡生活。
“这么说来,那只鹦鹉,还有本宫丢的玉簪……都是你用来接近本宫的手段?”
“娘娘真聪明。”林跃把脸贴过去,在她耳边温声软语道:“臣的弟弟想要皇位,臣想要的是娘娘。从今天起,白日臣是娘娘的奴仆,夜里娘娘是臣的女人,白日臣伺候娘娘,夜里娘娘伺候臣。”
听着他三分抚慰七分挑逗的话,张嫣感觉脸红身热,心跳嘭嘭加速:“你……真是一个坏人。”
林跃把绣着交颈龙凤的大红被一揭:“这叫‘情趣’。”
……
翌日上午。
刑部衙门停尸房。
赵靖忠拿着一块手帕掩着鼻子往棺材里看,反倒是对面站的韩旷神色如常,没有被烧成干尸的“九千岁”吓到。
“赵公公觉得那三人说得可是真话?”
赵靖忠伸出手去摸了摸焦尸的心口窝:“韩首辅多虑了,这么大的事,小小锦衣卫总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作假的。”
“赵公公,皇上虽然年轻,不过慧眼如炬,真要……”
韩旷话未讲完,门口光影一闪,走进一个人来。
赵靖忠偏头一瞧,皱眉说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跃:“皇上有说中止宝船案的调查吗?”
赵靖忠忽然笑了:“赵某还未恭喜林公公平安脱险呢。”
“呵呵,在下也要恭喜赵公公呀,魏忠贤一死,东厂以后就是赵公公的天下了。”
说话的同时,他走到阴森森的翘头棺材前,装出一副认真检查的样子。
“林公公真是恪尽职守,昨天才回家,今天就来衙门查案……”
赵靖忠话没说完,韩旷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几句。
赵靖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因为韩首辅说今天早晨开内阁会议的时候皇上曾透露让林三去东厂任职的想法,内阁成员都没反对,因为是林三配合张嫣弹劾魏忠贤拉开了围剿阉党的序幕,又是林三的失踪把行动推向高潮,再考虑他被囚禁在田吉庄园的地窖里一个多月所受苦难,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对皇上奖励他说不。
林跃去东厂干什么?分权呗。
皇上这是信不过他呢,还是想整顿,甚至废除东厂呢?
“赵公公,听说派去找魏忠贤的人是你挑选的。”
林跃的问话拉回赵靖忠的思绪:“是赵某挑选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跃摸了摸他刚才摸的地方:“我听说皇上的命令是要活口,怎么运回来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不知那三个锦衣卫现在哪里?”
“不知林公公……”
“哦,有几个问题想找他们求证。”
赵靖忠脸色越发不好看,因为直觉告诉他林三已经开始怀疑尸体的身份,不同于韩旷的是,这小子做事雷厉风行,真要给他找到那卢剑星三人,知道三人得到的指示是杀了魏忠贤,那他就有些麻烦了。
另外,他很清楚棺材里的尸体不是魏忠贤,不消说,肯定是那三人跟魏忠贤达成了某种交易,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本想着干掉魏忠贤后,他以往做得诸如暗杀东林党人的烂事就不会给人知道了,结果事情脱离了掌控,将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以当前局势,要解决这件事便只剩下一个办法。
杀人灭口!
“其实,要知道这具尸体是不是魏忠贤很容易。”
又是一句惊人之语,赵靖忠和韩旷面带疑问看向林跃。
“据我说知魏忠贤长期服用仙丹,这事儿赵公公应该知道吧?”
赵靖忠阴着脸点了点头。
林跃说道:“长久服用仙丹,骨骼会易于常人,只要请一名技术精湛的仵作开棺验尸,既可以分辨出此人是不是魏忠贤。”
韩旷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那边赵靖忠脸色如常,不过心里暗下决定,必须尽快解决那三个人。
……
中午时分。
锦衣卫北司。
身穿银色百户袍的张英看着前面站的一排下属。
“卢剑星,沈炼,你们两个人随我去严佩韦府上捉拿阉党。”
佥都御使严佩韦?
他也是阉党?
底下议论纷纷。
卢剑星和靳一川表情如常,沈炼却是目光闪烁,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之前也是北司百户,在京城当差多年,不像前面两个人,知道严佩韦是金刀门的人,府上豢养的门客有数十个。
三人才“干掉”魏忠贤返回京城,还没等假期结束张英就把他们召来衙门,派了新差事,怎么想都有点说不过去。
“是,大人。”沈炼这边心存疑惑,卢剑星倒是干脆,一口应承下来。
“好,出发。”肥头大耳的张英带着心腹小旗官往外面走去。
半个时辰后。
手提长弓背负箭囊的锦衣卫缇骑在严佩韦府前列队,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张英骑在马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人群里一动不动的三兄弟。
“卢剑星,上官说了,谁能拿住严佩韦官升一级,这功劳你要还是不要啊?”
“大人,我去。”
拿了许显纯,杀了魏忠贤,再搞定严佩韦,难不成上面还能压着他不给升百户?
其实卢剑星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不过没有在意,一来他并不知道棺材里的尸体是冒牌货,二来张英说的不无道理,锦衣卫过来拿人,又不是抄家灭族,严佩韦的家人没道理激烈反抗。
因为昨天回来后给了他们三天假,卢剑星并不知道跟他交好的那位林公公被找到了,面对咄咄逼人的张英,最理智的选择就是服软。
三兄弟离开人群走向严府。
一如电影里演的那样,进了院子后道明来意,严佩韦答应跟三人去衙门谈话,就在这时,一支飞箭由外面射入庭院,钉进严佩韦的胸口。
严峻斌一看老爹死了,怒火攻心,下令周围的持刀门客杀了三人给他爹报仇。
这时卢剑星幡然醒悟,张英派他们进府拿人是假,借刀杀人是真。
三人一边守望相助,一边奋力冲杀,慢慢地退回入口,想要打开门逃出去,然而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看着前方一波一波冲杀过来的门客,咬牙苦撑的沈炼和靳一川,卢剑星那个恨呀,你说当初林掌班要弄死张英给他腾百户的缺时,他怎么就给回绝了呢?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外面,严府斜对过的胡同口,轿子的小窗掀开,后面是赵靖忠悠然自得的脸。
借刀杀人这种事最爽了。
可惜下一秒钟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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