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负责打扫卫生的刘大姐正非常吃力地把阳台敲碎后形成的水泥块搬到一辆三轮车上。
他赶紧把生活垃圾丢进垃圾桶过去帮忙。
“刘大姐,你的腰不疼么?干这么重的活。快停下吧,我来。”
二十多斤重的水泥块在他手里跟没分量一样,几个呼吸功夫便搬完了。
穿着一件宽大工作服的中年女子微笑说道:“小余,谢谢你了,总是让你帮忙,怪不好意思的。”
刘大姐是小区的保洁员,每天都会来楼里转转,打扫打扫楼道的灰尘,收拢一下楼底花池的杂物,余欢水每次碰到都会帮一把,时间长了也就混熟了。
就像昨天跟民工说的,刘大姐家条件不好,以前是附近城中村住户,后面市里推进棚改工程分了一套房,但是不到半年丈夫查出尿毒症,儿子因为一个女人把人打成重伤蹲了大狱,她的身体又不好,空有一套房子在手,但是生活过得很糟糕,有时候连交物业费的钱都拿不出来,业主们看她可怜,向物业公司多番提议,这才给她安排了一份打扫小区卫生的工作。
“顺手的事。”林跃拍拍手上的泥灰,抬头打量一眼六楼:“是那两个装修工丢在这里的吧,还有电梯轿厢,也是你打扫的?”
刘大姐说道:“乡下人来城里讨生活,怪不容易的,昨天又下那么大雨。”
“这年头谁容易啊?谁也不容易。”想想昨天的事,林跃憋了一肚子火,昨天告诉那两个人把垃圾搬走,结果硬是给当成了耳旁风,弄到最后还要一位生活更困难的人帮忙擦屁股,某些人真是把“弱势群体”这个头衔当成了耍流氓的资本。
“刘大姐,以后再有这种力气活,你跟我言语一声,我如果不在就去找物业的人帮忙。”
刘大姐拍打一下套袖上的粉尘:“他们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套不合身的旧工作服还要在外面加多一层套袖,生怕干活的时候磨破了。
林跃心想物业公司的人忙?忙着打麻将嗑瓜子吗?其实他很清楚刘大姐不去麻烦那些人是害怕丢了这份工作,毕竟物业上的人都是关系户,听说经理是开发商的小舅子,而开发商曾是邻市有名的黑社会,虽然后来洗白了,不过余威和道上的关系还在,所以这些人渣不作为,也没人敢管,所以业委会给有困难的业主安排个保洁员的工作,也得三番五次找人通融。
“刘大姐,你路上慢点。”
“哎,快上去吧小余。”
林跃摇摇头,转身进了楼道。
他是真想上去找那两个民工好好唠唠,不过最后放弃了,现如今自己的身份设定是余欢水,底层何苦为难底层,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回到房间里,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了好朋友吕夫蒙的电话。
……
下午两点。
林跃来到市东一片高档住宅区。
花池中间的石榴树长得郁郁葱葱,绿果低垂,拽得枝杈弯了腰。
他带上耳机听了回儿音乐,一辆宝马牌黑色越野车由后方驶出,停在距离他不到5米的地方。
车窗落下,一张面容姣好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余欢水,你是余欢水吗?”
林跃点点头:“我是。”
唐韵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碰碰旁边躺着的吕夫蒙:“吕夫蒙。”
两个呼吸后,一个头烫小卷,嘴巴周围留一圈胡茬的男人直起身,看了他两眼,打开车门走下来。
林跃没有动,任他走到自己身边张开双臂,才有些木然地跟他抱了抱。
吕夫蒙说道:“你小子这是怎么了?才一年多没聚就生分了,怎么跟头回见似得?”
林跃心说我跟你可不是头回见么,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你现在混得这么好,我得表现的拘谨点,帮你在女伴面前拔高形象啊。”
吕夫蒙愣了一下:“你小子瞎寻思什么呢,唐韵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林跃又在心里吐槽,是,唐韵或许不是那样的人,可你是啊,搞营销的推销商品前首先要做的是推销自己,如果客户对你的印象分很低,后面的买卖还怎么谈?
吕夫蒙回头说道:“唐韵,你先回画室吧,我跟老同学好好聊聊。”
“好。”唐韵深深地看了林跃一眼,开车走了。
送走唐韵,林跃假装惊讶于吕夫蒙的变化:“你小子混的可以啊。”
“嗨,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都是生活所迫。”吕夫蒙抬了抬握着手机的手,搂着他的肩膀说道:“走,上去聊。”
“好。”林跃跟着吕夫蒙往楼上走去。
电视剧里吕夫蒙屡次放余欢水鸽子,弄得他的生活一团糟,还美其名曰给大壮讨公道,也让余欢水好好感受一下被人欺骗的滋味。
是,余欢水在发生车祸后撒了谎,他欠大壮的,欠大壮母亲的,但是不欠吕夫蒙的。
不仅不欠吕夫蒙的,还有恩于吕夫蒙。
余欢水五年前把亡母留给他的十三万块钱借给吕夫蒙拿去炒股,整整五年,没提过一嘴,如今他跟甘虹之间出现感情危机,才想要用这笔钱买辆车讨好媳妇儿。
亡母的遗产;明知道对方拿去炒股还借;整整五年没开口索要……或者说吕夫蒙整整五年没提还钱的事。
余欢水做的够仗义吧。
可是换来了什么?一次次欺骗,正是这一次次欺骗,几乎把他逼上绝路,虽然电视剧的进展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如果没有那些巧合呢?余欢水会不会已经从楼上跳下,死得不能再死?凉得不能再凉?
为大壮讨公道?难道大壮的死与吕夫蒙催促他们尽快到会场的话一点关系没有?
呵~说到底不过是对余欢水因为车祸黄了与投资人的谈判,让他吕夫蒙从准成功人士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发泄与报复,而且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把全部责任推给余欢水,以此来逃避内心深处自己也是害死好朋友元凶之一的事实。
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这朋友,真好。
从这点来讲,吕夫蒙和甘虹真的很像,都是自己明明是一个恶人,却要千方百计在别人身上挖出更可鄙的地方,以此来美化自我,忘却卑鄙,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没有办法趾高气昂地活着。
林跃看着面带笑容往客厅让他的吕夫蒙。
你今天必须把钱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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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一万?”
“十三万,不是十一万。”
“有三四年了吧?”
“不,五年半。”
“那会儿还是我跟那银行的女朋友炒股时跟你借的吧。”
“小赵嘛。”
“这得加上利息。”
林跃半开玩笑地道:“好啊,我算过了,按照银行同期利率,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是十五万七千八百九十二块三,作为好哥们、老同学,我把零头给你抹了,你给我十五万八就好。”
俩人到了客厅沙发坐下,没说几句话吕夫蒙呆住了。
抹零头抹成进位操作,世界那么大,他只在余欢水这儿见识过。
“行啊,老余,你这帐算得够精明的,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金融人才啊。”
“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也不晚啊。”林跃顺着他的话往下扯:“你看现在那些品牌贷款,砍头息,手续费,保证金什么的,贷二十万到你手里能有十五万就不错了,我这已经是按亲情价给你算了。”
“没问题,我给你十六万,这钱小意思,我就想知道你这么着急要,究竟碰到什么事了?”
“我想换个活法,先从给自己买辆车开始。”
“买车?真买车?”
“当然了,都说穷玩车富玩表,这表我是玩不起了,车好歹搞一辆,买菜代步什么的,方便。”
“行啊,老余,你这一向省吃俭用的主儿,现如今也学会享受生活了。说吧,是不是你老婆撺掇你来要钱的?”
林跃拿手指了指他,脸上挤出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吕夫蒙很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脾气太好。有时候啊,这男人……对女人应该强势一点,不能老想着讨好她们,这会暴露你的需求,需求你懂不懂?”
林跃说道:“这么说来,你能做了唐韵的主?”
吕夫蒙说道:“那当然了,我在唐韵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林跃笑着锤锤他的肩膀:“看把你牛的。”
俩人这番说笑,任何人听到都会以为是好朋友间的调侃,不过林跃很清楚,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买车……说吧,想买个什么车?”
“就我这点家底,哪有选择的余地,有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车。”
吕夫蒙一撇嘴:“那不行,买车不能马虎,怎么着也得是BBA级别的吧。”
林跃心说来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我哪儿买得起啊,最便宜的也得二十几万呢。”
吕夫蒙大包大揽道:“你就去看,看好了给我打电话,钱分分钟给你转过去。”
林跃装出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才下定决心不占人便宜的样子:“不要,不要。”
吕夫蒙一指东墙挂的印象画:“你看那幅画,唐韵画的,有人三十万要买它,我没同意。我必须得先给她开一个展,等个展开完了,这画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林跃一脸震惊地道:“那得多少钱啊!”
吕夫蒙说道:“所以你跟我客气什么呢?你就按我说的去选,中间的差价,我给你补。”
林跃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完了拿起放在身后的公文包,拉链一拉,手往里一探,捉出一份文件往茶几一拍:“老吕,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我来这里前顺路去了一趟4S店,把购车协议拿来了,还新办了一张银行卡,你把钱转进来,我就可以去4S店提车了。”
吕夫蒙人一下子傻了,他没想到林跃是看好车过来的,更夸张的是仿佛号准了他的脉,直接事赶事话赶话把购车协议拍桌上了。
林跃说道:“看看,是不是BBA,奥迪Q3,2.0L涡轮增压186马力,4S店的销售员是我哥们儿,据他讲今年销量不怎么好,市场份额被宝马奔驰挤占太多,现在经销商那边搞活动,4S店还有让利价,再说马上就要推行国六标准,现在国五的车只要全款提车,可以做到二十五万,怎么样?我那哥们儿给力吧。”
“呵呵,给力,给力。”吕夫蒙的笑容有点干,瞧这家伙讲起车来一脸兴奋模样,究竟是担心他赖账有备而来,还是歪打正着,眼前发生的事完全就是意外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老同学。
林跃说道:“三十万的车二十五万就能拿下,这种好事可不多,赶紧转钱吧,我马上打电话给4S店的哥们儿,要他立刻去库里把车给我开出来洗洗涮涮什么的。”
他说着就要拿手机拨打电话。
吕夫蒙赶紧拦住他:“打钱好说,分分钟的事,不过这国五的车咱可不能要,你再看看,贵点没关系,一定要选国六的,不仅保值,使用年限也长一些。”
“贵点没关系?”
“贵点没关系。”
“那车价跟这幅画差不多了。”林跃站起来走到东墙前边儿,手一伸,把唐韵那幅画摘了下来。
吕夫蒙站了起来:“老余,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跃笑着说道:“车三十万,画也三十万,我忽然改主意,车不买了,就要这幅画吧。哎呀,你看哈,这要是挂在我们家客厅,客人来了一瞧,多漂亮,多高雅,多有艺术气息。人一问谁画的,我说哥们儿的女朋友画的,最少值三十万,有面儿!”
吕夫蒙急了:“我说哥儿们,那个咱不能动,那是唐韵的画,不是我的,她要知道你把画拿走了,回来非跟我分手不可。”
林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吕夫蒙,我拿走唐韵的画,你说她会跟你闹分手。你有没有想过,你拖着我的钱不还,我老婆会不会跟我闹离婚,我儿子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吕夫蒙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被林跃道破心事的尴尬,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窘迫,也有未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迷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是欠大壮的,可我不欠你吕夫蒙的,你可以看不起我跟我绝交,可以替大壮的母亲主张赔偿,但是你别想站在道德高地,用指责我来平衡心里的愧疚。大壮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今天我话撂在这儿,画拿走了,要么你连本带利拿我的钱来换,要么我把它卖了。如果唐韵因为一幅画跟你闹分手,而不是一起面对,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觉得这样的女朋友不要也罢。还有,从今往后呢,你别叫我哥们儿,我也没你这样的哥们儿。”
林跃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搬着画往门口走,吕夫蒙想要拦他,不曾想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擦的一声点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