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蓝侧过身去。
“师兄,你是说……这有可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圈套?但这是为什么呢?”
林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才要查。”
何蔚蓝说道:“我叫人采集尸体上的生物样本做过DNA鉴定,死者确实是李问和吴秀清。”
林跃吸了口烟:“可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问就是‘画家’啊。”
何蔚蓝感觉被他带沟里去了,原本十分清晰的链条绕成了一团乱麻。
香烟燃到只剩过滤嘴的时候,林跃将它丢进垃圾桶,朝着何蔚蓝的车走去,这时一辆冲锋车由入口驶入,人车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主驾驶位警员的脸。
编号28818,新界分局车长吴志辉,那个被李问构陷成“画家”的倒霉孩子。
“看什么呢?”已经进入驾驶舱的何蔚蓝低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林跃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师兄,你不用倒时差的吗?”何蔚蓝一边开车一边跟他闲聊。
林跃说道:“我这人心里装着事就会睡不着觉。”
瞎话。
林警官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
对于一天只需要睡三四个小时的人来讲,需要倒时差吗?
“师兄,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好啊。”
“你第一次来HK,我带你去吃牛腩面怎么样?”
“中环九记?”
“对。”
“去旁边吉士笠街牌档那家吧。”
“师兄,你真是第一次来HK?”
“哦,我来之前有跟朋友聊过,他说九记食客太多,服务员态度很差,旁边吉士笠街牌档的水记牛腩给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何蔚蓝多看了他几眼,不过没有说什么,遵照林跃的意见开车前往吉士笠街。
半个多小时候,吃完晚餐,何蔚蓝把他送到酒店楼下。
林跃没有立刻下车,问她要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完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我想,你比我需要它。”
何蔚蓝接过来一瞧,脸色变了。
照片是在渥太华皇家骑警总部门前照的,里面的人侧身望着镜头,似乎是在走路时给人叫住,被相机抓拍到他回头的一瞬。
是李永哲,去年闯入她心扉的男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林跃打开车门:“作为一个执行卧底任务的异邦警察,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位本地女警官无视纪律,心甘情愿帮助他呢?”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打火机是和永哲一起在渥太华唐人街买的,他正式入职皇家骑警时,晚上吃的粤菜。”
何蔚蓝怔怔看着窗外,林跃越走越远,最终被酒店门口走过的人流遮蔽。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明明已经很克制地,不掺杂私人感情地书写案情报告了,到头来还是被他发现字里行间的情绪。
何蔚蓝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把那张照片放进收纳箱,开车离开酒店。
四个小时后,她才洗过澡,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何蔚蓝督察?”
“我是。”
“林跃。”
“师兄,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我能够相信你吗?”
何蔚蓝沉吟片刻:“当然。”
“帮我两个忙。”
“什么忙,你说。”
“帮我确定一下阮文的行踪,搞清楚她现在什么地方,我想……她应该给你留了联系电话吧。”
“好。”
“第二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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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阮文
三天后。
琴岛流亭机场。
林跃上了一辆出租车,先到市局见了局长一面,说明来意,得到允许后前往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在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完事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市南区。
林跃以前来过琴岛,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九十年代的琴岛街上没有多少车,红绿灯只在重要的路口才有,蓝白色的电车会在站牌前面停好久,售票员拉开靠门的窗户喊人们不要拥挤,先下后上。
一汽夏利还没有落伍,大众桑塔纳已经是中高档车,偶尔有一辆奥迪驶过,人们远远地便会止步让行。
改革开放不到十年,淳朴写在多数人的脸上。
车子在八大关附近停下,林跃拿出5美元,师傅算了好久要给他找零,林跃说了三遍“不用了”才放弃,他下车后往前走出一阵,人家还追上来询问要不要发票。
四月的琴岛,天气回暖,阳光温热。
他穿着西装走在林荫道上,不时惹来女性游客满带好奇的目光。
自东向西穿过八大关,沿着青石道进入信号山,他在接近山顶的地方看到了琴岛之行的目标------阮文。
她穿着绿色外套,围着一条灰纱巾坐在小凳上,前面摆放画板,一只手托着颜料盘,一只手拿着画笔,一点一点描绘红瓦白墙青天碧海的美丽。
她没有发现林跃到来,林跃也没有打扰她。
一个在画,一个在看。
画的人眼里是远方的风景,看的人眼里是画风景的她。
所谓八大关,是八条以'关‘命名的街道,其间分布众多欧式古典建筑,以前事外国人聚居区,解放后作为琴岛市著名景点对国民开放。
阮文的画里,天青与海蓝反转,红瓦与白墙若隐若现,而韶关路的春桃似乎飞了起来。
她属于后印象派画家。
印象画派善于运用光影和颜色构筑新鲜生动的作品,在观众心里植入难忘的瞬间印象。而后印象派会把个人情感、认知、思考加入其中,给画作注入灵魂,代表人物如塞尚、梵高。
林跃一直站着,没有出声,直到她完成最后一笔,把颜料盘放下想要歇一歇时,忽然注意到新画迎来的第一位访客。
她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就像《无双》电影结尾一幕,她的情绪不高,脸色还有点苍白,似乎不耐春寒。
她有点奇怪,因为以往在景区作画常有人驻足观摩,但是当她回过头去时,国人多会笑着走开,倒是一些外国人不吝赞美。
“阮文小姐?”
阮文起身,用手拢了拢墨绿色外衣的衣襟:“这位先生,你认识我?”
林跃伸出右手:“林跃,加拿大皇家骑警,我想何蔚蓝小姐应该跟你提过我的名字。”
“是林警官呀,你来的可真快。”阮文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她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在春寒里暴露太长时间,还是个人体质的关系。
林跃说道:“我是为‘画家’的事而来。”
“我知道。”阮文朝后方供游人休憩的石质桌凳轻引:“我们去那里谈吧。”
“好。”
林跃走过去坐下。
“‘画家’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半个多月前何蔚蓝由HK远赴西北,就是为了告诉她杀害她未婚夫骆文的凶手已经落网,不过对于她来讲,人已经死了,凶手抓不抓住有什么意义呢。
林跃点点头:“‘画家’已经落网,但是‘画家’的故事还没有完成,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李问的事情。”
“何警官没有告诉你吗?那个人以前住我家隔壁,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很少出门,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林跃心说他最喜欢的人是你,看你的眼神当然与众不同。
“madam没有告诉你他一直喜欢你的事情吗?”
阮文摇了摇头。
林跃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那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林警官,你在开玩笑吗?”
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风衣,带着墨镜,那是她参加骆文追悼会时的打扮,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几个小时一直带着墨镜,听说有几家大公司的董事对此颇为不悦。
林跃默默收起照片。
看来何蔚蓝并没有告诉她李问、吴秀清跟她的纠葛,但不知道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还是最后听到李问跟她只是邻居关系,认识到口供内容都是画家的一面之词,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没有对她做详细解释。
“她不是你,她叫吴秀清。”
阮文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李问一直喜欢你,后来在金三角救出吴秀清,便将她整容成你的模样,一个月前她曾冒充你前往HK保释李问。”
阮文呆了一下,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件事。
过了好久她才恢复一些,勉强一笑:“对不起,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国内,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上次何警官过来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了一些李问的事就走了。”
“我想,她是觉得告诉你这些徒增烦恼,便没有多言。”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人已经没了。”阮文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的风景,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
“骆先生的事,我很抱歉。”
阮文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她怔怔地看着画架上几近完成的画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文小姐。”
林跃唤醒她:“不知道阮小姐近期有没有回温哥华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