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徐二虎说话的?
不怕被他寻个借口直接沉湖了么?
“立春,放肆!”
一位老仆人开口斥责:
“怎么和徐叔说话的?”
“还不赶快跪下认错!”
徐二虎笑吟吟望着立春,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怒,可了解他的人却都清楚,这是他在酝酿怒火的表现。
可立春却毫不畏惧。
她已经受够了寡淡如水的生活,若人生不能精彩,那不如直接去死!
“我没错,为何要下跪?”
“我家公子已经半年不见王爷了,见一面又能如何?”
她勇敢直视着徐二虎的目光,毫不避让:
“莫非徐叔怀疑我家公子也是刺客?”
顿时,那位先前开口的老仆人又叱骂道:
“放肆!”
“你们可真会挑时间!”
“前几日王爷下令府内所有人都去北门外聚集的时候不见你家公子,怎么偏偏在王爷身体抱恙的时候他又想见王爷了呢?”
“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
一旁,徐二虎微微眯眼,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像是在做行刑前的暖身。
了解他的人都认识,这是他在发怒前的一个习惯。
等他松开十指,便代表着怒火已经难以抑制,也代表着有人要遭殃了。
几位杂役丫鬟见此皆是不忍直视。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又多了一个被沉湖的。”
大丫鬟立春感受到了其他杂役丫鬟充满同情的目光。
可她却毫不后悔。
在紫烟院的十二年,她一直在担忧有一日暴露了身份,会被老管家徐二虎沉湖,可真当死亡临近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
自己的命没人惦记,京城里的人也只把自己当一件工具,死便死了,只是……
有点放心不下那个草包公子啊。
只希望那个叫小满的丫头可以替自己好好照顾公子,也不要再强迫他去争什么了,平平安安度过余生也挺好。
立春看着徐二虎,洒脱道:
“徐叔,你可以打我,也可以罚我,甚至可以把我沉湖。”
“但我不会认错,本身也没有错!”
徐二虎笑着点了点头,同时渐渐松开了互相交叉的十根手指。
“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啊。”
“也不知等会被关在棺材里沉湖的时候,你能否坚守住这一份倔强。”
他感慨一声,准备下令让立春吃一点苦头。
最近府中多了不少嫌疑的面孔,有几个杂役丫鬟很不听话,他正想再找个人沉湖杀鸡儆猴。
可正在此时,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
“是谁要把我家丫鬟关在棺材里沉湖啊?”
“不如将本公子也一并关进去,做一对亡命鸳鸯算了!”
听到这几句话,徐二虎微微皱眉,又将松开的十指再次交叉在了一起。
而立春则是一脸惊愕:
“是公子……”
“他,他怎么来了?”
第三十八章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当一袭鹅毛大氅、手抱紫玉暖炉的姜青玉带着丫鬟小满出现在众人面前,并拦在了徐二虎和丫鬟立春二人之间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神情一滞。
向来深居浅出的四公子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言语间和老管家针锋相对?
王爷身体抱恙,二夫人和老管家不许任何人探视,即便是三小姐带刀硬闯,也被几位暗卫赶了出来。
就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间点上,四公子又想去见王爷……
“不会真出什么大事了吧?”
几位机灵的杂役丫鬟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安和恐惧。
至于老管家徐二虎,在姜青玉出现的一瞬间便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抱拳道:
“老奴见过四公子。”
“不知四公子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
姜青玉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先是伸手拍了拍大丫鬟立春的肩膀以示安慰,将其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又侧身对着徐二虎抱拳回礼,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态度开口道:
“我有一件事要询问父王。”
徐二虎笑着低下了头,以一种不软不硬的方式拒绝道:
“启禀公子,王爷身体抱恙,今日怕是不太方便。”
“公子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人解惑,大可以找老奴询问。”
“或者,你如果不想问老奴的话……”
“也可以等过几日王爷病情好转,再去枇杷院亲自问他。”
可姜青玉却不吃这一套:
“呵,身体抱恙?”
“正是因为外界传言父王快死了,我才要去找他问点事情,不然万一他真的撑不住没了,我再想找人解惑可就来不及了!”
徐二虎微微眯眼,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公子从何人口中听到的谣言?”
“诅咒王爷的重罪,可不是沉一次湖就可以饶恕了的!”
被徐二虎目光扫到的杂役丫鬟都是浑身颤抖,背生冷汗,不敢有任何异动。
姜青玉冷笑道:
“徐叔和二娘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让人靠近枇杷院。”
“莫说是他人,便是本公子也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心中有鬼!”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便是紫烟院的两位丫鬟也都吓得不知所措了。
四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怀疑拒北王已经被二夫人和老管家害死了么?
怎么可能!
二公子正是积攒军功声名的发展期,二夫人此时害死拒北王,北境三州分崩离析,岂不是断了二公子世袭罔替的希望?
至于老管家徐二虎,他和拒北王一起出生入死了数十年,期间互相替对方挡的致命伤加起来都不下十次了,又岂会在年老的时候陷害生死兄弟?
所以,于情于理都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公子……”
徐二虎抬头直勾勾盯着姜青玉,双眸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很少人知道,他年少时曾受过大夫人的恩惠,所以一直以来对紫烟院都颇多照拂。
甚至,连丫鬟小满都是他建议王爷丢进紫烟院的。
对于这一位大夫人所出的草包公子,徐二虎私下其实也抱有一丁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想法,可今日一看……
此子是有一点小聪明,却毫无大局观,实在难堪大用!
远不如二公子让人放心啊!
徐二虎心情复杂,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
“罢了。”
“便让你去见一面王爷吧。”
“这也是老奴能为公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从此,我与你情分耗尽,两不相欠。
……
拒北王本人居住的院子叫做枇杷院,十二年前,王府的大夫人吕婉儿和大公子姜青书离开并州去京城做质子的时候,拒北王便亲手在庭院里种下了两棵枇杷树。
一棵命名为“夫人”,另一棵命名为“长子”。
今已亭亭如盖矣。
当徐二虎带着姜青玉和两位丫鬟来到枇杷院的时候,院子外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上百位披甲持刀的侍卫。
他们个个神情肃穆,刀口出鞘,有几人甚至刀刃和甲胄都沾了血,似乎不久前才杀了人。
再加上藏在附近的不知数目的暗卫死士,可以说如今的整个枇杷院已是完全封闭,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见到如此严阵以待的一幕,饶是以大丫鬟立春隐忍多年的心性,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诧。
瞧这架势,拒北王不会真的快死了吧?
那……
自己该何去何从?
公子又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京城那边对北境三州又会做出什么新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