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黑袍老者才打算带着顾家所有族人迁移,去往九天,不想留在此地,随山海真界一起被献祭掉。
他很清醒理智,明白这场浩劫,对山海真界来说,有多么恐怖。
其余生灵之所以无惧,那是因为他们无知,接触不到这个层次,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可顾长歌他理应明白这些的。
“山海真界,可远没有老祖你所想的那么脆弱,该归来的都会归来的,这场浩劫难道还比得上量劫吗?”
顾长歌淡淡一笑,语气并没有因为黑袍老者所说这些而显得沉重。
“我低估了山海真界?”
“还是说,其实有着什么老夫不曾知晓的谋划?”
黑袍老者闻言,眉头皱了皱,宽大衣袍下的手指,开始推演起来。
940 我欲立伐天盟,曾经到底走到了何等地步?(求订阅)
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很多事情其实并不用特意去推演,冥冥之中就有所预感。
就算是一个修士生灵的一生或者过去未来,只是看一眼,就能清楚地洞悉了解。
他之所以会想着带着顾家举族迁徙,离开此界。
便是因为看到未来片段之中,山海真界一片血雨,诸天崩塌,天地蒙蒙。
生灵涂炭,举世都被献祭掉。
在这其中,他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只有满目的灰白和疮痍,寰宇塌了,诸世被无尽的血与火笼罩。
可是现如今,顾长歌却忽然告知他,他低估了山海真界?
黑袍老者心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快速推演起来,只不过随着推演的深入,他眉头皱得更紧。
为何在他推演之中,仙域还是和之前所见的未来一样,残破崩塌,秩序毁裂?
他觉得其中有蹊跷,再度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瞬间有亿万种可能,但是在他这样的存在眼中,这亿万种可能都是清晰的线,能顺着找到未来的既定结果。
“不可能……”
尤其是他试图再度推演眼前的顾长歌时,却蓦然发现,过去、未来,乃至当世,似乎都不见了他的身影。
明明是站在这里的,但是却又好似并不在,矗立在不为人知的纬度当中,俯瞰芸芸众生。
黑袍老者骤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顾长歌。
“明明你尚未恢复以往的巅峰,可为何连当世,都没有了你的身影?”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诸多纪元之前的那场黑暗浩劫,也是你故意设下的局?”
他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带着沉重问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当初连他都被顾长歌欺骗了?
自以为若世外之人,以旁观者的目光,俯瞰纪元苍生更迭,山河动荡,斗转星移。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顾长歌的掌控谋划当中?
祠堂内的所有顾家族人,都有一种压抑的感觉,神魂仿佛都在颤栗。
这只是黑袍老者刚才说话时,不经意所流露出的一缕气息,并没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但这浩瀚若整片宇宙压落的恐怖窒息感,依旧令他们惊悚、骇然。
如顾家这位老祖般的存在,修为当真只能用神鬼莫测、不可言说来形容,完全就不是他们所能揣测、想象的层次。
顾长歌却似感受不到这股压迫般,面色自若,淡淡一笑道,“老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是在怀疑我,觉得我真的打算毁了这山海真界,让万灵苍生一起陪葬吗?”
他这话让祠堂内的一众老祖神情都是一变,忽然感觉顾长歌和这位先祖之间,似变得争锋相对起来。
不管怎么说,顾长歌当世都是顾家族人,甚至和他们之间的一些人熟识。
他们自然不希望顾长歌和这位先祖起冲突。
黑袍老者也明白自己的失态,神情快速恢复过来。
他已经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原本他对于山海真界,就是一种俯瞰的超然态度,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多少人物,能真正入他眼中。
唯一的例外,就是在顾长歌身上。
可为何在顾长歌身上,他感知不到其余时空、其余时间的气息,亦或者存在的波动。
仿若顾长歌已经真正的收束所有时间线上的身影,无尽时空归一,万古唯一。
身为走上超脱之路,甚至已经渡过两次天衰劫的虚道境古修。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有才会难以置信。
他矗立在当世,寻不到顾长歌在以往的身影。
像是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于未来,甚至也不存在于他现如今所在的当世。
仿佛顾长歌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是多么令人悚然的事情。
“老夫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忽然不明白你的来历,自古以来,唯有资质打破桎梏和限制,才有资格一跃仙境,踏入道境……”
“莫非,你是异变之中的异变,所谓异数?”
黑袍老者声音微沉道。
他的来历极为古老,可追溯到无数纪元之前。
而在当时,修行境界还并不像这般细致,像他们这般的古修,习惯称为凡境、仙境、道境。
凡境笼统概括了仙道之前的所有境界,纵然是屹立在人道绝巅,也就是成道者,也不过是凡境极致而已。
而相对于的仙境,其实就是真仙到仙帝这一系列的境界。
走上超脱之路后,才是道境,虚道境、真道境的划分,也是由此而来。
只不过走上道境的古修,实在是太少了。
纵然是那些古老真界,孕育了无数的纪元,经历诸多数次量劫,也才堪堪诞生过几尊道境存在而已。
所以黑袍老者完全有资格轻视俯瞰山海真界。
这只是一方新生的古界,甚至于连一尊古修都没有。
在第一次伐天之战的时候,若不是魔主现身,恐怕就没有之后的第二次量劫,也就自然没有如今的山海真界。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黑袍老者不得不往某方面去联想。
尤其今天顾长歌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老祖多虑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山海真界并不会以为这次浩劫而毁去。”
“至于异数什么的,其实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更宁愿称其为变数。”顾长歌依旧是淡淡地笑了笑。
黑袍老者眉头锁的更紧,“变数?”
冥冥之中若有变数的话,那也情有可原,他并不敢直接地说,自己真的能够断定古今,洞悉一切。
修行之路漫长且险阻,道本无涯,他并不认为自己到了这个境界,就真的无敌。
强如当初的远祖,不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我来此寻找老祖,其实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有关顾家的事情,我也都知道。”
“九天所在,实在遥远,而且路途之中,难免发生一些无法避免的意外。我自然不愿诸多族人,丧命其中,置于危险境地。”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芸芸,不过草芥,一茬割了又一茬……”
顾长歌并不理会黑袍老者,和祠堂内诸多族人的困惑神情。
他开始说明自己来此的目的,既然大鱼已经钓了出来,那也就应该有他的用途。
从某方面来讲,如今的确是没有比这位顾家老祖还要合适的人选。
黑袍老者听着这话,陷入了沉默当中。
或许祠堂内的这些顾家族人,并不明白这些话语的意思,但到了他这个层数,自然明白顾长歌想表达什么意思。
虽然冥冥之中有命道注定,过了亘古岁月,每个真界都将遭受量劫的考量。
若是渡过量劫,则引来新生蜕变,更上一层楼。
若是渡不过量劫,则形消神散,归墟寂灭,埋葬于混沌之中,等待亿万纪元后的一个偶然,再度孕育诞生新的生机。
这就如修士一般,自踏入修行之路伊始,就注定了一路要争渡。
芸芸众生、诸天万物,都难以幸免于这样的命运。
若这就是天道命数,那他们认了也罢。
但越是层次越高,就越会发现,这天地的恐怖。
所谓的争渡,不过只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像是养蛊般壮大厮杀,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后,进行收割清算。
好听一点,他们叫做修士,但是实际上,只不过是更高层次生灵眼中的韭菜,孕育了一波,再收割一波。
哪怕是他们其中诞生了异数,有望冲破这个笼子,接近真实之地。
但在最后,也会被那里伸出的一只恐怖大手给摁死。
顾长歌如今所说的这些,在黑袍老者看来,又何尝不是这个意思。
“你所说的这些,老夫自然明白,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0”
“当初就连远祖他也无法摆脱这种命运,我们又能怎么做?”
他神情不免显露出一些黯然来,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
“无尽岁月以来,不是有诸多的伐天者,在前仆后继地想要冲出去,接近真实之地吗?”
“纵然是粉身碎骨,形神俱灭,也在所不惜。老祖又有何所惧的?”
顾长歌依旧是淡淡一笑。
在提及伐天者的时候,黑袍老者神情微变,不禁抬头看了眼祠堂外的天穹,没有见到有何异象出现,心头微舒口气。
伐天这两个字,可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动辄会招致来无边的祸患。
结果顾长歌这么泰然自若地说出来,还是当着祠堂内的诸多顾家族人,这不禁让黑袍老者心头苦笑。
这还真是无所顾忌啊。
越到了他这个层次,越能发现那种冥冥之中、无时无刻不在的注视。
所说的话语,所做的举动,都要慎之又慎。
“你就干脆直接地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