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位老学究路过此地,见到徐天的画卷,顿时沉浸其中,如老僧入定一般在徐家院内站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废寝忘食,清醒过来,学究非但没有任何异常,反而精神抖擞,如进了一番大补。
“徐先生画技惊为天人,老夫乃前任内阁大学士莫文瀚,若先生不嫌弃,愿拜入先生门下,苦心学习。”
老者竟是前朝内阁大学士,当朝皇帝身边的红人。
徐天淡淡一笑,依旧婉言拒绝。
功名利禄,于他而言如同浮沉……
老者最终悻然离去。
但此事却在乡间邻里传扬开来,成为一时佳话。
……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又过去十年……
自从陈元风走后,徐天在这不起眼的江南小镇,住了整整四十年。
四十年的时间里,沧桑变幻,风云更迭……
他亲眼见证了小镇里的所有变化,新人来,旧人去,新婚成,老妻散,儿远出,女远嫁……
悲欢离别,生老病死,岁月中的种种,在这四十年谱写的历史画卷内,刻画的淋漓尽致。
六十三岁的徐天,和中年时期无二,发间多了几缕苍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健康长寿。
反倒是万青青,岁月的蹉跎下,四十多岁的她,已经显现出了垂暮老态……
这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花……不期而至。
疫情席卷了整个皇朝南方,无数孩童和妇孺因此夭折,及时体魄强壮的壮年男子,也有不少病倒家中。
小镇也不复往日的喧嚣繁华,寒风刮过,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路过的行人,家家关门闭户,尽显苍凉萧条。
在这场疫情中,万青青不幸感染上了天花……
病来如山倒。
常年操顿家务,让万青青身体的底子越来越弱,抵抗力明显不如从前。
起初还能勉强支撑,但随着病情加重,她的日子变得一天比一天难受。
“青青,坚持住,只要挨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天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无法动用法术,便亲自出门购药。
街上药铺纷纷关了大门,大夫闭门不出,徐天便去镇外的深山里采药,将草药熬成汤药一口口喂给万青青。
可即使如此,依旧回天乏术,这个时代医药本就落后,万青青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
“修缘,我快不行了,你别管我……”
“我的天花很严重,你靠得太近……会被感染。”
“走开……离我远点……”
徐天看着万青青苍白而衰老的面容,五官上越来越多的红色水痘,心中一阵刺痛。
“青青,坚持下去……”
“你不是很喜欢建成吗?等病好之后,我带你去京城,去探望建成……”
“还有我们的女儿,玉琪,她现在一定很担心你……”
“你坚持住,女儿,孙儿,都在等你!”
无论徐天如何鼓励,万青青的生机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肌肤也迅速干瘪下来,俨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日,徐天照旧进屋给万青青喂药,白色床帐下,万青青忽然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起身后枕头砸向了徐天。
砰!
药碗衰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出去!”
“陈修缘,你给我出去!”
“我要死了,我真的会死,我不想把病传染给你……”
“求求你了,出去好不好,我不想连累你!”.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死!阴阳!岁月!三大法则!
透过床帐,能看到妻子的身影在剧烈颤抖,疼痛之下,虚弱地蜷缩成了一团。
“青青……”
“你不要这样,相信我,能好的……”
“真的……能好起来!”
徐天轻声开口。
四十年,万青青陪伴了他四十年!
从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到初为人妻,成为妇人……
她将最好的一切,最纯挚的情感,全部奉献了自己!
直到如今,眼看着一步步迈入老年。
徐天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
“修缘,我真的要不行了,你别过来……”
“临走之前,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你和这个世界,很多人都不一样,你有他们身上……没有的东西……”
“我万青青嫁你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从来……都不后悔……”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修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的样子……”
声音渐渐微弱,最终,停了下来……
妻子羸弱的身躯,缓缓垂倒在床上,永远的失去了生机……
徐天沉默。
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向来不是善于表达之人。
但他内心的汹涌,已然翻覆天地!
……
没有了声音。
匍匐在床前,紧握着妻子布满皱纹的手,徐天魔怔一般僵在原地,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大叔,我借宿一宿,好不好嘛?”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你家里怎么没人呢?”
她脑海里,回忆起了第一次和万青青相遇时的情景。
那个活泼,大胆少女,靓丽的身影,甜美的脸庞,仿佛重新活过来了,深深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两年后,两人成亲,烛光摇曳,满院红妆,彼此依偎在一起,缠绵悱恻。
三年后,一个婴儿呱呱坠地,他亲自取名陈玉琪……
从那以后,是平凡却又充满欢乐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
无数片段从徐天脑海里闪过,许久之后,他才返回现实,怔怔看着万青青已经冰冷的尸体。
岁月无情。
生死分离,阴阳相隔....
生死!
阴阳!
岁月!!
轰!!!
在这一刻,似乎什么东西,突然崩塌,支离破碎……
又好似冥冥之中,一扇大门轰然开启!
徐天眼神内光芒闪烁不断,忽然从无尽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至此,他终于明悟过来……
自己在这模拟场景内的一身,所经历,所感受的一切,便是法则!
阴阳与生死!
以及剥夺一切的岁月!!
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身上缓缓流逝,如浣纱冲洗,无数次的涤荡后,剩下的,便是最纯净的法则本源!
始作俑者的他,用这一生,见证了法则之内的所有变化!
……
将万青青埋葬后,徐天离开了江南小镇,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本名。
他叫徐天,他就是徐天。
任凭时间与轮回的蹉跎,任凭沧桑更迭,他永远是那个真实的自己!
在模拟场景内,六十三岁的徐天开始踏遍千山万水,见证着更多的岁月风云。
他踏过草原,穿过沙漠,攀登高山,在大河中激流勇进,仿佛不知岁月之力已将自己的身躯侵蚀殆尽。
他用尽一切,拼命抵抗着模拟场景内法则之力……
时间轮回,不知多少载过去。
这一天,在大陆尽头的雪原上,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是徐天。
徐天拄着拐杖,在漫天风雪中缓缓前行,来到一座雪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