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你要收复师门，所以才不得不委屈求全，结果没想到，这千百年守护，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笑话……”
看着那黑雾之中显得格外狰狞咆哮的血脸，周游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不由自主踏前半步。
然而那血脸黑雾却像是格外愤怒，可即便他对着宗主狰狞咆哮，却没有去撕毁灵力罩半分。
周游盯着对方，下意识喃喃自语般道了一句：
“是你！”
原本的时候，周游以为，无脸人这样破开方天，是准备对宗主不利。
但是现在，他这个想法却被动摇了。
不是因为那血脸黑雾在离灵力罩半寸距离之后便主动停下，不再前进，也并非是对方声声凄厉的咆哮，而周游从对方狰狞血脸中，依稀认出了他的身份。
可也正因为认出，所以才更加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眼前这一幕落在周游眼中，即便是修为到了出窍期的他，心境在这几番冲击下，亦是只能选择默默无声，静等下文。
而被周游的一句“是你”仿佛拉回思绪般，血脸黑雾停止了咆哮，他换成一种更为凄厉的神情，质问着宗主道：
“为什么是他！”
周游下意识去看宗主，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直直锁着灵力罩，想要从故魂那浅薄到几乎快要消散的模样上，得到哪怕是半丝情绪波动也好。
是啊，为什么是自己？
在很久很久之前，这个问题也萦绕在周游心头，驱之不散的近乎快要成了他的心魔。
宗主为什么要三翻四次帮自己？
正当周游被这个问题继续困扰着时，那边由无名所化的血脸黑雾，就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我杀了他！”
他的那句“杀”字还没有说完，周游便感觉到凌厉杀意。
如果在修为提升之前，那么面对无脸人这样的突袭，他或许还会忌惮几分。
但是现在，周游也顾不得多想，手中焚天剑横抬，挥手之间化作通体墨色的乾坤扇。
扇起的顷刻间，墨色变得血光乍现，那道不同于剑气的血光，便由一化十，十变百，最后化作千道。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千道剑气不仅挡在了周游身前，更是形成凝结杀戮法则的剑阵。
“如今的我，可不是你想杀，便能杀的，关八爷！”
在说到最后一句关八爷的时候，周游语气中添了几分叹息。
事实上，如果仅仅凭着之前对方黑雾中的狰狞血脸和夹杂杀气，他也不能够肯定，但是现在乾坤扇出，周游却是能够肯定，之前对其身份的猜测没有错了。
也是因为曾经乾坤扇由关八爷传导过时间静止的这层因果，所以周游可以十分肯定的说出对方名字。
“你……”
乍然被点破身份，无脸人有些惊惶，连带着那张狰狞血脸上的咆哮都收敛了。
无脸人这态度，和直接承认没啥两样儿，看的周游忍不住有些失望摇头：“真的是你？”
对于无脸人就是师门蓬莱九使之一的关八爷，从他手里临危受命，接过门主位置和乾坤扇相传的周游，心里当真是有些失落。
“你闭嘴！”
然而就是周游这种态度，却惹毛了关八爷般，他忍不住怒喝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看着黑雾中那张狰狞血脸，周游不仅皱眉，他没有理会关八爷的愤怒，只不解道：
“为什么？师门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你要改换门庭，投入九冥？”
周游这一连三阶式的质问，也是实在想不通，甚至还有些怀疑，无脸人当真是之前以身殉道，永远沉眠于鬼蜮的那个关八爷吗？
只是不管是乾坤扇这曾经作为师门门主掌信之物的回应，还是因为这件事就当着宗主面上，周游倒是没有怀疑过关八爷身份的真假问题。
可就因为想不通，所以在对无脸人说这番话时，周游语气中满满都是对他弃明投暗的惋惜。
“住嘴！”伴随着关八爷怒喝而起的，是一道直直打向周游的黑沉雾气。
从最初关八爷在魔都，以神秘人身份接近周游时，其力量就是深不可测的。
后来在京城再遇，对方除了实力上深不可测外，给周游印象最深的便是守在观海船上，无数年如一日般，对师门死忠。
所以后来登上观海船，哪怕周游并不觉得关八爷讨喜，可当初在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接下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师门。
“从一开始，就是你安排的阴谋？”
周游直到此时此刻，才像是终于恍然回过神来般。
怪不得他接手师门之后，没有亲如手足、密不可分的同门，反而是猜忌和质疑，不要说昔日执修真界牛首的荣誉，便是楚晴、白棋等人，对于周游也更多是在观望。
恐怕在师门尘封之后，唯一保存下实力，能在外行事的他们几个，或许早就看出了关八爷的真实身份，所以连带着对新接任者也抱有怀疑态度？周游心里升起无数阴谋论。
“阴谋？哈哈哈……”
听到周游这话，关八爷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他从黑雾之中直直打出三柄飞剑，在他肆意大笑里，伴随着剑身的震鸣声。
曾经的剑鸣是剑修最为尊贵的礼仪，而此时此刻由关八爷这化作血脸黑雾的“同门”使出来，周游便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嘲讽。
“呵，周游，为什么不问问你那位好宗主，所谓真正的阴谋……”
不等关八爷语气冷嘲的把话说完，周游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少有的心烦意乱起来，甚至呵斥道：“你闭嘴！”
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恐慌来的他，下意识闭了闭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周游此时感觉比刚刚夏明朗说出庭康身份还要恐慌。
似乎有什么隐隐间要脱离自己掌控一般，周游深呼吸了口气，才将颤抖的心绪平稳，只是还不等他平复好心情，便听到关八爷又是一声嗤笑。
“嗤，你不敢听了？可惜我就是要让你知道……”
周游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中已经带出几分……
第2072章 玄妙至极的领悟
眼中带着冷然杀意的周游，以手中乾坤扇代替焚天剑，挥手间，刚刚的血光剑阵便刹那如千万箭矢直扑血脸黑雾而去。
甚至随着周游修为上升到出窍期，他对杀戮法则的控制力道也有所加强。
至少这一片剑阵，哪怕杀不死关八爷，但是将他周身黑雾缴成碎片齑粉，也是不成问题的。
“还是我来说吧！”
随着宗主冷眼旁观到现在，突然间开口，原本正准备凝聚黑雾反击的关八爷和手握乾坤扇驾驭剑阵的周游同时收了手。
感觉到关八爷此时操纵，不过是之前钢爪人的血雾和自己之前残留心魔后，周游便干脆挥手将剑气收敛，化作虚空巨龙盘踞待守。
如此之后周游竟是不再去管那血脸黑雾的关八爷，而是目光转向灵力罩中宗主。
不知道是半魂之体强行使用力量，还是因为失去了蓬莱木，此时宗主的身形浅淡到几乎看不出，但她出口的声音，却依旧如风过林水过石般，令人听之入神：
“你要说什么？”
就在周游准备侧耳倾听，静待宗主下文时，关八爷却像是炸毛了般，他厉声质问道：“说你将师门所有人都耍着玩吗？”
最初从关八爷的语气当中，周游便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现在蓦然听他这一句，就更加诧异了。
只是明显宗主已经发话，即便心里有再多疑惑，周游也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静待下文。
“你去过九冥？”宗主并没有因为关八爷的质问而生气，甚至她的声音在周游听来，都一如初见时那般淡漠。
想来不管遇到什么，对于故魂来说，都能够处理得了，这么想着，周游亦不再多问，只身形微动，默默守护在她灵力罩侧面。
因为关八爷这假死判出师门的威胁在前，所以周游没立刻就打坐来稳固修为，而是选择凝神静气，慢慢运转神农医经来调息。
而此时，听到宗主那漫不经心询问的关八爷，却是再次冷笑了下：
“虽然我早就有所怀疑，却没有想到，宗主当真是下了盘好大的棋。”
说到这儿，关八爷那张血雾凝成的脸“看”向周游。
他一改之前喊打喊杀那种恐怖狰狞，反而带出几分揭破秘密的得意道：“周游，你还不知道，魂女为什么要现在来跟宗主拼命吧？那孟加拉吸血鬼一族又为什么要算计你？
哦，不对，因为更准确来说，孟加拉一族真正要寻找的，是这位蓬莱师门的好宗主！”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如果说战斗接近尾声能够令人放松的话，那么现在关八爷这番话却让周游宁愿再打一架。
他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挑拨离间，但是此刻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抬眸仰望灵力罩的周游，虽然已经看不清楚宗主神色，但他知道，现在……只能等待一个结局。
秘密揭破之后，无论隐藏的是什么，周游想，不管如何，都是不能撼动故魂在自己心里地位的。
也正是因为这么想着，所以周游是选择顺着关八爷的话问下去，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打断。
“说什么？说你已经知道的七重结界，说说为什么古砚台里有一片火海，经年累月，却还能使得灵桥之上草木横生灵气蔓蔓。”
周游微微皱眉，修真者签订的契约，在天道下，自然受其认可，所以即便是灵桥回归本体之中，只要他想，也是能够感受到的。
而此刻，周游在听到关八爷提起“灵桥”时，就召唤小飞龙了，可惜，毫无反应。
其实如果他此时进入古砚台，就会发现，原本漫天白雪之下，初逢宗主青衣神念处，正盘坐着一人。
若是周游在侧，此时定会认处，那围绕盘膝而坐人身周处的力量，与自己之前借由蓬莱木突破灵力同归一脉！
只是白雪纷扬之中，盘坐那人的一头墨黑长发扩散于肩，身无寸缕却通体布满赤色符箓咒文，伴随着点点湛蓝光芒，在起肌肤上游窜环绕，形成一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膨起爆炸开的可怖视觉效果。
而那人的面庞，竟然与周游有着八分相似。
只是本该与周游那般极其英俊耀目的面庞上，此时却也有诡异的赤色符箓咒文自额头蔓延而下，在他面颊两侧开始四溢向周身盘旋纠缠。
即便如此，却依旧给人一种诡异至极的华美昳丽感觉。
此时那盘膝而坐与纷扬白雪中的人突然睁开眼眸。
“砰砰——”
周游下意识按住加速跳动的心口。
伴随着心跳失衡的是，现在他脑海中霍然出现一双眼睛。
一双赤色到近乎奇异的瞳眸。
那双眸子里，仿佛就映照在周游眼中，令他此时所看到的天地，都充满了血色，浓厚到近乎遮蔽天空。
而在那些血色下，周游隐隐约约还见到了个残破的岛屿，一个仿佛天之涯海之角，不似人间的岛屿。
“够了！”
将周游神思唤回的，自然是宗主。
从那种玄妙感觉中回过神之后，周游第一个喊得不是宗主，而是：“灵桥？你给我看了什么！”
他忍住心中的失衡感觉，凭借契约，直接将灵桥召唤而出。
因为有契约，所以在周游以蓬莱木晋升修为之后，原本蔫嗒嗒，连龙形都维持不住的灵桥，此时不仅将龙角补全，甚至还大了不少，瞧着能有小臂长短。
但是小飞龙却丝毫没有高兴，只硬邦邦的问周游道：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