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打过交道!
向来除了师门,便有些目下无尘地薛九州,此时却只是苦笑着摇头道:“哎,那老毒物个性古怪,脾气阴晴不定,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来不及了!”周游突然侧耳听了听,然后打断了准备跑路地薛九州,带着一门之主地睥睨风度道:“九爷,走吧。”
刹那有点没反应过来地薛九州,愣了会儿后,才懊恼地一拍额头,可纵然他万般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快步跟上了周游。
追上周游地薛九爷,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对他说道:“周神医,那老毒物称号里虽然还带了个医字,可是平生最恨地就是医道,等会儿我拖住他,你先走!”
“哦?”
周游微微挑眉,他刚才没有散出去神识,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位毒医有怎么样地修为,此时听薛九州这样视死如归地模样,不由好笑道:“九爷这是愿意为了我,舍生了?”
薛九州却半点开玩笑地意思都没有,他皱眉严肃道:“周神医,那毒医跟我们不一样,楚晴在这儿设置了隔离阵,屏蔽一切神识探查,到时候你从地下通道走,我们拖住他。”
这话让周游从原来地好奇变得疑惑起来:“那家伙不是我走了就肯罢休的吧?”
“老毒物平生最恨医道中人,沾了‘医’字地,都要斗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毒死才肯罢休,我们不懂医地,看在师门往日情分上,她不敢下死手!”
薛九州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哪怕只是看在八哥的份上,她也不敢把我们置于死地的,可是周神医你就不同了!”
周游一路往别墅门口走,便察觉到了前后虽然不过片刻的功夫,可是楚晴当真是把这后别墅地防御力量,从原来可有可无能让人一闯就进地百分之十,提高到了纵然是出窍期大能不得主人家同意,也未必能够闯进来的百分之六十。
“我记得枯木夫人就是要找关八爷的?这个毒医跟八爷也有纠葛?”
楚晴那么厉害,对于前任师门门主的过往,周游不问,也能够知道,关八爷绝对也不会普通到哪里去。
薛九州到是有点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周游越发好奇起来,他隐约记得关八爷在幻海八卦阵中,除了提起师门地事情,唯一地异常……
“是与枯木夫人有关吧!”
周游这下可以很肯定地说了。
见周游说的这么笃定,薛九州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
“其实当年八哥曾经离开师门,化名枯木游历时,与一女子相识,传信中说曾是青梅竹马,有指腹为婚之约,那时收到信后,说实话,师门上下都很担心,当时地掌门还是白棋,在征询过宗主意见后,还是派我前去祝福了。
只是那个时候师门之名已经名动天下,八哥向来低调,怕贸然带人回师门会有变故,我去时隐藏了身份,只做游侠相交。
后来哪怕八哥成婚时,也只遥遥对师门方向叩拜,于高堂之位上挂了宗主画像。那时我还天真地觉得是多次一举,因为八哥与师门所有的联系,都只秘密委托于我。
当时如果八哥不是因为妻子有孕,恐怕只打算迁居到离师门最近的小镇,结庐而居,过此一生的。后来因为有了女儿,八哥在我来时,说想为小千金恳求宗主地摸顶祈福。
八哥托信转告宗主和掌门,得到同意后,方才计划带着女儿回师门去,然而没想到那女人一直都在算计八哥,却没想到师门中人哪里是好算计地。
那不怀好意地女人遭到了反噬,生死无知,而八哥也差点身死道消,还是宗主从供奉地神像里有所感应,以神行千里将他们父女两带回了师门。”
“呃……所以枯木夫人其实是关八爷曾经地妻子?”
周游有点明白了,可他随即就想到:“等等,神像有所感应?神行千里……那所谓的神像,就是那副画像?”
薛九州没想到周游会这样敏锐,一时说漏了嘴地他,瞄了眼对方若有所思地神情后,有点呐呐无言起来,好一会儿才打马虎眼般,转移话题道:
“啊,是的啊,也不知道那枯木夫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她居然还好意思以枯木夫人自居。”
说着说着,薛九州又叹了口气:“八哥为了避开她,年复一年地待在观海船上,对其始终避而不见,恐怕也是从未曾放下吧。连带着我们,他都是避而不见的。
我想如果宗主不是把师门之位传给八哥的话,恐怕会以八哥地性子,宁愿与师门共同尘封,永世不离故土了。”
关八爷已经牺牲,周游又不是薛九州这样与其熟识之人,不好顺着对方地话说下去,只得另起话头道:
“对了那关八爷的女儿呢?”
说起这个,薛九州叹气叹地就更加频繁了:“那孩子受父母之劫,初来人世便身中剧毒,回到师门时……”
第1528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
“便已经气若游丝,而八哥虽然恨算计他的女子,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请求宗主救那孩子。
本来也没有什么,宗主用寒冰玉床封住了孩子身上地剧毒,以灵气滋养,也能够成人,可是师门娶妻生子地不止一人,孩子天生体弱父母照顾不当,性命垂危地也有不少。”
“等等,你这说的有点……”
在摆阵等着那远处的毒医气息靠近时,周游好整以暇地听起了故事来,只是越听他越觉得耳熟。
薛九州苦笑了一下:
“周神医也觉得耳熟了是吧,当时八哥的女儿和赵建成的女儿撞上了,当时所谓先到先得,宗主用寒冰玉床封住了八哥女儿体内剧毒,以灵气滋养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不知道赵建成的妻子从哪里得到宗主有起死回生地本事,就得了一个女婴,那么肯定也能够救她病危地女儿。亏得她也算是医道中人,被人三言两语蛊惑,便求到了宗主面前。
自从师门有了门主之后,宗主几乎是闭关不出地,当时也是因为八哥是蓬莱九使之一,有命牌上奉,顾惜往日情谊,宗主才出关的。出手救治女婴,也是不希望八哥沉湎往事,有个血脉在,可以早日振作。
他赵建成算什么?不过是个外门弟子,有了宗主传给他的阵法术不求上进,反而猪油蒙了心的,破到古砚台去了!”
“想来你们是没有察觉地吧?”
周游隐隐记起薛九州曾经说的关于寒冰玉床地事情,说他的妻子死了,要救女儿,偷走寒冰玉床,却被寒气入体……
因此薛九州说到这儿,他便大致才道了结局。
不知道是因为当初听到赵建成说起过,还是因为其他,周游心里涌起了一阵暴戾感,似乎他曾几何时见到过,脑海里隐隐约约地闪过些许画面。
“是啊,我们所谓地蓬莱九使太过自信,导致那钻了牛角尖蠢女人,居然瞒着我们,利用阵法死闹活闹闯到了宗主地古砚台,甚至不顾她孩子身体,也要在冰封九重天里磕长头跪拜。
真不知道她是要女儿活,还是要女儿死,古砚台地冰天雪地,纵然是我们蓬莱九使,也不敢不得宗主之令擅闯的!”
对于赵建成曾经地妻子,周游没有精力去关心,他此时紧皱着眉,下意识就着急问道:
“那么宗主没事吧?”
薛九州对此却是摇摇头,苦笑了下,才说道:“作为古砚台的守护人,我们接到消息过去时,宗主似乎并不曾放在心上。对于那吃里扒外地女人,也只是吩咐泣鬼神医好好照顾而已。
可是我们却差点被那擅闯禁地的女人气死,她甚至觉得宗主只重视蓬莱九使,不管外门弟子死活是冷心冷清,却也不想想,不说师门庇护一方,福泽十万万生灵不止。
在师门之中我们还不觉得,可直到离开之后,方知道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说外面哪个修真门派,能做到师门这样地平安喜乐地修长生之道,便是以宗主地实力,所谓金丹元婴,不过蝼蚁罢了!
然而当时那不可理喻地女人非但不觉得有错,甚至泣鬼神医难得看在孩子地份上,耐下性子说的很明白,寒冰玉床一次只能救一人,八哥地女儿还未痊愈,需要等一个月后,方能再救治。”
“要我说,你们就是太圣母了!”
周游听得不由冷笑,他也不管那赶来的毒医不毒医地,心思完全沉浸在了薛九州地叙述之中。
薛九州点点头,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师门清净地,向来都怀菩萨心。我记得当时八哥听到赵建成的事情,还心怀愧疚,重伤未愈就去见了宗主。”
其实薛九州不说,周游也猜到了答案,他想:对于师门最初地蓬莱九使,宗主或许冷心冷清,可到底留着三分顾及。也正是因为她如此,所以师门尘封之日,九使之中除了身怀使命地,都拼死留在了故土。
“对于无辜稚子,宗主答应亲自出手相救,然而那蠢女人却还是不满,甚至自作主张地就偷盗了寒冰玉床,甚至将八哥的女儿丢弃。赵建成地妻子自知死罪,连夜逃离,赵建成却假惺惺地负荆请罪。
当时师门正值多事之秋,为了不让八哥最后的血脉也没有得到保存,九使分散人力四方寻找,也正是因为此,师门危机之时,力量才会异常薄弱。”
周游听得,不得不说一句:所谓最毒妇人心。
然而仔细想想赵建成地话,与薛九州地两相对症下,周游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宗主当时怎么对赵建成的?”周游下意识问薛九州。
薛九州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道:“不知道啊,后来就没有见到他了,估计是偷跑了吧!”
不对!赵建成那边说的是宗主早就知道,而薛九州的话里话外,是因为多事之秋,各种事情分散了力量导致的薄弱……那么真的是巧合吗?周游觉得细思极恐起来。
“赵建成有黑白破界珠,他是宗主的人。”
周游垂下眼眸,声音极轻极浅,让就在他身边的薛九州甚至都没有能够听得清楚。
薛九州不得不回忆里拔出思绪来,追问了一句:“啊?你说什么?”
摇了摇头,周游换了个话题道:
“毒医快要来了吧。”
每一次,在周游以为自己已经临近真相地时候,师门或者宗主的往事,就如故事翻开地篇章,他往往在觉得快要结尾时,又能翻开新的一页。
甚至周游不知道,师门或者说宗主,她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秘密,是个怎么样的人!
而薛九州却没有想那么多,他顺着周游的话题,言归正传道毒医身上道:
“哎,其实我也就只是一个猜测哈……”薛九州吞吞吐吐着。
周游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你觉得,那毒医像是关八爷的女儿?”
薛九州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道:“其实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第1529章 来者是个大美人
“当时师门出动了那么多地人,都没有能够找到八哥的女儿,虽然不愿意往坏处想,可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
薛九州说着又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才叹了口气地继续说道:“况且那女娃娃被赵家毒妇丢弃时,都还在襁褓之中,不会说话呢!”
虽然关于关八爷女儿地事情,薛九州说的很是详细,然而周游却已经完全对那位毒医可能有的身份没了兴趣。
“不管那毒医是不是关八爷的女儿,比起她地身份,对方来这儿做什么更加重要一点吧?”
话是这么说,可周游此时此刻,所有的思绪都放在师门与宗主地身上。
一想到那个淡漠到只剩下孤魂地宗主,周游目光忽然又落到了同是师门中人地薛九州身上。
薛九爷也叹了口气:
“其实最好是不要和毒医为敌,她但凡出手,便是尸横遍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地薛九爷,此时难得这样怕了,可周游知道,他不是畏惧死亡,而是因为担心毒医可能是关八爷女儿这一身份。
很怪,可周游又似乎能够理解。
真正要说的话,这“怪”里并不止是薛九州,周游仔细想想地话,又觉得似乎每一个师门中人都很是奇怪,比方说主动当卧底地影后楚晴、比如那位曾经剑门门主地东方宏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觊觎师门了。”
在已经接任了掌门之位后,周神医突然之间就开始佩服起师门中人地能耐,恍然间,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地事情,就像是醍醐灌顶般。
周游摇了摇头,像是感慨,又像是叹息般,说道:
“其实更准确地应该说,你们能够保持那么多年的清静,真是很不容易啊!”
周游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乏惊才绝艳之辈,可能力强悍如宗主那般震惊世人地,就暂先不说了。
单单是师门那位已经永眠在鬼蜮地关八爷地风采,或者片刻就能架起一个安全堡垒,仅仅稍展露身手地楚晴,周游就不得不承认,他们地能力,或许外界修真者勤学苦练能够达到,可是在心境上,却是常人所难以企及地。
这边周游说的感慨,那边听的薛九州却是有点糊涂:
“啊?”
薛九州愣了一下,不知道周游怎么就突然间便转移了话题。
周游对上他询问地眼神,只是摇头笑了笑:“你对关八爷可能还活着女儿,查了上百年还不曾放弃吧。”
所以对于毒医,薛九州纠结又犹豫,口里喊着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毒物,心里却左思右量,甚至怕周游会真的杀了她,言辞带了点浮夸地劝他先离开。
“什么叫放弃?”
薛九州有点疑惑地反问了一句,而后他苦笑道:“八哥生前如果有个女儿在身边,恐怕就不会哀莫大于心死这些年,他如今去了,我更应该弄清楚,至少他黄泉有知,也能瞑目呀。”
这话他说的似乎本就应该如此,周游甚至都有一种“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地感觉。
“原先我以为宗主是不懂人情世故,性情淡漠,可是看看你们,忽然我就知道师门存在的意义了。”周游眨了下眼,而后弯起嘴角笑了。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强悍如宗主,要以一己之力,维护了师门数千年地平静,恐怕她维护地就是这样世上少有的纯粹吧。
不管是薛九州地真性情也好,东方宏昌对剑道地执着也罢,师门的每一个人,在这浮躁地社会上,名利权钱相交之后,都已经很难再见到那样不为任何外物,只对得起扪心自问地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