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周游此时识海中的迷雾力量，就是逼的宗主主动与周游将这份关系落实下来。
纵然心神强悍如宗主，在手指触碰上周游额头的那瞬间，也能够察觉到那种蛊惑，如同在饿死鬼面前放上满汉全席的珍馐。
只是故魂弄清楚后，便也安然抽身，丝毫没有被蛊惑的意思，反而话锋一转，换了个方式开口说道：“有些事情，你也是时候，应该知道了。”
“你说。”
见宗主不再查探识海，周游也没啥异常，只是再次给她倒了杯药茶。
无法视物的故魂，丝毫没有骤然失明，成为瞎子的那种狼狈和惊慌不安，就如当初在血牢，半魂溃散时，她也能够做出最为有利的安排一般。
此时对于周游识海那迷雾蛊惑丝毫不为所动的故魂，虽然病骨离支，可还是很明显的感知到了他情绪上那份波动。
选择视而不见的故魂，将第二杯饱含浓郁灵力的药茶喝完后，才缓声道：
“你现在应该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吧？自从擎天柱倾榻，九州结界破裂，天道便开始陷落的事情？”
将茶盏放下，宗主开口的声音仿佛也多出几分气力来。
周游点了点头，“我知道，虽然经过你千百年的努力维系下来，可天地灵气终究还是溃散。”
这件事情，即便周游对过往一无所知，从天地之间灵气日渐消无也可以看得出来。
“是的。”
故魂点点头，而后语气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修真界即便是处于顶端的大能，其境界也很难在没有灵气时，继续维持下去，这种长时间的后继无力，使得无数修真者修为开始跌落。”
这一点，周游很能理解，因为纵然是在上古之战前就强悍到能够打破擎天柱的十恶不赦之徒们，被封印在地狱火海下，差点将牢底坐穿之余，境界也都因为长时间隔绝灵力。
曾经那些呼风唤雨之辈，如今修为跌落的轻易能够被周游这么一个出窍期小辈收服。
“这些事情非你我之力能够改变。”
从故魂话里，周游有些把不准她要说什么，可是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究竟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只能转移话题般，问了一句：“只是这跟我遗忘的事情有啥关系呢？”
像是察觉到了周游的不安，故魂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后，才继续说道：
“这些事情，你大多已经知道，而那些被遗忘的，也不用着急，该记起的时候，自然就会记起来了。”
周游能够听出宗主这话里，有几分安抚之意，可这却丝毫都不能够安抚到他。
坐在病床边上的他，眉心紧皱道：“阿故，你继续说吧。”
在之前对故魂心生隔阂的时候，周游只淡漠疏离的称呼她为“宗主”，而此时知晓原委，他态度上便又如最初那般，虽然心底还有几分介怀，可语气又换回了“阿故”这般亲昵的代称。
对于周游态度上的转变，故魂自然是能够察觉的，却也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只顺着他话，继续道：
“我要说的或许你不爱听，但确实如此，就与你我最初相遇时，我和你说过因果一般，而从上古之战后……”宗主说到这儿后，语气越发释怀起来，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周游紧皱起眉，语带不悦般，难得出声打断故魂，道：“阿故！”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认同，故魂也只是笑了笑，她看不见周游，所以只稍稍抬了下手，像是安抚般，而后语气越发平和起来：
“不止是修真者重因果，周游，你明白的，天地之间……”
见故魂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深吸了口气之后，周游还是没有压住自己的脾气，再次打断道：“我不明白。”
宗主却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周游，你我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或者应该说，当年进入擎天柱中的，应该是我。”
只是当初邪帝与焚天剑灵替代了宗主，而百年多前，泣鬼神医又再一次保下了她，才使得故魂这上古之战前就硕果仅存的魂，还存在至今。
闭了闭眼睛，周游终究是叹息了声：
“我是真的不明白，也一直回避去想，你究竟是谁，明明强悍的能够在上古之战中活下来，比那一路神佛都要厉害，可阿故，纵然是修真者都应该明白，不应干涉凡尘事务，可你又背负了多少？
当年九冥的事情，你可以说是替邪帝承担，那么域外天魔又跟你何干？要你呕心沥血，在数千年之前，就留下十恶不赦之徒？”
这些话周游早就想要问宗主了，可是一直无法开口，更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问。
可现在被故魂一激，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
“所以我如今这样也并不奇怪啊。”故魂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周游再次叹口气：“可我看你至今好像都不后悔？”
虽然后悔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情绪之一，但故魂这般，还是让周游有种无力感，因为他知道，这魂或许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筹谋已久的打算，甚至为此不惜神魂溃散……
第2261章 业火红莲的考验
一想到宗主有可能会消于天地，再无影踪，周游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宗主并没有回答这后悔与不后悔的问题，反而抿起嘴角，笑着反问一句：
“周游，你可知道，修真是什么？”
修长生？
修神通？
这答案对于周游来，早就已经不是最初那种变强的答案了，他低垂下眼帘，遮去眸中情绪后，难得在宗主面前爆了粗口：“是狗屁！”
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周游，看着面前空茶杯，问：
“你还要不要喝茶？”
对他这么明显的排斥情绪，宗主也没有不强求。
她无法视物的目光，像是落在虚空，凝聚的瞳孔又仿佛失去焦距，只剩话音依旧如风过林水过石般清朗：“天地玄宗无影，万法缥缈归冥，九重业火红莲，勿忘初心……”
这声音如同梵音一般，让周游瞳孔骤然针缩，他怔愣在原地。
从前的他喜欢听故魂说话，哪怕对方沉默，也忍不住想要扯些废话与她说说。
可现在，周游却第一次生出一种想要堵住耳朵的冲动，不去听，什么都不去想。
“天地玄宗无影，万法缥缈归冥，九重业火红莲，勿忘初心始终。”
有谁在九重之巅以杀戮剑气刻下锋芒天道，远处的地狱业火日夜燃烧，周游眼前的床榻，连同床榻上的故魂一并飘散。
时光倏忽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长。
直到此时，看着仿佛如同黎明破晓的东方，周游才被哔哔啵啵的业火声拉回神智。
周游之前与宗主说，在与黑袍瞎子一战后，记忆像是断层了，这谎话连他一同欺骗，直到再次重新经历。
沉默的抬起头，周游站起九重之巅，比起最初那种彷徨不安，此时的他找了个顺眼位置站过去。
他面前就是烈烈火焰，可是周游却浑身冰冷的仿佛在冰窟中呆了三千年般，连血液都有点被冻住了。
“天地玄宗无影……”
在痛苦占据了周游身体每一寸时，他无声地将这类似口诀，又像是童谣的话说了出来。
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咆哮，就如之前那般，周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天地玄宗无影，万法缥缈归冥，九重业火红莲，勿忘初心始终”的话。
可在仿佛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流洗刷冲击下，周游全身血液游窜的每一寸经脉，都在迅速发生变化。
而为了抵抗这种变化带来的痛楚，这话就像是止疼药般，让求生欲极强的周游，连想也不用想般，就说了出来。
“天地玄宗无影，万法缥缈归冥，九重业火红莲，勿忘初心始终。”
随着每念一遍，周游眼前的景象就清晰上半分，他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诵念经文般的姿态下，仿佛正在看到天地之间各大宗门中人飞快的来回走动。
眼前的业火化作无形力量，在周游面前迸射的火花，伴随着她口中诵念经文，进入他体内。
周游原本就紊乱体内，随着业火恣意，而越发痛楚起来，痛苦让他变得焦躁，想要大吼，可却连手指也动不了。
“天地玄宗无影，万法缥缈归冥，九重业火红莲，勿忘初心始终……”这仿佛经文般的话，就成了周游的救赎，让他在如同沙漠中干渴三天的行人般，扑到绿洲湖水里面，纵然是海市蜃楼，也能让精神得到些许缓解。
不知道是第几次念诵着“天地玄宗无影”的话，周游猛不丁发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将会变成死循环。
咬牙止住话音的周游，干脆一狠心，把洗了脑般的经文停止，业火与体内力量再次以他身体作为战场。
就在眼前明明灭灭，仿佛电火花般乱窜时，周游明确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人在靠近。
“何必呢？”
来人带着无奈叹息的声音，有着让周游灵魂颤抖的熟悉。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仿佛要确定什么般，睁开了眼睛。
透过漫天业火，周游看到了故魂浅淡到快要飘散的模样，她依旧顶着赵梓安那国色天香的躯壳，可此时再美的容颜也仿佛化作为枯骨，只剩下独属于宗主的强悍神魂。
“不知道啊。”周游到此时，随着故魂的出现，原本凌乱的记忆仿佛落地珠子，被无形丝线串联起来。
他终于明白“天地玄宗无影，万法缥缈归冥，九重业火红莲，勿忘初心始终”这四句话是属于九冥功法。
这功法用于神魂分离和凝练，只要他继续念下去，在这漫天业火中，不仅能够毫发无损，更能够彻底分离开与宗主的魂契，吸收她的力量。
说白了，周游可以在这涅槃地，浴火重生，从此脱胎换骨，成为取代宗主的存在。
可他如最初时那般，宁可承受业火，也不愿继续念诵融合神魂力量，至于原因，周游是真的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舍不得吧……”周游看着眼前宗主虚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神魂，突然生出一种抱抱她的想法。
这么想着，周游便也真的这么做了。
被业火焚烧的，三魂七魄快要消散的周游，拥抱着宗主虚弱的神魂，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真的有支柱这玩意。
就如他此时，拥抱着故魂，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般。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一定会来。”周游说着，忍不住露出一个狐狸成功偷到小鸡，并且藏好了小鸡的得意笑容来。
在业火焚烧侵蚀中，周游知道，自己的三魂七魄，如今完全是靠着故魂在眼前，才能够站着没摔倒。
因为力量急速消亡而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他的身体，可或许是真的被无惧的宗主感染，周游对于魂飞魄散也半分不怵，甚至还有心情闲话道：
“阿故，你既然不想活了，那么我也同样很累……”
不等周游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便感觉到原本肆虐汹涌的业火，突然从洪水猛兽，突然化作春风细雨般，简直比小白兔还要温驯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周游大脑才猛然反应过来……
第2262章 业火焚心的考验
“宗主！”没有得到故魂的回应，周游第一次控制不住着急起来。
其实在业火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仿佛都经历过，所以此时即便前者什么都没有说，可对于周游而言，都是很难接受的。
或者说他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于是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周游瞳孔骤然针缩，连业火造成那些痛楚都有点被排除。
很多之前原本被遗忘的事情在此时瞬间被记起，可周游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伸手，用力扣住眼前故魂浅淡到几乎不可见的神魂。
他声音嘶哑的近乎是低喝道：
“我不说那些你死我死的话，可阿故，你要知道，即便我现在能够活下去，以后也不会再管——”
周游焦灼而急促的威胁话语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眼前宗主那越发浅淡的虚影一空。
某种恐怖预感化作现实，周游猛然瞪大眼睛，声嘶力竭：
“故魂！”
或许是因为太过不敢置信，四处梭巡宗主身影时，周游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一抹青衣。
原来那种修士出自本能，对抗业火的力量，在这熊熊业火中，循着那一袭青衣转身，只是业火与周游自身修为相互抗衡，使得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动弹不得。
为了看清楚那抹青衣是不是真正的宗主，周游牙一咬，狠狠心，干脆将自身修为压制住，任由业火吞噬三魂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