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董夫子枯瘦而奇大的手掌却一把按在了他的风水箱上。
“老先生,您这是?”李富贵不解道。
“李村长,不用麻烦了,这里虽然条件差些,不过住的舒坦,你只管忙你的便是,有这个小后生跟着我跑前跑后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这档子事还指着您老人家给破破晦气呢,我怎么能让您住在这里。”
“我说不用就不用啦,你去忙你的吧!”说着董夫子的脸拉了下来,显然同样的话他不想说第二遍。
一看董夫子如此执意要住在我家,李富贵也不好再强求,又说了些客气的话后,恭恭敬敬的留下一匹红布带着李常亮走了。
整个过程,我是一脸懵逼,看到在村里谁都不正眼瞧一眼,自诩自己是天的李富贵今天居然对一个风水先生这般礼敬客气之后,董夫子在我心中的地位一下上升了八个高度。
以前常听人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风水先生,我一直都不相信,今天李富贵却用实际行动给我上了一课,连李富贵这么横的人他都敢耷拉脸子,我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小子,在他眼中就更不够看了。
“后生,你爷爷怎么死的?”董夫子突然开口问道。
“病死的,病了两年多。”
“前院的房子是两年前盖的吧?”
“您怎么知道?”董夫子的话,让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董夫子却话题一转没有再问我我家的事,而是问我对龙泉村周围熟悉不熟悉。
我的心顿时感觉一阵空落落的,虽然董夫子没有明说,但我敢肯定,我爷爷的病一定与前院翻盖房子有关系。
只是人家不愿多说,我也敢多嘴问,连李富贵的面子他都敢不给,我算个屁啊。
心中再是想知道缘由,也只能强行压下,最起码别给这老头留给坏印象不是。
“老先生,俺们村的山山水水我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说起龙泉村的山和水,我的胸脯也一下挺了起来。
这倒不是我吹嘘,我自小在龙泉村长大,打会跑那天起爷爷就带我进山挖药,砍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把我扔进山里,我闭着眼都能找回家。
“既然你对龙泉村的周围这么熟悉,那一会你便带我出去转转吧,看哪里的风水适合葬人。”董夫子说完身体一歪靠在炕头上闭目打起了瞌睡。
一看他这架势,我也识趣的自己搬个凳子坐在了当院,看着前院李长山家的新房发起了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我瞅的眼睛都酸了,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靠在炕头上假寐的董夫子斜眼看了一眼当院中的我一眼后,嘀咕了一句,你要能看出门道,还要老夫干啥后,便不再理会我,真的进入了梦乡。
日头西斜,闷热也褪去了不少,睡醒一觉的董夫子连喝了三杯茶之后,垮起自己的风水箱,让我带他出门了。
离开我家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出村寻找墓地,而是直奔村委会走去。
虽然相处了只有短短半天,但这个董夫子的脾性我也摸了个大概,那就是话少,而且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插手他的事。
他不说,我也不问,就默默的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高大而后枯瘦的身影走在前面。
正坐在村委会吆五喝六的李富贵看到董夫子之后,一路小跑迎了上来,还未开口,董夫子就先他一步开口了。
“李村长,我想问问你趟子事怎么个办法?”
“先生什么意思?”
“村里一下没了这么多人,是各进各家祖坟,还是另选墓地,集体安葬?”
李富贵在带着乡亲们骨灰盒归来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更征询过各家的意见,可到现在也没有拿出个确切谱来。
按照村里的老规矩,男人死了之后,是要进祖坟的,只有女人先死了,才埋外面,待以后男人入土后一起合葬一处。
可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一下死了四十七口人,这在龙泉村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即便是年纪最长的阳泰爷爷也没了主意。
而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这些人是死在外面的,农村人都迷信,死在外面的人不能进村,有些人家的祖坟在村子后面,想要进祖坟,就必须穿过村子。
一听到死在外面的人要穿村过,一些家里没逢变故的村民说什么也不同意。
其实李富贵打心眼里也不同意这么做,可他身为村长,虽然平日里只手遮天,可有些话他不能明说。
现在被董夫子直接点破了,他也没有在掖着藏着,当即把乡亲们的担心说了出来。
听完李富贵的话后,董夫子沉默了起来,捏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后,沉声问道:“骨灰进村倒也不会给活人带来什么晦气,不过你们村各家祖坟的穴位不同,具体什么时候下葬也不尽相同,若真是遇上这个季节困的穴位,恐怕还得拖延个把月。”
说到这里,董夫子及时收声,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常年混迹这一行当的他早已经水火不侵,并不想把自己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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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说话大喘气啊。”我心中不禁嘀咕了一声。
“那先生的意思的?”李富贵还想要个堵住众人争论不下的肯定借口。
“这事,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就是一个看风水的,看一处挣一处的钱,你们先商量着,我让这小后生带我出去转转,等我回来给我准信就行。”说完董夫子看也不看李富贵,大步朝着村外走去。
路过灵棚时,不偏不巧正好遇到烂逼嘴李国英去村委会上厕所,也不知道她吃了哪门子炝药,看到我之后,先是愤愤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嘴里骂了一句太监。
老人常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老子一没有招她,二没有惹她,她就揭我的短,我当场就怒了,一把薅住烂逼嘴的孝衣怒吼道:“李国英,蛇捅着你*了,你死了男人,管我屌事,你他妈管不住你这张逼嘴了是不是。”
18:撕破脸面
自从爷爷生病,我欠下村里人不少人情之后,我便很少与人起争执,也没有对别人大吼大叫过,然而今天李国英的话却戳中了我的伤疤。
谁没有个难以启齿的事,她这么一骂,我就再是好脾气也忍不了了。
我这么突然一吼,吼愣了李国英,更将所有忙活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因为我不举又孤苦一人的事,村里人都同情我,而李国英则不同,平日里因为她那张烂逼嘴就没少得罪人,看到我怒不可竭的样子,村民们都说起了李国英的不是,听的我一阵怪感动。
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说,李国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即便朝我脸抓了过来,嘴里更是一口一个二姨子,太监之类的不入耳之言。
啪,恼怒之下,我挥手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一看我们二人撕扯在一起,乡亲们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来拉架。
“都干他妈什么,活腻歪了是不是?”李富贵一嗓子喊来,冲进人群将我们两人推到了两边。
本来错就不在我,又被李富贵这么一推,我当场就急了,眼睛瞬间充血,就要扑上去与李富贵理论。
嘭。
我还没有近李富贵的身,便感觉腹部一痛,接着我便趴在了地上。
李富贵不问缘由便给了我一脚,我杀李富贵的心都有了,可肚子疼的我直冒冷汗,半天都站不起来。
“村长,你打杨过干啥,他还是个孩子,再说了,明明就是李国英不对,是她先骂人家杨过的。”看着我长大的张婶看不下去了,替我鸣不平道。
“还他妈想和我动手是不是,反了你了。”李富贵看也不看张婶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李富贵,我弄死你。”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扭着身子从地上窜起来,一头朝着李富贵撞去。
触不及防下,李富贵被我撞了个正着,但也只是退了三步便稳住了,这也就是他人高马大身体壮,不然我也能把他撞个四脚朝天。
被我当着众人这么一撞,李富贵痛不痛不知道,反正他脸上是挂不住了,扑过来就打我,嘴里还嚷嚷着要弄死我。
我也不含糊,虽然打不过他,可嘴也不闲着。
“李富贵,我操你姥姥的,有本事你弄死我,只要老子不死,总有一天要弄死你。”
围在周围的乡亲们再也看不下去了,有的过来拉我,有的去拦李富贵,生生将我们两人个拉开了七八米远。
“人操的你个小王八羔子,敢和老子动手,信不信老子把你赶出村。”
“赶老子?好啊,你不给老子活路,老子便把你的丑事抖落出来,让你身败名裂。”
“老子有什么丑事,你给老子说明白?”
“你私吞。”
“干什么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还嫌村里不够乱是不是,还嫌不够忙是不是。”关键时候,阳泰爷爷怒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你看你们把阳泰叔气的,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老会计李秉德也连忙说道。
阳泰爷爷和李秉德在村里威信最高,他两这么一吼,生生将我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就是,就是,那边还等着下葬呢,你们却在这边打架。”
“咳,李村长,恕我这个外人说句公道话,刚才的确怨不得这后生,是她先无端骂人的。”董夫子指着烂逼嘴李国英说了一句公道话。
别看董夫子不是我们村人,但能看出,李富贵其实挺敬畏他的,他这么一说,李富贵就是再想当面骂我也张不开嘴了。
但他毕竟是龙泉村的村长,何时吃过这种憋屈气,在我这里着了气,转头就发泄到了李国英身上。
“李国英,管住你那张烂逼嘴,若是以后再听见你瞎比比,老子第一个撕烂你的嘴。”
李国英虽然嘴烂,但胆子却不大,刚才我和李富贵撕扯,她早就吓懵了,再被李富贵这么一骂,她当场就哭了。
但李富贵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继续骂道:“哭他妈什么哭,要哭抱着你男人骨灰盒哭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一天到晚,尽给老子添乱。”骂完之后,李富贵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朝着家走去,显然他的脸上挂不住了,想回家躲躲。
“孩子,你没事吧!”张婶心疼的看着鼻青脸肿的我问道。
“没事。”望着李富贵走远的背影,我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哎,你今天咋这么冲动呢,还和村长动手,你不想活了。”
“他不让我好活,他也别想好过,真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他的事抖落出来。”
“什么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可别干傻事啊,李富贵是村长,镇上,县里头都有人,跟他叫板,你没好果子吃,听婶子劝,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能躲他多远就躲他多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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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拿袖子擦了一下鼻子下的血渍后,转身朝着村外走去。
待李富贵和我先后走开之后,村民们也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村口,有条孱弱却从未断流过的小溪边,我望着倒影在水中的自己,心里一阵憋屈恼火。
爷爷经常在我耳边叮嘱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些年来,我一直恪守着爷爷的叮嘱,从不主动欺负人,更不主动找事。
然而,今天却被人连骂带揍的欺负了一顿。
我不惹别人,别人却越来越得寸进尺,这让我怀疑这句话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报复李国英和李富贵的念头。
“小后生,还能行吗?”就在我胡思乱想走神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的董夫子一句话唤醒了我。
“您想先去东边看看还是西边。”我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后,起身装出一副我没事的样子问道。
“东边吧,东边的山高,可以看清楚西边的山势。”董夫子认真的看了我一眼后道。
我跳上大马路,走在前面,带着董夫子一番七拐八绕后找到了一条山洪冲出的水渠朝着东山上爬去。
19:下雨又起雾
董夫子具体多大岁数,我不知道,但从其脸上的皱纹和半花白的头发我猜测他至少应该快六十了。
六十岁的人已经算是老人了,我们村的山虽然算不上陡峭,但也绝对不好走,尤其是这种长年累月被山洪冲出来的水沟,更是坑坑洼洼,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滚下去。
这样的自然形成的路,普通人走都小心翼翼,然而跟在我身后的董夫子却一脸平静。
看到我回头看他之后,董夫子罕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放心走你的,我丢不了。”
“夏天,山上苜蓿草厚,从草上走容易滑倒,这水渠虽然不好走,但至少算条路,您当心点。”我说完之后从一旁捡起根树枝递给了他当拐棍。
他没有拒绝,接过树枝点点头后催促我继续上路。
半个小时后,我带着他登上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