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容一看,里面竟然有两根鸡腿,几块烧肉,顿时口水直流,笑嘻嘻地道:“娘,有好吃的!”
柳氏笑了笑,让她们家去吃,秀容却犹豫了,“娘,家去不够吃了。”大姐是要给的,可那个秀婷也在呢,说不定嬷嬷就不给吃了呢。
柳氏道:“没事,只给你们姐妹吃就行。”
秀容还是有点犹豫,“俺嬷嬷?”
柳氏从她手里拿过来,“走,娘跟你们一起。”
到了家,张氏很惊讶大媳妇怎么回来了,吓了一跳,“大业娘,你,你怎么回来了?”家里又没出事,回来干嘛?可别是让人家撵回来了吧。
柳氏道:“没呢,晌饭没吃,带回来跟丫头们一起吃,瑶瑶今儿在地里中暑迷昏了。”
那边秀婷一听说有吃的,立刻跑过来,眼睛放光地放着柳氏手里的包袱。
张氏也看了一眼,道:“有肉?那就留着给割麦子的男人吃吧,丫头子吃了浪费。”
柳氏却道:“娘,这是我的晌饭,我没吃呢。”说着就拎进房里去,让秀瑶几个进来。
张氏气得不轻,刚想发作,却又有点发不起来,之前因为打秀瑶被柳氏吓过一次,加上后来二房打秀容又对柳氏有点亏欠,心里先怯了,后来算是受过柳氏的帮助——言明不抢当家权,所以现在想要发作,突然有点提不起气来。
秀婷却拉着她的衣服,“嬷嬷,我也要吃。”
张氏一甩手,“我忙着呢,你要是没事儿晌饭后就赶紧去地里拾麦子,你看秀瑶都累病了。”说着又去忙活着着淘洗咸菜去了,现在天热,家人干活累,得有油有盐,咸菜加点靠熟的油拌拌就两全其美。
柳氏让秀容不必关门,就在东间炕上吃她从周家带回来的晌饭,秀婷站在门口,馋得直啃手指头,恨恨地盯着秀瑶,秀容几个比她大,她不敢攀比,只能跟和她一般大的秀瑶比。
柳氏把鸡腿和烧肉拿出来分成四份,让秀芹四个丫头分了吃,秀芹就吃了一口,笑道:“我在家里,干活也不累,给妹妹吃吧。”
柳氏道:“给你就吃,谁说你在家就不累,这也是一大摊子活儿呢。娘虽然不去地里,赚了钱也是给家里,也就这口饭娘还是能自己做主的,我让你们吃,你们就吃,没什么好怕的。”
秀瑶问道:“娘,那你吃什么?”
柳氏笑着朝她们眨眨眼,几个丫头不问了,风卷残云地把自己那份肉给吃了,然后砸吧砸吧嘴巴,意犹未尽,真香啊。
秀婷又馋又气,大娘以前有东西都是主动给她吃的,而且每次都比秀瑶,可自从分荷包那次就不给了,太气人了,她想了想转身就跑出去。
而柳氏看这女儿们吃完了就又去周家帮工,秀瑶几个草草吃了晌饭,又给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去。
有三爷爷家的驴车帮忙,拉了两次麦子,老秦头几个就不用往场里推能省很大的力气和时间。晌饭后,秦显和秦产就在场里铡麦子,其他人继续忙着收割。
秀瑶因为晌饭后允许在家里多休息一下,她也闲不住,就溜出去割了一些柳条和野草,编了好几顶插着野花的草帽子,分别给二姐三姐还有秀丽。
另外她还给大哥还有二哥、秦产也编了不插花的草帽,家里草帽和斗笠只有四顶,在爷爷和爹还有两个叔叔头上呢,哥哥们自然就没得戴。
有了草帽子,起码能遮一下毒辣的日头,不至于暴晒在日头底下中暑。
大家都很喜欢,只是二婶那些没有的又在后面嘟囔,秀瑶明知道也不理睬,哼,都打成那样了,她还给她们编草帽子,她得多贱啊!就不给你们编,干气猴!
夜里男人们照旧在地里割麦子,女人们捆麦子到掌灯时分回家。
秀婷自然又伙同了秀美秀娟三个跟二婶三婶告状,说大娘带回来肉不给她吃,就给秀瑶几个吃。二婶有心要闹一场,又被三婶拦着,“二嫂,你别跟大房一般见识,我早就说过大嫂不是良善人,你别惹她,她现在是香饽饽呢,咱娘都不敢惹她,你可别去触霉头,咱们慢慢地跟她算。”
老秦家一种租种了差不多三十几亩麦地,一家老老小小地都出动忙活麦收,就单单收回场里也需要个十来天。老秦头一直怕下雨,所以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得团团转,除了夜里睡一小会儿,匆忙吃三顿饭,他几乎都不休息。他不休息,男人们自然都跟着不休息,一个个都累得不像样儿。
秀瑶几个更是,几天下来就干瘦干瘦的,秀娴肌肤黑一点,如今更是黑瘦黑瘦,秀容白一些,又加上不怕热死地捂着手巾,脸上倒是没怎么晒黑,不过却也捂出了痱子,整天痒得难受。
秀瑶是个一晒就红却不会怎么变黑的体质,虽然带着自己编的草帽子挡住了头顶,却也遮不住脸,结果皮肤先变红,然后就晒破了皮,也是难受得很。
不过就算再疼,她们也不敢叫的,免得被斥责是奸猾偷懒的孩子。
没日没夜得忙了七八天,麦收终于差不多要好了,除了几亩熟得晚的,其他的已经都收到了场里,这时候大家早就不堪重负了。割麦子的一个个手上都磨出了血泡,脚、腿、手、手臂甚至脸上,也都是被刺破的小伤痕,加上没有休息好,一个个灰头土脸,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傍晚时分,老秦头用黑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汗,道:“南边那三亩现在还有没怎么熟的,不如再等两天,咱们先把麦子铡铡,顺便打打场,差不多了再去割。”
秦大福几个说好。虽然就算不割也不能歇着,可起码白天能吃顿囫囵饭,夜里睡个囫囵觉。
割完手头这块,又借车拉了一大车,剩下一点挑的挑,推车装的装,也一气收回了场里。秀瑶几个也赶紧把剩下的这点地上的麦穗拾完,好回家跟着休息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
☆、65妯娌交锋
秀婷和秀美在一边不是拾麦子,反而把那些没熟透的青麦穗捡出来,放在手心里搓,搓完了又两只手倒换着吹,将麦糠皮吹掉了,然后把剩下的玉色的麦粒倒进嘴里,吃得很是香甜。
如果不是大人们走了,她们也不敢在地里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吃,被老秦头看见要骂糟蹋粮食。
秀瑶几个拾完自己分管的那一片两人就往家走,经过河边,秀容道:“我们去洗洗脸,热死了。”说着就把麦捆放下,冲到河边,先撩水洗了把脸,然后就脱掉草鞋,把脚浸在水里,舒服得她叫了一声,“好舒服啊,你们快来。”
秀瑶和秀娴也过去,洗脸的时候,秀瑶觉得有点刺疼,就随便洗了两把,然后上去吹风等姐姐们一起回家。
夕阳西斜,余晖漫漫,晚霞红了半边天,天依水,水接天,红彤彤的就好像是天地间烧了起来一样。河面上一群白鹅悠闲地划水漫渡,自在安然,水边垂柳照水,扶风而荡。秀瑶笑微微地看着这静谧而美丽的田园景色,只觉得浑身的疲乏都一扫而空,心里涌上一种温柔的东西。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儿又是个大热天啊。”秀瑶眯着眼睛注视着落日,轻轻地道。
这时候身后传来马蹄得得的声音,她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人打马跑了过去,那马真是好马,每次看见她都要感叹一句。马上那人策马过去了,突然就勒马,马嘶鸣一声,几乎要立起来,然后顺着主人的力道退了几步掉过头来。
齐风勒住马,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因为劳作更加瘦了,眼睛却也显得更大,晚霞落在她的眼睛里,又美又亮。
秀瑶也看到了他,许是因为这美丽的暮色迷惑了她,她没有害怕,反而朝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好巧。”
齐风禁不住笑了笑,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办事,当然不是巧,他也没说话调转马头,又策马疾驰而去。
秀瑶忍不住道:“这么快,横冲直撞的,不撞了人才怪呢。”
秀娴回头问:“谁啊。”
秀瑶道:“就是你说挺吓人的那个,用地瓜换咱们饼的。”
秀娴一听是他,上来道:“他来这里干嘛?”
秀瑶笑笑,她哪里知道呀,她喊秀容赶紧起来。
秀娴把秀瑶的麦捆也背上,姐妹三个回家去。
一到家,张氏就呵斥道:“怎么才回来?又哪里去偷懒了?”
秀娴道:“我们可没偷懒,拾完麦子就回家,路过河边洗洗脚。”
张氏喝道:“还说谎,你们没捡完就跑了人,还敢偷吃麦穗,是不是欠揍。”
秀娴扭头去看秀美几个,果见那三个丫头在东厢门□头接耳,低声吃吃地笑,看往这边觑,眼睛里满是挑衅。
秀娴气道:“明明是秀美几个吃的,我们根本没吃。”
秀瑶有点叹气,不过就是几个麦穗,反正已经收割完,生着吃和熟着吃不都是吃?而且不怎么熟的麦粒晒干就瘪了,还不如生着吃好呢。张氏总是行事诡异,这也要当做大事来大呼小叫的。
张氏却觉得好像是抓了把柄一样,看了柳氏一眼,道:“大业娘,你不去地里,这丫头们就没个管辖了,你也得说说她们。”
柳氏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东厢那几个一眼,道:“娘,二嫚儿不说谎,她说没吃就是没吃。”
二婶一下子不乐意了,“这么说,你是说我们秀美吃了?”
秀瑶瞥了她一眼,这个二婶才是二愣子呢,一个不顺耳就咋咋呼呼的,一点没有大家庭的觉悟。一般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就算有点不对劲的,出于面子,也很少会撕破脸去说吧,这个二婶可好,从来一点都不忍着,处处多觉得大房欠她的。
这么说,今儿这事儿不单纯是为麦子?只怕是为娘近来不惯着她们了吧,想到了原委,秀瑶就更不怕。
柳氏一改往日温柔贤惠的形象,道:“你还别说,照我们对几个丫头的了解,还就是你们秀美吃的。”
秀美一听不干了,“娘,俺大娘编排我。”
二婶气呼呼地冲着柳氏走过来,怒目圆睁,厉声道:“大嫂,你怎么说话呢?你看见了?我还说你们在家里偷吃肉呢。”
柳氏道:“我没看见,也知道你们是什么样子,你说的也不算差,我们是在家里吃过肉,可不是偷吃的。”
二婶立刻对张氏道:“娘,你不管?”
张氏却一转身往外走,“我也得去场里看看,他们都要铡麦子忙着打场呢。”说着,她抬脚就出去了。
张氏一走,家里就剩下一帮女人丫头了,二婶以为是张氏不管她跟嫂子吵,不禁有点得意,冲着柳氏哼道:“活不见你干,偷吃倒是会。”
秀娴火了,“你说谁呢?”
柳氏拦着她,“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还不进屋歇会儿去,还得去场里帮忙呢。”柳氏发话,秀娴就不敢吱声,秀娴不吱声,其他女儿都乖乖的,爷爷几个没回家,她们也不能开饭,就在东间炕上趴窗户上往外看。
二婶鄙夷地对柳氏道:“你就这么教育自己闺女跟长辈说话?整天还好意思说自己懂礼呢。”
柳氏眉梢一扬,“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懂礼,那都是别人说的,咱爹说的。另外,秀美跟我说话可比这个态度还差,更何况,你也没好哪里去。”
柳氏一句话,二婶就被堵住了,她的确比柳氏小,弟弟在哥哥面前虽然不是晚辈,却也要像晚辈那样听话,弟媳自然也是了。
二婶自然不甘示弱,“我再怎么也比你好,偏心眼子,明明靠着我们吃饭呢,还整天背着我们偷吃。”
那边三婶有心要劝二婶,又怕被绕进去,直接悄悄地出了东厢也出门去,就留下二婶和柳氏两人拌嘴,而柳氏似乎也铁了心要和二婶对到底。
她讥讽地撇撇嘴角,“你说谁靠着谁?我和大业不去帮工赚钱,你倒是试试看你还能不能吃饱了饭有力气这么没大没小地跟我拌嘴?”
老秦家租种了那么多地,吃都吃不饱,更别说换钱了,现在家里的钱,基本都是他们几个赚的,“就靠你每天摔摔打打地割两筐草就自以为功劳大大的,养活一家子人了?你也不想想,你是靠谁养活的。你整天说帮大房养孩子,我的孩子吃你的多,还是你们吃我们的多?”
二婶刚要还嘴,柳氏继续道:“本来不跟你一般见识,大家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各人让一步就是,谁知道你越来越不知道羞耻,整天攀这个,比那个,一个娘娘整天跟丫头比,吵吵得难看。又整天说帮我们大房养孩子,你还真是觉得自己菩萨了是吧,要是没有你,这个家可就过得更好,没有人吵架,也没人闲着没事挑唆是非。”
说完,她也不给二婶机会,抬脚就走出去。
二婶气得追了两步,却又说不出话来,气得她一拍大腿,“哎呀娘来,还成了我靠你养活了,什么天理啊,走,去找公爹评理,我不用你养活,咱们分家,看看分了家谁饿死谁。”
说着她就冲上去一把抓着柳氏拖着她就走。
柳氏用力将她甩开,“我自己有腿,还用不着你,爹也快回来吃饭了,你只管跟他说就是。不过,我可警告你,我没说要分家,我就是说你自以为养着我们大房是不对的,其实是我们养着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一回事儿。”
二婶就是气柳氏不顺着自己心意呢,她一直认为是二房帮大房养孩子,二房出力多,没想到柳氏竟然认为是他们大房出力多,二房靠他们养着,岂能不气得七窍生烟。
她气哼哼地就往外走,恰好老秦头几个也回来,二贵和秦业几个在场里看着,等会儿老秦头回去换他们回来吃饭。
他们正在说方才听来的八卦,说有人夜里挑灯割麦子,结果灯笼掉了,起了火把麦地烧了一大片,天干风大,把好几家的都烧了,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还有说邻县麦收时候下了大雨,把麦子都淹了,抢回来也就都发芽损失过半,都呼天抢地地哭,交不上租子,估计就得借印子钱,说不定还得卖儿卖女了,真是可怜。
老秦头道:“咱们今年还算不错的,老天给脸,大家都打起精神,好好看着,别哪里起了火。邻县下了大雨,说不定就要到咱这里呢,可得早点抢收回来,叫雨淋一点也亏杀了。”
秦大福几个答应着,“爹,晚上我们几个在场里轮流睡觉看着,保管不让人来捣乱使坏。”这个季节,混混流氓的也多,四处游荡着偷东西使坏,经常会给点火吸引注意,然后去偷粮食或者越门而入偷东西,主要是偷牲口。
老秦头又道:“里正组织村丁巡逻了没?怎么没听说?”
秦三顺笑道:“爹,咱们在地里忙得不见人的不知道,其实人家早组织了。”
老秦头嗯了一声,“这样咱们交的粮食才不亏。”村里每年都组织村民巡逻,防止那些混混流氓们出来捣乱偷窃,以前是家家户户都出人,然后分片守卫巡逻。但是家里地多的太忙,抽不出人来专门去巡逻,所以就交点粮食,里正会组织人专门负责巡逻事宜,一般都是大户的家丁,在桃源村自然就是周家的。
前桃源是周大爷家,周小利的手插不进来,所以老秦头就不担心。
几个人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二婶气冲冲地迎上来,粗声粗气地道:“爹,你可得主持公道,这日子没发过了,我看咱们还是分家过吧。”
一句话把一干人等都钉在了地上,秦大福诧异地看着她,这个老二家的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么忙乱的时候,她竟然敢跟爹直接说分家,真是挨呲没够。
张氏对老秦头的了解那是跟她掌管的钱匣子一样熟悉的,她立刻呵斥道:“老二家的,你不在家里拾掇出来干嘛?”
秦三顺则笑嘻嘻地道:“二嫂,你睡迷瞪了?”
老秦头拉着脸,背着手,这些天忙得他烟都没顾得上抽一袋的,现在烟袋就捏在手里,本想着一进家门先抽口烟解解乏,结果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就来给他添堵,真恨不得拿烟袋锅子狠狠地抽她几下子。
不过,老秦头只是想了想,忍住了,“吃饭。”说着就往里走。
二婶见公爹竟然没生气,她又大声道:“爹,你可得给主持公道,你听听俺大嫂说什么话,说我们二房不干活就知道吃,什么都是他们大房干了,是他们大房赚钱养活我们,我天天没日没夜地下地干活,难道就一句好话也没赚着?她说养我们呢,我看分家算了,我也不用她养,我也不给她养。”
老秦头哼了一声,问道:“大业娘呢?”
柳氏从院子里出来,“爹,我在呢。”
老秦头气哼哼地道:“你们都过来。”说着撅哒撅哒地就进屋里去了。
二婶得意地跟上去,秦大福看了柳氏一眼,低声道:“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