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娴嗯嗯着,秀瑶忙道:“二妗子,我二姐那是偶尔替替手,都是我三叔二叔大哥他们挑呢,在周家她也不干重活的,人家男人多得是,二姐去就是帮帮后院的忙儿,而且我寻思着二姐是冲着烧肉肠去的。”在周家干活,隔段时间总是能吃肉的,在家里可就没那个待遇。虽然都说地主家剥削人,可周家这个地主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当然她就事论事,周家干坏事也不会告诉她的。
秀瑶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也结束了这个话题,把秀娴解脱出来。
吃了晌饭老柳头就亲自去给外孙女要菜种去了,这家要几个葫芦籽,那家要一把扁豆种、油菜籽,谁家有瓠子丝瓜的也要几个,另外还要了一小包芹菜籽、葵花籽,老柳家自己有吊瓜种、黄瓜种、胡萝卜、萝卜籽,另外还弄了一包能长得更结实的大白菜籽给她们。
另外还要了几样菜苗,回去就能直接栽上的。
反正不管用不用得上,老柳头要了一次,就都要全了,免得张氏回去说孩子不会办事,连点她想要的菜苗都没要到。
老柳头笑道:“荒年饿死放债的,饿不死种菜的,一亩园十亩田,你们家啊,也是好多种点菜了,整天吃黑面疙瘩小米稀饭,看一个个干瘦干瘦的。”
大家一阵说笑,秀瑶乐滋滋地一一清点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掉了一个籽,秀娴打趣她,伸手就去抓,“给我个葫芦籽吃。”
秀瑶赶紧捂住,“这是种子,”麻利地包起来,塞进挎包里。
那些蔬菜苗根部包着土,老柳头怕土散了,折了些柳条捆住,又装在垫了软和草的小筐子里,到时候拎着不会把苗叶子弄坏。
李氏收拾了十来张哈饼用包袱包了,又把咸菜缸里的十来个麻鸭蛋也收拾上,剩下的一点烧肉和肉肠也放上。杨柳村过去几里地河岔口村的鸭蛋,那是顶顶好的,这里的鸭子吃了大清河的鱼虾,下的蛋格外大腌成咸鸭蛋格外香,吃起来蛋黄都唦唦地响呢。
收拾好了秀娴两个就跟姥爷一家告辞回家,现在天长,回家的时间足够了,所以她们不肯让表哥送。不过李氏还是打发柳起去送送,只是牲口都在忙,没有驴车,三个人只能走路。
走了小半个时辰,秀瑶对表哥道:“大哥,时候还早呢,这路稳当着呢,不用送了。”
柳起又送了一段,秀瑶和秀娴坚持让他回去,他看时候尚早,而且临近也都是村落和农田里干活的农人,他也就放了心,看着她们走远就回去了。
秀瑶对秀娴道:“二姐,等会路过沙河村,咱俩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再去看人家的花。”
秀娴道:“我知道,你看我都没让姥爷帮我要。”
回家还真没地方种,而且还免不了挨骂,索性就不要。
两人一路走着,累了就歇歇,秀瑶一回头看二姐嘴巴嚼了两下,“二姐,你吃烧肉呢。”
秀娴摇头,“没。”我吃的是肉肠。
秀瑶又走了两步,冷不丁回头,秀娴的手刚好在篮子里,她嘿嘿笑了笑,“小妹儿,我看就那么点烧肉,不如咱俩吃了吧。”
秀瑶抿了抿唇,不行,她不能跟二姐那么馋,其实二姐不馋,就是馋那块肉肠。
她道:“二姐,你把肉肠吃了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秀娴喜得忙叫她好小妹儿,拿起来咬了一口,又塞给秀瑶,秀瑶摇摇头,故意道:“我不是很喜欢吃。”
秀娴就当了真,以为她真不爱吃,便道:“那你把那点烧肉吃了吧。”
虽然烧肉不多,但是秀瑶这么个小孩儿,吃了肯定就享倒了,秀瑶还是吃了一片,免得二姐不安心。
看她吃了,秀娴就心安理得地把肉肠吃掉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头。
到了沙河村的时候,秀娴吸了吸鼻子,什么那么香?眼睛一转就看到路边有个老婆子,她刚要跟秀瑶说那个老婆子怎么竟然还在门口站着呢?突然就见秀瑶撒开脚丫子就跑,忙也追着跑,“小妹儿,你慢点,你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来了,谢谢支持,求撒花。
昨天俺差点挂了,上吐下泻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幸亏昨天把文整理了,否则今天就食言变大胖子了。
第三更会尽快,正在修改中。
☆、45意外收获(加更)
她本以为秀瑶怕那老婆子追打所以才想快跑过去的,谁知道秀瑶却在老婆子对面往东拐去了。
秀娴心道:难道是怕那老婆子的扫帚疙瘩所以绕路走了?她只好叫着追上去,一边小心地拎着筐子,生怕把里面的菜苗碰坏了不敢使劲跑,竟然一时间没赶上秀瑶。
而秀瑶不知道怎么的一路狂奔,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便停下,门虚掩着。两旁各一棵槐树,树冠亭亭,如今正是嫩叶鲜绿的时候。那人家看起来也只是普通农户,两扇门板嵌在墙上,一顶草棚遮雨护门,没什么特别的。
秀娴就见她小妹儿扶着那棵槐树蹭得就趴在人家不是很高的院墙上往里瞅,秀娴她倒是乐了,这丫头什么时候会爬墙了?秀娴仰着头往里看了看,那院子里一棵梧桐树,树臂横出,很是茂盛,上面紫色的花开得很是热闹,发出一阵阵的甜香,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什么好闻的香气,吸了吸鼻子,却说不出来。
“真是棵好梧桐,都说梧桐落凤凰呢。”秀娴说着,刚要拍小妹儿,问怎么回事,秀瑶蹭又跳下来。
“什么味儿?这么香!”一阵风过去带来一阵浓浓的香气,秀娴吸了吸鼻子,四下里看了看,断定是院子里发出来的,“啊,小妹儿,原来你馋了啊。”
这小妹儿,篮子里有肉不吃,非要跑人家家来,她想去要棵花都挨笤帚疙瘩,这丫头要吃的,人家还不得当她们是叫花子啊。她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草鞋,走远路怕磨坏了布鞋,她可没舍得穿自己那双布鞋。
刚要说话,却见秀瑶猛地一推门,猫儿一样蹿进人家院子里去,她惊了一下,“哎,小妹儿,你干嘛呢?”不许自己要花,就许她要吃的?秀娴怕妹子被之前老婆子那样的人打,赶紧追了进去。
却见院内梧桐树下燃了一堆柴火,火堆上面架着铁架子,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熏烤,看不出是肉还是什么,发出一阵阵的香气。
四五个年轻男人正围火而坐,一边吃一边说笑,还有人用大碗喝酒,一个少年正拿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往火堆里放。
秀娴就见自己家小妹儿突然激动得大喝一声,“等等!”然后跟吃了五斤红烧肉一样蹭得飞奔过去,一把就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夺了过去抱在怀里左看右看,跟看金元宝似的。
秀娴倒是乐坏了,这小丫头,平日里看着挺本分的,没想到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啊,秀娴也没觉得她这样不对,忙上前给几个人行礼,“不好意思,我小妹饿坏了。”
说着就想把秀瑶怀里的东西夺出来,谁知道秀瑶抱得紧紧地,看得如痴如醉的,根本夺不动,秀娴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小妹儿,松手!这是别人家的,小心人家揍你!”
她看到一个小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秀瑶,立刻机警地挡着他的目光,又使劲掐了秀瑶的胳膊一下子,秀瑶啊一声惨叫,“二姐,你想掐死我啊。”
话音一落,她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己狂喜过度,竟然闹笑话了——直接冲进人家家里,抢下了人家刚要烧的一个地瓜。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另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抱着那个地瓜,不好意思地道:“各位大哥哥,真的对不住,我,我,能不能用饼换这个地……东西?”
日头早就偏西了,阳光从梧桐花的缝隙里洒落下来,落在小院里,有一种静谧的美丽,有一种让她想哭的冲动。她看见了红烧肉……不,碎银子,不对,是快刀子!
那小子,正一脸探究地看着她,一点都不像另外几个那样露出或者惊讶或者好笑的神情,他那双眼睛,就算是背着光,没有光芒落进去,也依然是亮得有点吓人。
嗯,总归是熟人,熟人就好办了,她呼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那个……”又不知道怎么说,就赶紧麻溜地从秀娴的篮子里拿出一张哈饼,另外又附送了一个麻鸭蛋,递给他,“我姥娘做的哈饼,里面是韭菜肉馅的,好吃得要命,换你这个行不行?”
秀娴没来得及反对,让她气得直瞪眼,什么破烂东西竟然要拿饼和鸭蛋换,就这么几个呢,她刚要说话,却突然对上了齐风的眼睛,本来冲到舌尖的话突然一下子被噎回去,还差点呛到,这小哥眼睛怎么那么有神。
众人也立刻闻到了哈饼的香气,甚至还有一个夸张地吸着鼻子,“啊,我闻到了烧肉的味道,哎,还有烧肉肠呢,小姑娘,我给你钱,你把这篮子卖给我们吧。”
秀瑶忙道:“那不行呢,我嬷嬷该打我们了。”
齐风看了她一眼,道:“这东西也就是吃个新鲜,又种不活,你要去干嘛?想吃就坐下来吃吧,吃饱了再回去。”说着用一根烧火棍在火堆里拨拉了两下,骨碌碌滚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吓得秀娴差点跳起来。
不过她胆子素来大,愣是忍住了,若是秀容几个,早吓得跑了。
烧地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着,混着梧桐花的甜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好感觉。尤其是跨越了这无法言述的时间和空间,对秀瑶来说,五味杂陈。
秀娴忙道:“我们不吃了。”她看秀瑶那么喜欢那个东西,也不忍心让她放下,就拿饼和鸭蛋换好了,反正嬷嬷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突然,坐中一青年温和地笑道:“既然来了就是有缘了,放心吧,我们不要你们的饼。你们是后面桃源镇的吧,要是忙着赶路就带去吃。”说着就吩咐旁边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道:“老七,找张油纸包起来。”
先前要肠吃的那青年失落地道:“三哥,好香啊,我用钱买行不,我不抢。”
这个抢字一出口,秀瑶心里猛得一颤,眼睛下意识地去瞟齐风,难道他们是土匪强盗?坏了,都怪自己财迷心窍了,竟然误入贼窝了。
这时候那个笑容温和,相貌俊朗的青年立刻道:“我这个弟弟开玩笑呢,你们不用怕的,我叫李存久家住肥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说着他对齐风道:“老六,你去。”
齐风起身去了,很快回来,拿了两张油纸,低头就去捡那两个烧熟的地瓜。
秀瑶鬼使神差地,突然道:“我能不能要两个生的?”
秀娴都被她吓死了,这丫头是抽风了还是怎么啦?
齐风等人都看她,那个老七笑道:“小妹妹,你把篮子给我,我们那里还有,随便你抗多少。”
李存久看了秀瑶一眼,目光微微一转,随即又是温和煦暖的,“行,老六给她吧,反正这东西咱也就是吃一两次。”
那老七又喊道:“就是啊三哥,我吃了烧心呢,不得劲儿,我想去买烧肉肠吃,去杨柳村,烧肉客家的好吃。”
李存久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要吃就再过几天。”
齐风把扒拉了一下,没选大个的,而是挑了几个中等个头,却又饱满的地瓜给她,眼睛看着她,“你知道这个叫什么?”
秀瑶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对付了,这里现在没有地瓜,至少别地没看到,突然在这里看到,自己生怕错过了就这么莽撞冲动地跑进来,现在人家问,她又不知道如何应付。不过她脑子转得也快,道:“上回我看人家吃过,就记住这个味道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齐风睇了她一眼,“我们叫它地瓜。”
秀瑶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啊?”这么早就知道叫地瓜?
那个老七忍不住嚷嚷道:“长在地下的瓜啊,哈哈。吊瓜是吊着的瓜,苦瓜是发苦的瓜,丝瓜是有丝的瓜,这个在底下就叫地瓜了。这是我们小齐爷说的。”说完朝齐风做了个鬼脸。
秀瑶忍俊不禁,还真是呢,难不成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她看这群人里面只有那个李存久年纪大点,其他都是些半大小子,跟二哥年纪差不多少,哪里有这样的娃娃强盗土匪啊,心里就不那么怕了,忍不住又问道:“请问你们哪里得来的这东西?种过吗?”
齐风略一犹豫,便道:“我们从江南一个寺庙里挖来的,这东西在我们这里可种不活的。”
秀瑶心道:难道江南已经普及了?既然普及了,那这里怎么会种不活呢难道他们不知道繁殖的方式?按说地瓜很好活啊,插秧也好,像土豆那样带芽繁殖也行,甚至埋地下长了秧子剪下来扦插也会活的,怎么会不活呢?
她疑惑地看了齐风一眼,又看那个李存久。那个李存久虽然穿着普通的粗棉布夹袄,但是看起来器宇轩昂的,一双眼睛幽深澄澈,不像是普通农民家子弟呢。他们竟然能从江南弄到地瓜,自然不是普通人吧。
秀瑶猜测着,很想问更多信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问,就见二姐在那里已经吃上了。
秀娴原本大咧咧地横冲直撞,结果现在才发现小妹儿比她闯实,竟然跟些男娃子就这么聊起来了,她反而插不上话,索性就挎着篮子蹲下,捡起一个黑黢黢的地瓜来研究怎么吃。
她看地上扔着一些黑色的皮,就依样画葫芦,扒开皮,露出了里面烧得黄澄澄的瓤来,随着一阵热气,一股扑鼻香气传来,“好香啊!”
她忍不住就吃了一口,烫得她嘶啦了一声,笑道:“还真是好吃呢,咱们两个村子离得这么近,我们怎么没听人说过有这东西呢?”虽然有十几里地的路,但两村看起来隔着并不是很远。
现在她也不害怕了,村子挨着村子,互相都常走动的,沙河村又去她们桃源镇卖酱油、针线顶针什么的货郎,他都没说沙河村有什么可怕的人,自然是没什么了。
虽然听说过拍花子的,但那些都拍像秦扬那么大地小男孩儿,而且都是外地人,绝对不是当地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向来仔细的秀瑶不在乎,大喇喇的秀娴就更不在乎了。
秀娴一会儿就吃掉了一个,忍不住又觑地上那个,她力气大,饭量也大的。
秀瑶忍不住提醒她,“二姐,不能吃了,你第一次吃,这个东西不能吃多,该肚子疼了。”
地瓜吃多了,跟吃香蕉或者糯米那种胃灼烧的感觉差不多,不怎么好受,因此便不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人的青睐,这也是地瓜传入之后没有立刻大面积普及的一个原因吧。
齐风盯着她看了一瞬,那边李存久好奇道:“小妹妹,你连这个也知道呢?”
秀瑶照旧用那些理由搪塞了,既然他们能弄到,那别人家肯定也能弄到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见附近有人栽种。
秀娴抿了抿嘴,强忍着没有把饱嗝打出来,她笑道:“这个,这个地……瓜,好别扭的名字,是不是很贵啊?要有钱人家才能吃吧。”
老七哈哈一笑,“有钱人才不……”
齐风道:“差不多吧。”
老七啊了一声,看向齐风,六哥葫芦里卖什么药?这明明是番薯,他非叫地瓜,江南鱼米之乡的人都不稀罕,说是低贱人的口粮,所以凡是家里吃得起饭喝得起粥的人家,根本不屑吃这个,结果连穷人家也根本没人会去种。
他们也就是因为饿了出去找吃的,然后在一个寺庙里发现的,悄悄地挖来吃。后来觉得不错,就又挖了两袋子,拿回来以后还种过,结果空长大蔓子就是不结果,他们也就不种了,最后剩下这一些就拿出来烧着吃,地窖里当然不会有了。
他忍不住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刚才骗人来着,又嘿嘿一笑,旁边几个人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忍不住觑了他一眼,他又嘿嘿笑。
秀娴一听是有钱人吃的,忍不住有点不得劲儿了,“那,那我吃了一个,是不是很贵?”犹豫着要不要把饼放下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花花肿么没有呀,鼓励鼓励吧。
☆、46发家本钱(加更)
李存久笑道:“不当什么的,送给你们好了。”
秀瑶将地瓜放在篮子里,果断地放下几个饼,麻鸭蛋没放下,要损失就损失一样吧,另一样留下就好了。
老七忍不住说让她多放两个,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哈饼,他像是怕秀瑶怪他占便宜一样,立刻就掏摸怀里,结果自己根本没带钱,他喊道:“啊,六哥,你有钱,拿钱给人家。”
齐风瞥了他一眼,“我哪里有钱,咱们几个我最穷了。”
李存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小块碎银子,道:“这里是五分银子,把你们的饼都留下吧。”他估摸过了,那里面不过是十来个饼,就算有肉也足够了。
一看银子,秀瑶立刻痛快地连同包袱把哈饼拿出来递给他们,一手接过了银子,根本不给二姐反应和反悔的机会,反正她们俩吃过了,哈饼以后去姥娘家也能吃,这银子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