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秀瑶家的猪照旧被刘岩收去,三婶家的猪却出了问题,原本那人上一次是二十二文收的,是为了挤兑其他收猪的,想垄断这一方的猪肉事业。谁知道被他挤兑那人和刘岩有点关系,反而把那人坑了,那人在三婶等养猪户家定下的猪也不要直接卷铺盖走人去外乡混,,那几百文的定金也就当陪给他们,人影都不见。
这下可苦了那些养猪户,尤其是秦三顺和被他忽悠的那些人,都以为可以卖至少十八文呢,结果现在反而卖不掉,压在手里。
那人跑了,别人也不肯要他们的猪,只等着自己家吃,可一家十几头,自己不舍的吃不舍得喝的,都把家里粗粮喂猪了,如今可好猪卖不掉,那就等于一年白辛苦,丁钱都没着落呢!
秦三顺两口子又找到了秀瑶门上,让她二十文把自己家和那些人的猪都收了,“我们和人说好的,要是不买,以后就没了信誉。”
看他们找人帮忙还那么理直气壮的,秀瑶就不想管,“三叔,三婶,夏天收猪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我们家给刘老板的猪都是十五文的,你们嫌低,觉得我赚你们的钱,现在要二十文,也要看人家刘老板要不要。”
“秀瑶,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也是你三达达和三娘娘呢,你说话不要太毒才行。我们要是没了名声,你们也不见得就好。”三婶气哼哼的,觉得大房理应为自己家善后。
秀瑶懒得理她,“三婶,咱们分家了,你得随时记住这一点,咱们分了家,是两家人。既然是自立门户的两家人,那各自为各自的言行负责,你们失信于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家的信誉可好着呢,就算自己家亏了钱,也不会失信于人的。”
让三婶家里拿钱去补贴那些养猪户,那无异于割她的肉,剜她的心,她还想着秀瑶跟刘岩说按照他们签约的价格收猪呢,没想到秦秀瑶这个死丫头竟然不肯,就算不肯原价,“那也要十八文。”
秀瑶淡淡地道:“你们为了挤兑人家,和那家奸商签订了文契,现在这边的杀猪人都不肯要你们的猪,人家到处都能收猪,何必非要你们的?如果要让我给刘老板代收,那我只怕只能给到十文,多了我也难办。你也看得见,我们家的猪今年都降价了,毕竟除了我们家,别人谁家也比往年多养个三五头的,一家三五头,一个村就多少猪呢?三婶,你也该算明白这笔账,自己做错事情,没有人是应该给你们帮忙的。”
三婶还想啰嗦,“哼,还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呢,还说一家人呢,屁,我看是我们把你们养大了,你们就开始忘恩……”
“你说什么呢?”秀容从隔壁进来,冷笑道:“三婶,咱们是一家人吗?你在外面说我们家的坏话,说我大嫂是不下蛋的鸡,说我们家缺德缺什么的时候,你想过是一家人吗?”
三婶还想说不是自己说的,是哪个黑心肠的诬陷,秀容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三婶,您就别演戏了,要不要找人跟你对质啊?”
她随即就说出来在哪里,和谁,说了什么,怎么说的,那动作神态都惟妙惟肖的,让三婶哑口无言。
三房的事儿,秀瑶本来就不想管,所以管他们气得什么样子,自己又没有赡养他们的义务。
什么叫一家人?总之她和邱氏陆氏怎么都不算一家人。
秀瑶不管,秦三顺和十几户人家的上百头猪就没找落,自己家杀了吃不完,卖也卖不掉。毕竟这附近的猪肉行当都是被人垄断的,卖猪肉的之间互相斗可以,你新入行的就要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和人脉。
杀一两头没人管,人家还来帮忙,上百头就没那么容易。
而原先被他们挤兑的那杀猪人现在翻身,自然是恨得要命,那些参与挤兑他的人,他是一个也不待见,不但自己不收他们的猪,还不许其他人手他们的猪。
大家都是各自垄断一片的,互相认识,虽然各自竞争却也互相勾结,又知道他和刘岩关系密切,谁还敢为了一百头猪来得罪人?
又不是没地儿收猪去!
所以,三婶家的猪眼瞅着就要烂在手里,三婶和三叔就整天去找老秦头和张氏哭诉,眼泪巴巴的。
老秦头夫妻俩倒是想让柳氏帮忙,柳氏还恨三婶对许二妮做的事儿呢,帮她收猪?做美梦呢,知道三婶家的猪卖不掉,柳氏还痛说了几声好呢。
一点想帮忙的意思都没,连公婆的面子是一点都不给。
张氏就劝她,“老大家的,你们现在日子过好了,一不能不管兄弟。你看老三家,那些猪卖不掉,烂在手里可怎么好?”
卖不掉还吃粮食呢?
老三家早就没粮食了,还管她要了好几回呢,她又拐弯抹角地跟老大家要。
柳氏毫不客气地道:“娘,当初养猪的时候,我们就劝过他,不要因为秧地瓜、种番麦了就养那么多猪,养个三头足够的。老三家非不听,觉得我们是在阻挡他赚钱,可没少骂我们呢。娘,媳妇倒是也要问问您,老三家整天编排我们,骂我们的时候,您有没有管管他们呢?怎么他们一有点事儿,您倒是那么热心地来让媳妇给帮忙了?别人家就算了,他们家,不管!”
张氏看柳氏那样,还真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自己倒是成了她媳妇!
一点面子都不给,说话也毫不客气,哪里还有做媳妇时候的恭敬样子?
而且柳氏似乎铁了心就要给三婶难看一次,她还让秀瑶联络一下,把其他和三婶家一起签订文契的养猪户的猪收了,价格也不要太低,就按照市价就好。
刘岩自然无所谓,反正除了秀瑶家的猪,他还收很多呢。
而柳氏也鲜少主动管这些,她开了口,秀瑶自然照办的。
那些养猪户更是感恩戴德的,自己家不舍的吃喝养大的猪,要是不能给自己家换钱,那谁养啊。
这一下子解决了那些养猪户的问题,他们纷纷上门感谢,表示再也不能听三婶忽悠了。
三婶一下子气得病倒了。
张氏正在家吃柳氏送来的桂圆呢,就看见秦三顺哭号着冲进来,到了炕前就扑通跪下了,“娘,娘,柳芽儿那个祸害不肯帮我们,还管着俺大哥不帮忙,你三媳妇她,她……”
张氏猛得一惊,“咋啦?”
秦三顺提泪横流的,“她,她,她孩子掉了。”
“啊?”张氏一下子跳下炕,“快走,快走,去看看。”
秦三顺却不肯,抱着她的腿就哭号,如丧考妣,让张氏都瘆的慌。
“娘,都是柳芽儿那混账东西,要不是她,俺媳妇也不能那样。”
张氏死命将他拉起来,要去看三婶,那边二嬷嬷等人也得了动静说去看看。
大家到了秦三顺家,就看三婶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头上包着手巾,看不见全脸,正躺在炕上哭哭唧唧的呢。
三嬷嬷就劝她,“孩子没了还有,别伤了身子,这小月子也要好好将养,可不能受了风,也别流泪,小心以后得了风流泪。”
二嬷嬷就扭头四处看,见家里虽然乱糟糟的,倒也没有什么血腥气,她出了屋悄悄问秀娟她娘掉下来的东西送哪里去了,按理说要找地方埋起来的。
秀娟却支支吾吾的,二嬷嬷何等精明立刻就猜到点什么,她扬声道:“娟娟娘,孩子掉了,你们藏哪里去了?怎么说也是条人命,也得好好地安葬了。”
屋里的三婶盖着头,哼哼唧唧的。
张氏就不乐意,“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女人有几个没小产过的,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二嬷嬷就走进来,笑眯眯的,“我说老三家的,你可好好休息,别碰凉水,别贪吃,这身子将养起来也快的,你一直身子好,说不得三五日的就能活蹦乱跳了。”
三嬷嬷听她说的有点过火,就赶紧拉着她要走。
二嬷嬷出了门,声音还远远地飘进来,“老三家的倒是利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们还说来帮忙呢,啧啧。”
屋里秦三顺就缠着张氏让她管大哥家要钱给自己媳妇补养身子,又说家里养猪没粮食了,要饿死了,再不行就得卖儿卖女的。
张氏没法,就应诺他把自己的几吊私房钱都给他,回头再替他攒几吊,那猪她想办法给他卖,秦三顺才作罢。
张氏自然不会卖猪,她也就是做个样子,然后让秦大福、柳氏可怜她,或者觉得面子不好看,怕人家说三到四,主动给管一管罢了。
可柳氏说了不管,秀瑶就不能明着管,后来还是托人,找了个收猪的,以十文的价格收走了。
秦家这才能安稳地过年。
☆、239县案首!
转眼两年过去。
秀瑶整天到晚忙得要命,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现在货栈开起来,以后生意就更方便,加上齐风不再去金刀帮,而是在家里一边读书一边帮她联络跑船的,所以她的生意那是蒸蒸日上,让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冯家,都感觉到了威胁,在某些方面,她似乎都要超过他们了。
不过好在他们有几十年的根基,而且秀瑶也很懂事,很少会跟当地的大户争生意,她一般是做出口和批发,而且批发的产品会和冯家有出入。
之前有了东西秀瑶会发给冯家,让他们赚大头,自己赚小钱,可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生意做大,有了路子,她自然也想赚大钱,所以不会把所有赚钱的营生都给冯家。
所以,自然的,两家也会有点矛盾,磨擦。
好在她和冯二奶奶关系好,所以也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如今是秦家忙碌的年头,不再愁吃穿,忙着赚钱、买地、置屋、跑生意。就算秀容都成了秀瑶的好助手,算得一笔好账,秦业更是成了大掌柜的,柳飞也被秀瑶喊了来一起。另外亲戚们自然是越来越多的人找秀瑶家做事赚钱,而那些头脑清楚,品行端正的人也都被秀瑶选了来做管事之类的,不过她是用选拔的方式而非任人唯亲,有能力的品德好的才行,如果出错也是要照罚,绝对不会因为她的亲戚就给面子。
二月,又是杏花灿烂的季节,天高云白,春意鲜媚。
县学外,人山人海的,赶考的学子、送考的家人、卖吃食等的小贩,拥挤不堪,将县学外面的空地挤得满满的。
秀瑶一家人来送秦扬和秦显参加今年的县试,两人都穿着棉袍,脚蹬白底黑面的棉靴,包着儒生巾。秦显绷着脸,紧张得很,十七岁的他俊秀儒雅,只是因为性格原因,显得有点阴沉。秦扬却全然不当回事的样子,嘻嘻呵呵的和秀瑶说话,让她回家做糖葫芦给她吃。
“姐,下午放头牌的时候,我就要回家了,你早点做好啊。”秦扬殷殷叮咛,简直比考试还重要。
秦显皱着眉,面上露出几丝不满来,“扬扬,庄重点。”
大家都要考试呢,就他那么混不在意的,搞到气氛有点滑稽。
秦扬吐吐舌头,就和秀瑶去一边说话。
这时候县学里放了一声炮,这就是要进场了,秀瑶赶紧拉着秦扬过去。
柳氏和秦大福虽然不懂,却也紧张的很,去年秦显考了一次,但是县试就没过,所以今年他格外紧张,更加沉闷不语,弄得他们也跟着紧张。
他们围上去多叮嘱一下,让他们别紧张,放松了答题就行之类的。
秦扬嘻嘻哈哈的点着头,嘴里还咬着桃酥,秦显有点不耐烦,却还是应着。
兄弟两人提着长耳篮子进去的时候,结果有人扛着桌子冲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那桌子油腻腻的,竟然是从饭馆弄来的,秦业手疾眼快,将秀瑶揽过来,差点被桌子角磕到头,“小心点!”
“对不住,对不住,太着急了!”
那考生笑着,点点头,扛着桌子就飞奔而去。
秀容打着哈欠,讥讽道:“笑死人了,还扛着桌子,里面没有书桌吗?”
秀瑶道:“县学书桌不够,所以有的考生要自备桌椅的呢。”
秀容看了看,“那扬扬和二哥没用呢。”
柳氏望着儿子的身影不见了,回过头来道:“去年瑶瑶给县学捐了一百套桌椅,只要咱们家的人去考试,都不要自备桌椅的。”
那些需要自备桌椅的,一般都是贫寒子弟。
送他们进了考场,大家就先回去,毕竟最早也要头牌出来,那最早也要午后未时,现在还早呢。
如今秦家在县里开了两处货栈一家专零售自己产品的铺子,正在洽谈去临近的长清县、泰安、新泰等地开铺子,所以事情也忙得很,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两个来参加考试的,他们也不会聚集地这么齐全。
秀瑶在县里另外还买了一座宅院,四进院落,另外带两个小跨院,家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样可以桃源县里两头住,一点都不耽误。回了家,各自忙事情去,秀瑶却推了所有的事情,帮秦扬做糖葫芦。
现在天还冷着呢,所以糖葫芦也不会化的。
吃晌饭的时候,地蛋领着一个人进来,此人穿着一件长袍,虽然相貌普通些,但是鼻梁高挺,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让人觉得是个干脆利索的小伙子。
一见此人,秀容立刻拉下脸来,将筷子一扔,“我吃完了。”然后就当没看见此人,起身就回了自己屋里。
其他人却热情地招呼他,“荆亮,来的正好,赶紧坐下吃饭。”
荆亮自从跟着秀瑶一起做生意,因为人扎实肯干,又有头脑,一步一个脚印的,如今倒是也做得风生水起的。他不但在自己村里开了一家小集市,另外还做货物批发,之前他做小贩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小贩,结下了好人缘,别人都愿意从他这里拿货,生意做得不错。如今秀瑶又和他合伙,在大清河沿河开了一处货栈,还要商量去外县开铺子的事情。
他今天是送弟弟来考试,另外也要来跟秀瑶确认几件事情的。
柳氏夫妻算是看着他一步步走起来的,也为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感到高兴,对他就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
饭后,荆亮就拿了自己画的一些图纸给秀瑶看,他没读过书,但是却应秀瑶的要求学了字,如今也算是能写会算的。
“四姑娘,我有个想法。”荆亮说到自己擅长的事情,眼睛亮亮的,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秀瑶一边看他在长清县的铺子构架,一边示意他说下去。
荆亮道:“我们不如去海边开家货栈,以后漕运和海运也是要沟通起来的,咱们沿途有货栈,就好办事。”
秀瑶却有点担心安全问题,如今她开的那些货栈,尤其是离家里远的漕运那边的,之所以不出问题,那是齐风在管。他人脉广,如今手下也多起来,要管那边不成问题。
可若是要去海运那里,那边比漕帮更加复杂,到时候就难说如何了。
荆亮笑道:“还有四姑娘不敢做的事情?我相信你。”
秀瑶咯咯笑道:“你捧我,不过别的事儿我不凑热闹,这种赚钱的事儿我可是好胜得很,你不说我也要做的,只是原本想着再过两年的。这些年咱们做的是小本的买卖,走得稳扎,所以一直赚钱。可以后若是做大了,那风险也大,就是有赚有赔的了,到时候让你们跟着我赔钱了,你们可不要哭鼻子哦。”
大家都笑起来。
荆亮却道:“如今我娘和兄弟姐妹那里,都算是有了依靠,我这里就是要跟着四姑娘大干一场了,赚了是咱们的,亏了也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