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虽然大家都有遮掩的准备，可谁都不会如此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不过他们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大多数人都看了眼魏玲的神色后保持沉默，而刚才说话的庆道人却是冷笑着回应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现在就放弃，也好保留我们本就不多的资源。”
灰道人依旧是笑呵呵的样子，耐心的等待庆道人说完，才解释道：“我们在消耗，道宫联军也在消耗，对面看似拥有丰富的资源，可他们可用之人或许连我们都不如，毕竟在这场战争开始前，他们能调用的只有中州星的修士，要不是有妖族从旁协助，他们连这场战争都无法发动。”
“我的计划是在一个甲子内搞定界外星的冲突，争取最大限度的消耗道宫联军的资源和修士，届时就算我们让出界外星来，他们也无力继续深入边境腹地…”
灰道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颇具感染力的自信，让在场不少人不自觉的信服他，随着他讲述的计划深入，质疑的声音也慢慢的消于无形。
止心作为星神联盟的老人，起初也被带入到灰道人的节奏当中，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灰道人在无形中使用的‘梦境’力量影响了他们的思绪。
不只是他发现了，很多星神联盟的老人都发现了这一点，可他们依旧配合的作出被感染的顺从表情。
灰道人没有一直抢风头，说完他的计划就将舞台让回给魏玲。
魏玲顺势说起第二件事情：“我的神术已修到关键的时候，各个生态区要尽快建造相应的庙宇，供我的神术修行，此时我会派出使者督办，各位要约束好自己的部下，不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其他人能说什么？只能顺从的答应。
接着魏玲又说起第三件事情：“最后一件事情，是一件真正的好事，乾息道友经过这些年的闭关，在上月成功推演出星神修行的第六镜秘秘法，只要我等专心研习，借助域外之力强化体内的核心，迟早都能晋升到第六镜。”
大厅里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抑制的探知表情，最终是培道人首先起身抱拳问道：“这套秘法，只能借助域外的能量吗？”
不等魏玲回答，子伯身侧坐着的怀风道人便出言说道：“如今我们被诸位真君挡在内环星域之外，你难道还想修行五行阴阳灵气？那不是给诸位真君递刀吗？”
在场这些人里有不少从一出生就在对抗域外魔物，之前他们可以偶尔尝试修行域外的力量，但那只是一种尝试，如今修行域外之力虽然知道大势所趋，可也免不了两句牢骚。
魏玲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牢骚，更没有出言呵斥，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的争吵，等争吵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定下章程，而是直接宣布这次聚会结束。
灰道人和焦道人就像是刚才来的时候一样，在魏玲离开时也跟着魏玲离开，来到紧挨大殿东面的一栋三层石楼里。
这是魏玲用来修行的道场，石楼的底层大厅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时间法阵，在这里似乎有被时间记录和窥视的感觉，恍惚间可以看到自己未来的无数时间线。
不过魏玲不在这里修行，而是在顶层充满神术光晕的空旷大厅里，她离开大殿便通过顶层的天台落到大厅的云床上盘腿坐下。
面对跟着进来的灰道人和焦道人，她调整好思绪对灰道人说道：“未来一个甲子里我将闭关修行，你想利用界外星做什么我不管，我只需要一个甲子的时间。”
她说话的时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漆黑的玉牌，“有这枚玉牌，再加上焦的引路，你可以畅通无阻的去往乾息道友的道场，有事你可以寻他，他应该要出关了。”
灰道人双眼一亮，恭敬的上前并郑重的接过玉牌。
魏玲看着灰道人的样子，脚下神术光芒快速扩散，转眼就形成一个巨大的星环，她望着星环之中那些信仰她的光点，对灰道人告诫道：“我知你一心想要摆脱这个世界的禁锢，可域外之力虽然强大，却会吞噬人心，切不可因它的力量强大，而荒废了道法的修行。”
她虽然在推广域外之力，可内心深处同样在防备，她本想继续说点什么，可注意到一旁的焦道人却是戛然而止，话锋一转道：“长清真君所流传下来的无名道经你有空多读两遍，它记录的宇宙道理可以帮助我们加深智慧。”
这算是师徒之间的嘱托，不过这也难怪，他们两人虽没有师徒之名，可灰道人一直都在魏玲身边修行，早已有师徒之实。
灰道人应道：“长清真君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必定日习一遍他的道经，好理解他的大智慧。”
魏玲轻轻点头，“你其实并不适合这个纷乱的局势，可我身边无人可用。”
她吐出一口气，随即挥了挥手，“就这样吧，记住一点，这世间所有的争斗，都不过是为了那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还是那句话，大道理谁都明白，可又有几人能真正付诸实践，就像此刻的魏玲，他对灰道人说出这番话，正是因为她没有悟透这番道理。
“是！”
灰道人恭敬的说出这个字后，便与焦道人一同离开了。
两人都同时走向附近的一座登仙台，走到隐秘传送通道前面，灰道人轻声说道：“带我去见一见乾息道长？”
“你不先去界外星看看？”焦道人带着意外语气的询问。
“界外星的战局暂时不会出现问题，我去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可乾息道长那边不同，他既然找到第六镜的路，我怎么都要先去请教他。”
灰道人说着对焦道人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
焦道人认真打量灰道人一眼，随后拿出一枚记录星图的令牌，一脚踏入隐秘通道的法阵内后，开始沟通乾息道场所在星空的通道标记。
灰道人再次向焦道人拱手致谢，随即也进入到通道法阵内。
随着法阵内光暗交替，昏暗的能量从远处被冰封的星空落下，两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域外边境很大，其中大部分处于冰封的状态，魏玲、乾息两人能控制的区域也不过万分之一，这些星空最早是规划起来对付域外魔物的，所以大部分生态区都在域外魔物频发的星空。
这些星空也最容易感应到域外之力，在域外边境被列为叛军之前，星神联盟就在这些星空布置有专门的法阵收集那些能量，如今更是修建起一个个巨型的星环，它们无时无刻都在炼化渗透到这片星空的域外能量。
乾息的道场是所有生态区里，最接近星空壁垒的一座生态区，它原本是以这片星空的引力，沿着星空壁垒以不可窥视的缓慢速度以太阳为中心公转，可如今这里已经失去诸位真君的五行阴阳力量，只能构建新的公转法阵，才能保持同星空壁垒的同步。
没错，这片星空其实始终都在移动，虽然速度很缓慢。
没有人知道它在移向何方，因为没有参考物，根据对星空壁垒的观察，它移动的频率与整个星系运动的频率相同，似带着某种能量规则。
灰道人和焦道人随着隐秘能量构建的传送通道，出现在一片被冰晶覆盖的星空，他们传送携带的能量颗粒，使得星空下的冰晶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纹，看起来就仿佛是空间在碎裂，星空壁垒也即将塌陷。
“当年长清真君也曾亲临这片星空。”
焦道人走出传送通道的法阵时，望着登仙台一块被冰封的区域，那边是已经废弃快两百年的转移法阵。
他指着转移法阵说道：“听门下的弟子说，当年他就在这里眺望星空壁垒，曾说过‘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他当时好像是在反驳什么。”
灰道人闻言顿时充满好奇。
当时的长清真君不过四境修为，对于他们无足轻重，可他却在所有人无法理解的时间里成就真君果位，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传奇，而长清真君曾经注视的宇宙以及思考，自然会让他们疑惑和好奇。
所以，灰道人先落在那冰封的登仙台上，抬头眺望似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的星系壁垒，首先他看到了被这方星空同域外星空的泾渭分明，接着便是那些涌动的魔气，以及魔气里若隐若现的扭曲生命。
良久之后，灰道人说道：“他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他试图阐述人性修行与天地大道的关系，道是无形，而人性却能在每一个人身上看到，就算是那些域外生物也是一样，他总是喜欢以无形和有形作为对比。”
“很清晰，不是吗？”
焦道人轻声说道：“虽然长清真君现在是我们的敌人，可他确实思考过何为道，在他的道里，甚至想要构建一个完美的圣人世界，也在试图教诲世人修身养性，可惜这片星空的大多数人都被心中的欲望所淹没。”
他看向灰道人，带着告诫的语气说道：“你最应该静下心来思考这些问题，而不是一味的追求更高层次的生命，那可能并不属于你。”
灰道人轻笑一声，脚下一道淡紫色流光拂过，将蔓延到他脚边的冰晶击碎，笑着与焦道人对视，“原来你是想劝说我，可我就是一个俗人，怎么可能与一位得证真君果位的智者相提并论呢？我所求一直都没有变，也不可能改变。”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投向远处星空壁垒下方被结界法阵包围的生态区，那里此刻被汹涌的域外魔气覆盖，周边黑色的法阵不断蔓延，一直蔓延到与星空壁垒接壤，接壤区域有如墨汁般倾泻到这片宇宙的汹涌域外魔气。
第972章 麟霜道人的目的
灰道人看到那如墨的域外能量，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感应，随即就有一抹域外能量汇聚在他的手指间。
“它就像是将世间一切规则融合在一起，又用某种强大的力量将其搅碎，从而得到的一种狂暴能量，灵性平衡对于它而言反而是毒药，所以天生会反对一切平衡。”
他作出简单的评价。
焦道人点头附和道：“很形象的解读，不过你也错了，域外能量才是真正追求极致的平衡，否则它随时都会崩溃，只是这种平衡在我们看来是混乱。”
灰道人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与焦道人对视，笑道：“你个老小子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见解。”
他这就是纯粹的调侃，从这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匪浅，在如今的修行世界，有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一件幸事。
焦道人没有理会灰道人的调侃，他看向被魔气环绕的生态区，说道：“想好了的话，就跟我来。”
说罢他就驾起祥云后驱散周边的冰晶，向着生态区方向飞去。
灰道人收敛起各种心神，没有任何犹豫的跟在焦道人身后，片刻后两人就如同两颗石子般没入汹涌的域外魔气之中。
汹涌的魔气内光线却并不暗淡，温和的黑紫色光晕随处可见，它们在虚空之中形成无数交织的细线，仿佛空间碎裂后的裂痕，将生态区的一切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这座原本人潮汹涌的生态区，如今安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不存在，乾息同域外生命沟通后，第一件事情便是遣散了他麾下战斗营的所有成员，生态区的百姓也转移到就近的几个生态区。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生态区，因为没有任何生态可言，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巨大的陨石，惟一的建筑是一栋巨型宫殿，它耸立在陨石面向域外星空壁垒那一面的正中央，通体呈现出黑色，给人一种无法释放的压抑感，在随处可见的紫色光芒映照下，散发出妖异的反光。
就在焦道人要带着灰道人降临那座巨大的黑色宫殿时，汹涌的魔气里忽然凭空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而且就出现在两人的身前，在两人视线注视这张脸的时候，脸上又不断渗透出浓稠的血液，血液中有更多的人脸显现而出，接着是无边无际的扭曲身躯。
它们并不是规则的，且还在相互撕咬和吞噬，场面就像是中州世界人们想象中用来吓唬小孩的血色地狱，可它真出现在眼前时，就连灰道人和焦道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不过也仅仅是压力，随着两人稳定灵台，意识从短暂的惊愕中醒来时，眼前恐怖的画面犹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
这只是一个幻象，以人性之中最难以接受的画面组成的幻象，但要是有人无法摆脱它，那就不是幻象这么简单了。
“这边走。”
焦道人见怪不怪，回头看了眼灰道人，用脚下的祥云在魔气中席卷而过，向着那栋黑色的宫殿降落。
灰道人默然跟着，等落在宫殿前面时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天，看到也感应到一些扭曲的能量意识在汹涌的魔气内翻转，它们似乎在欢呼雀跃，欢呼的是对这片物质世界的喜爱。
“走吧。”
焦道人又回头看了眼好友，嘱咐的同时朝着宫殿的大门走去。
宫殿的大门很高，足有三丈，而且看起来很厚实，处于半开的状态，里面有被炼化后的纯正域外能量溢出来。
灰道人在靠近大门时，收回四处观察的视线，脸上浮现出恭敬的神色，头也微微低下来，然后就看到地面上雕刻的密密麻麻的法阵符文，这是最基础的聚灵符文，只是这里聚集的并非灵气。
走进大门时，他发现大门表面也有法阵符文，这些符文灰道人已经看不懂，所以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越过大门看到的是一个光线很充足的大厅，充足的光线是从大厅穹顶雕刻的‘照明术’法阵散发的，它将大厅里每一处角落的黑暗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充足的光线之下，是一个巨大而繁琐的法阵，它将周边星空的魔气汇聚过来，沿着大厅精妙的法阵线路传输到中央核心位置，被锁在一道巨大的能量光柱之中，这道能量光柱周边密布有严密的结界符文，内部是复杂的炼化法阵。
乾息盘腿坐于能量光柱的东面，身体似幻似真，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片空间，那光柱之中被炼化后的域外能量，正不断被他体内的星神核心吸取，在吸取的过程里，他周边的空间似在现实和虚幻之间不断切换。
这个状态的乾息根本感觉不到在修行域外魔气，如果只是从肉眼来看的话，绝对会认为他是一位正统的练气士。
当焦道人带头向乾息行礼的时候，闭眼的乾息缓缓睁开双眼，虚幻的身体在瞬间就变为实体，同时中断吸取域外能量。
“过来吧。”
乾息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焦道人立刻领着灰道人走到乾息身后十丈外再次抱拳作揖。
乾息在两人行礼时站起身，抬头看向身前光柱的上方，笑着说道：“你们是来询问第六镜的事情？”
他声音里透露着疲惫。
灰道人低头说道：“小道听闻大头领推演出…”
“没必要这么客气，你们中州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客气。”乾息打断灰道人的客套，直接说起灰道人感兴趣的内容，“星神第六镜的秘法并非由我推演出来，而是本就存在，它修的是能量意识，就是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些能量生命。”
他说话的时候伸出右手轻轻拂过禁锢能量光柱的结界表面，顿时就有一抹域外能量环绕在他指尖，并以最快的速度形成一具一尺长的能量身躯，这具能量身躯时而化作纯正的能量粒子，时而汇聚成一个小人。
“可是，我等修道第五境时，元神意识已经变得无比强大，这方星空几乎不会有能量可以承载我们的意识，就算是域外能量也不可能。”
灰道人轻声回应，他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也有过这方面的尝试。
乾息转过身看向灰道人，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说得没错，所以晋升第六境的关键，是将自己与整片星空的能量融合，原本在诸位真君的权力架构之下，我等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可如今，我域外星空已经独立，只要有人能将自己与域外星空的能量融合，那他便是第一位六境星神。”
灰道人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当即拱手说道：“小道何德何能，怎敢窥视第六境，只是想修为再进一步，好在未来的变局中保命。”
乾息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一些，并将按在能量光柱结界表面的右手收回来，随后在虚空轻轻一抓，顿时就有一枚玉简出现在他的手里，他将玉简递给灰道人的同时说道：
“这便是那秘法，它可助你炼化体内的域外能量，使得域外能量为你所用，按照道宫的描述来说，便是增加你的意识同域外能量的契合，当你的意识与域外能量的契合达到一定的程度，便不会遭受它混乱的意识入侵。”
灰道人正要上前接过玉简，乾息却又将手收回来，盯着灰道人说道：“你跟随魏玲道友修行了数千年，也算我们这一脉的嫡传，刚才的话你只需要听着，但不必当真，域外能量的意识入侵是规则所致，不是这等小手段可以清除的，记住，切不可沉迷其中。”
“小道谨记！”
灰道人赶紧行礼，虽然他压根就没有信过那些话，而且他觉得只要能修到第五境，都不会相信这些话。
乾息将手里的玉简交给灰道人，轻声说道：“以玉简的秘法炼化域外能量，确实可以增加修为，甚至可以慢慢接近域外能量的基础规则。”
他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道：“你窥视梦境，见证无数人性，看到他们的丑恶，也看到他们的美好，自信自己了解天下人的人性，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那些话过于简单，没有人会去相信它？”
“小道没有这个意思。”
灰道人否认。
乾息似乎没有听到灰道人的否认，继续刚才的话题，用告诫的语气说道：“你有时候把人想得过于聪明，也把人性想的过于复杂，它有时候其实很简单。”
说罢，他仿佛失去讲话的兴趣，挥手的同时对焦道人说道：“那秘法你也可以参详，我还是那句话，切不可沉迷其中，我等窥视它的力量，而他们窥视的是我们的肉身和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