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淮府城君侯宫邸,迎来一位很特别的人,一位代表齐杨政权的使者。
“他们想要以宾关为筹码,保他们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左梁在使者离开后,第一时间向左宣作了汇报,她现在是楚国内务院的掌院,负责各地的情报。
“都是些什么人?”左宣很随意的问。
“当初跟随杨家起兵的世家大族,齐杨政权大部分军阵要务都在他们的手里握着。”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云江路是首要之地,宾关更是北上的关键,我们如果能抢先掌握宾关,对未来北上大有裨益,但这些世家大族在云江根深蒂固,如果不处理好,或许会对…”
左宣抬起头看向她的弟子,提醒道:“那些事情是朝廷相公该操心的,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左梁语气一滞,低声道:“我明白了。”
左宣叹口气,问道:“六心教在昨天来了人,府君出关在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左梁抱拳道:“还望师父明示。”
左宣望着庭院里的夜色,说道:“接下来,我们将要直面真阳教!”
她的话音落地时,两人感觉到地面似乎在震颤,“哐当”八仙桌上一根烛火倒下,连整个房间都开始在摇晃。
地震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是道藏殿,地震有地脉修士提前进行规避。
那便是由大境界修士斗法造成的!
左宣刚站起身,就有一位入境修士虽则一道青色流光落在庭院里,抱拳汇报道:“是从北方传来的的震动。”
“北方,真阳山?”
左梁看向她师父,企图寻找答案,但左宣此刻也是满脸震惊。
三天后。
确切的情报传到了左宣的手里。
是两位蛇族大妖,以自身血肉之躯撞击真阳山的主峰,导致真阳山主峰碎裂大半,连通方圆近百公里的大地塌陷,主峰喷涌的岩浆甚至已经影响到宁州路。
十天后。
更详细的情报送到了左宣的手里,是胡浅浅通过妖族内应获得的情报。
妖族已经联合超过二十名大妖,还有三名“丹成”境的巨妖亲临前线,一场真正的大战即将开始。
左宣看完情报后说道:“此战之后真阳山将元气大伤!”
胡浅浅却说道:“一位三境修士代表着上千年的修为,真阳教和妖域硬来的话,损失的将是数十名三境修士,甚至…还有可能造成第四境府君的陨落,他们双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损失。”
她笃定的说道:“根据玄门五派的协议,抵御妖族是五派共同的职责,但这场战争打了这么久,却不见有其他四派的修士前去增援,所以,真阳教大概率会妥协,毕竟妖域也不是要占领真阳山。”
左宣听完沉默半天说道:“希望这次我们没有做错!”
胡浅浅宽慰道:“这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连师父都不过是随波逐流,不过,这行争斗终究是要来的。”
她指的是小山府君的晋升。
小山府君的晋升会将各门各派推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唯有一战才能化解。
第385章 出关
真阳山局势引起天下注目的时候,湖山国也发生一件大事。
一向低调行事的太阴教突然对玉清教发动攻势,这两个死对头似乎要趁中州大乱之际,决定来算一算两派的的旧仇和新怨。
与此同时北国大军一面陈兵于云海草原,一面兵临镇山关。
北国在镇山关驻扎两天后,大营之中走出两位代表太阳神教的使者。
两位使者一路南下来到真阳山,在真阳山下与真阳教派出的两位修士大战三天三夜,胜出真阳教派出的两位修士,留下“太阳神教才是《三阳真传》的正统”这句话后潇洒离去。
自此后真阳教威望大跌。
接着,北国大军强攻镇山关,镇山关守军苦战一月,已经连发十封求援信到朝廷,但此刻朝廷除安庆府的禁军,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可以派遣。
最终由夏姚公主下令,调遣安庆府守军增援镇山关!
大同朝野闻讯之后,立刻便有人鼓动君侯王连再次出兵西石路,但被王连严词拒绝,他的原话是:“北国蛮夷犯我中原大地,我等此时出兵愧对中原百姓!”
他这番举动为他赢得不少好名声,朝廷听闻却无比难受,因为夏姚本身就是想通过此举引大同军东进,届时,大同军定会遭受北原路百姓和世家大族的仇恨,反而有利于未来朝廷平定西北。
五月初。
上京城向金淮府城派遣了两位使者,但他们连柳捷的面都没有见到。
于是,在五月中旬,双方大军在宾关展开了一场真正的血战,彼此都投入超过十万带甲战兵。
当中州各方势力都将目光注视到宾关之际,真阳山周边的妖族大军突然如潮水般退走,他们退至绵竹县,将绵竹县据为己有,也没有打杀县城里的人族,只不过把交易区域从原本的河道之上改为县城内的市场。
十天后胡浅浅特意来到道藏殿,对左宣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妖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左宣问。
“不清楚,这事只有几位妖族前辈知晓,就连大妖都只知道是妖皇耀夕用过的魔兵。”
“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左宣颇感头疼的看向庭院里,突然发现庭院里那颗榕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好浓郁的木灵之气!”她快速走到庭院里。
胡浅浅也快步跟出来,毛茸茸的耳朵向后倾斜,一双蓝瞳和左宣一样看向六心教的方向,那边的天空没什么特别的变化,灵感世界也毫无动静,但浓郁的木灵之气却是从那边传来的。
“是师父出他们出关了吗?”胡浅浅问。
“算算时间应该是。”
左宣回答的时候,旁边巡察使小院里一道身影猛然窜入上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往六心教方向飞行。
“是云山前辈,我怎么看他有一种上前线的感觉?”
胡浅浅下意识的询问。
左宣皱眉的,心中诞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云山的情绪忽高忽低,他的道和丹晨非常相似,这样一来,便严重受到这些年莫州路动乱的影响。
他这样的人很有可能作出极端的事情来,就比如之前的丹晨。
想到这里的左宣给弘沅传音的同时化作一道流光,试图将云山拦下,听到传音的弘沅也第一时间飞出他的小院,试图从另一边拦截云山。
胡浅浅见状,想了想也化作一道很难捕捉的星光,跟随在左宣的身后。
“当”
“当”
两声类似金属的撞击声回响在空中,左宣和弘沅被两道无形的结界拦下。
弘沅稳住身形,望着继续向六心教快速飞行的云山,有些气急的大喊道:“云山道友,莫要自误,天下事不是你我可以过问的。”
云山停下身形对左宣、弘沅以及胡浅浅拱手行礼,随后毫不犹豫的向六心教方向飞去,身后三人只得绕过结界继续追击。
半刻钟后。
云山身影落在六心教的山门前。
“贫道云山,求见小山府君。”云山递上他的拜帖。
山门前的弟子都是一愣,按理说巡察使是有资格递拜帖求见府君的,可现在这个时候这些弟子还真不敢接拜帖。
正在他们考虑的时候,左宣、弘沅以及胡浅浅落在了云山的身后。
就在山门前弟子为难的时候,山门内一道温和的浅绿色光芒快速落下,稳稳的落在山门后面的台阶之上。
“见过长清真人!”
周边山门的弟子看到来人,意外之色一闪而过,随后都下意识的行礼。
‘真人’的称号是楚国修行界和朝廷共同定下来的,当初楚国建国立号时,神像之上出现的王平、子栾以及修豫都有‘真人’称号,为的是区别其他三境修士,而小山府君直接被称为了大君,是楚国庙堂祭祀的第一人。
王平微微皱眉,他对‘真人’这一称号有些受宠若惊,凡是修行者,以‘真’为名的称号,都是极其小心和谨慎,就比如第五境的‘真君’。
而他不过是一位三境修士。
“师父!”
“真人!”
山门外的胡浅浅等人也相继拜礼。
王平将称号的问题驱逐出脑海,他目光先看向胡浅浅、左宣以及弘沅,扯了扯身上道袍的衣领,说道:“浅浅、左道友,还有弘沅,你等三人先上来。”
“是,师父!”
胡浅浅最先应答,她再次拜礼后毫不犹豫的向王平走去。
左宣则紧随其后,弘沅沉默数息,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也跟着左宣的步伐走到王平的身后站定,山门这时又走出一人,是赵玉儿。
王平看向左宣的时候,目光之中带着些许警告,这是警告她不要什么事情都参与。
左宣只是点头,她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如果云山真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而现在出来的是修豫,她就将万劫不复。
王平在三人站定后,与下方云山对视,语气温和的说道:“云山道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纠缠个对错,你就此离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周边六心教的弟子早已看出事情不对,又听王平这么说,个个立刻露出一副戒备的架势。
云山先是郑重的行了一个抱拳礼,随后跪下又行晚辈的叩拜大礼,把六心教第一众弟子搞的不明所以时,他才开口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询问小山府君,还望长清真人代为传达。”
第386章 三问小山府君
云山说完再次行大礼,这时六心教很多入境修士都赶了过来,聚集在王平的身后,有些弟子听闻云山的话,下意识的想要出言说话,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并指了指最前面的王平。
王平没什么别的表情,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云山,“府君说,各自修行各自的道,你修行这么多年也实属不易,往日也为道藏殿也立过大功,如果在以往他可以原谅你的无礼,但此刻不行,你可要想好!”
“我正是要在此刻问。”
云山语气果决。
王平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收起一切心思,表情做观景状,双眸之中的人性迅速退却,雨莲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奇的打量云山的神魂,在灵海里提醒道:“他不会改变主意的,收起你的善意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他选择的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现在的局面。”
“府君正在聆听你的问题。”
王平说完这句话便低垂着眼皮,一副言尽于此的做派,弘沅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左宣拦下。
云山站起身,目光看向六心教后山方向,拱手说道:“我的第一个问题,从三百年前开始,府君以玄门正道联合太阴邪修以及‘第一天’,扰乱莫州路灵性,再到永鸣港事件数百万人丧生,再到如今莫州路的动乱,您是否问心无愧?您是否还记得自己是玄门正道?”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所有人也都像王平一样,低垂着眼皮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守门的弟子更是全身发颤,内心极度想逃离这里,却又不敢有任何动作。
山门前静悄悄气氛持续十多息后,云山向六心教后山拜礼,拱手继续说道:“神器,不可强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道者,不以苍生为念,一心高位是为魔,敢问府君是否入魔?”
王平听到这话,眼皮微微一颤,口中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那些守门的弟子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行大礼,入境的弟子心下骇然,不敢抬头凝视眼前之人,更没有人敢出面与之争论。
云山又等了十多息的时间,然后再次向后山拜礼,又问道:“府君明察天下,莫州路数百万黎民的疾苦可否有看见?中州数千万黎民的疾苦是否有看见?面对那些全心全意信仰你的黎民,你是否心安呢?”
王平听到这三个问题,心中不免有些烦躁,雨莲感受到王平的情绪,在灵海里与之交流道:“这世上万事万物从诞生到灭亡,都是矛盾却又相互依存的,你求长生,黎民求太平,各有不同而已,伱为矛时,如果无法克盾,你必将身死道消,你为盾时,如果无法克制矛,也将身死道消。”
雨莲的这些道理,并不是她的道理,其实是王平内心深处理解的道理,雨莲不过是在关键的时候将王平本就理解的道理再次拿出来而已。
王平心下恢复平静的是时候,云山已经再次行跪拜大礼,他的问题已经问完,这并不是问道,而是在质问,质问小山府君给天下带来的灾难。
或许在场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们仅仅是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