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竟是在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一个全女宗门中却有一个负责杂役的少年。这位少年清秀俊朗,却因男卑身份在宗门受尽欺负,唯有宗门最小的小师妹怜他帮他,渐渐两人情投意合。但其实这位少年是宗主早早就选好给全宗修炼用的炉鼎,等到他成年之际,他便开始了那人尽可欺的生活。
可偏偏唯独小师妹年纪不够,轮不上她。她只能看着心爱的男子被师姐们肆意采补,苦涩万分却无能为力,但好在少年对她的感情始终不渝,让她聊以慰藉。结果终于等到小师妹成年,以为自己也能安慰他时,却被他无情拒绝。她不解追问,才知宗主和师姐们都与这位少年采补出了感情,少年的世界里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
她只觉天塌地陷,是夜便跑出了宗门。可谁知这竟是那少年处心积虑的报复,一夜之间,这个蓄养炉鼎的邪宗就被覆灭,而次日回返宗门决心要将少年救出的小师妹才发觉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逼自己出走,感动流泪后两人也过上幸福生活。
这本是个过程揪心结局也算完好的故事,大冷天里姬雪若却看得冷汗涔涔。她只觉这故事就是妹妹心中所想的真实写照,各种细节竟将被人横刀夺爱的苦闷写的入木三分,她不会有一日也想覆灭了所有抢她师兄的人吧?
姬雪若脊背发凉,在确认七位长老的妖丹都有净化后连忙叫停了这个计划,而是留出时间让长老适应蜕变后的妖丹,就连自己也开始忙起与神山的接洽工作,倒是将游苏留给了姬灵若一个人。以至于姬灵若偶尔婉转相邀,她也不太敢去了,她本以为妹妹是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癖好,现在却怕妹妹从后面给她刀了。
只不过净化妖丹后的效果的确显著,六位长老竟全部到达了化羽中期的境界,柳荫荫也在闭关之后成功突破化羽上境,那滔滔的玄炁更是直接让她接近化羽圆满。有此实力,入驻神山后的蛇族想来也能镇住不少非议的声音。
转眼就是年底,距离姬雪若带着五位长老上星曌神山已有七日。
雪粒子扑簌簌打在蛇祖殿的青铜檐角上,游苏倚着廊柱擦拭墨松剑,剑刃映出姬灵若抱着念酥蹦跳的身影,将隆冬的肃杀都哄暖了几分。
然而温馨只是表象,蛇族殿前聚集了蛇族全部蛇女,只因她们都是在等姬雪若归来。虽然之前就收到了来信,可信中并无明确答案,心中对重归神山之事终归是忐忑难安,
“族长回来了!”
欢呼忽地如沸雪漫过石阶,游苏与姬灵若皆是目露惊喜,连忙严阵以待。
以姬雪若为首,身后还跟着五位长老,尽管发丝被风雪揉的有些凌乱,却掩不住眸中灼人的光彩。
姬灵若赶紧抱着锦裘迎上去,姬雪若却摆了摆手,任由寒梅香混着雪气渗入衣襟。
她抬眸望向蛇祖殿外的琼枝玉树,嘴角扬起疲惫却骄傲的笑:
“蛇族,终于又是神山之族了。”
顷刻之间,蛇族举族欢腾,掌声如潮。
暂代族长之务的姬灵若早早备好宴席,祖殿内暖意扑面。
姬雪若立于殿阶之上,玄色广袖罕见地换作了茜红色的云锦,站在高处尽显华贵威仪,令人不自觉自惭形秽。
“今日蛇族能重登星曌神山,是列祖列宗庇佑,更是在座每一位的心血所成。”她的声音穿透喧阗,清越如凤鸣,“千年前先祖被迫退居祖地,今日我们终于在神山上重新刻下蛇族之名!”
慷慨陈词,惊起满座喝彩,七位长老更是喜形于色,好似俱都年轻了十岁一般。
“但神山之路非止于此。”姬雪若忽然提高声调,“只待修筑完善,蛇族可入驻星曌神山南麓,与雪鹤族毗邻。这个位置不低,可见神山对我蛇族寄予厚望,我等更要勤勉修行,不负此生所修。”
蛇女们纷纷响应,只觉修炼的热情从无此刻这般高涨。
一桩千年夙愿了却,游苏望着蛇女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只觉与有荣焉,暗想着有朝一日定要让蛇族也成为妖族一等一的族群才叫风光,毕竟这可是自己家啊。
“第二件事——”她忽然转身,指尖轻挥,一面青铜族谱从殿中升起,“经长老会决议,今日起,正式将其名刻入蛇族族谱,位列‘若’字辈下!”
话音未落,殿中骤然爆开七彩烟霞。蛇女们托着金盘鱼贯而入,盘中皆盛着酿了百年的梅酒。喜上加喜,顿时让欢闹的氛围更上一层。
游苏望着姬灵若甜滋滋的笑容,以及姬雪若那意味深长的浅笑,才知这定是这两位女子瞒着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惊喜,一时间只觉鼻头酸涩,好不感动。
……
蛇族上下沉浸在入驻神山以及收纳游苏的喜悦中,游苏则踩着窗沿的薄冰翻入姬雪若的寝殿。
暖炉烧得正旺,案头摆着半凉的姜茶。
“怎么也不将窗户掩上,冬天风吹的凉。”游苏轻笑着反手将窗给关上了。
“修士不惧寒暑,关窗作甚?”姬雪若嘴上傲娇,实则自游苏翻窗进来后,这扇窗无论是刮风下雨她都没再关过,一如她的心窗一般。
游苏是心知肚明,心中唯有欢喜,便将暖炉拎近,“你在外奔波这么多天,暖暖手,别冻着。”
姬雪若别过脸,却没躲开暖意。炉中碳火噼啪,手已经被游苏握在手中把玩,心生甜蜜之时,却闻游苏忽而叹了声气:
“你此时将我刻进去,岂不是彻底将蛇族与我绑在一条船上了?万一……”
“你这么不想刻,难不成还惦记着跑不成?”姬雪若打断他未尽之言。
游苏自是感念少女情深意重,但有柳荫荫教导,他对自己的处境清晰不少:“晚点再刻,就算我的行踪败露,事情也有转圜余地。”
“你当我不知晓?只是我不愿转圜,而且也无转圜的必要了。”姬雪若昂起首,却是不顾游苏的疑惑转而道,“鲲鹏洞天的事,有眉目了。”
“真的?!”
更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游苏方才的疑惑,不自觉都将少女的柔荑捏紧了些。
“我通过诸族考验,成功拿下神山席位之后便再次受到仙祖庙的邀请。天听仙官授意,鲲鹏洞天将再度开启。”
游苏本来惊喜非常,可见少女讲起好事来却平铺直叙,没见多少喜色,不由心生疑窦,“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不开心?”
话音刚落,他也隐有所悟,惊道:“这一次鲲鹏洞天邀请的不只有你一个人?”
姬雪若点头,“神山各族,每族都有名额。”
“纵使那凶险万分的南海仙岛也是我们蛇族族长战至最后,区区鲲鹏洞天还不是手到擒来?”
游苏拍着马屁凑近了些,与少女肩膀相靠,却见少女眉间忧虑不散,联想到宴席上她眼神意味深长,才知那不是眉目传情,是心里有事。
他干脆直接将她搂紧,“到底怎么了?”
姬雪若却反手悄悄扣住游苏手腕,忽而抬起眸子,语出惊人:
“还邀请了你。”
游苏霎时瞳孔骤缩,他这才明白少女为何说没有转圜的必要,因为他在蛇族的事情原来已经被星曌神山知晓!
快马加鞭,游苏要开始横推了
第507章 藏在床底的师妹
游苏大脑一时宕机,鬓边流下一滴冷汗也浑然不知。
姬雪若早知他会有如此反应,毕竟她初听那仙官口谕时更是诧异万分,唯恐是自己何处露了马脚害了游苏,但思来想去总也觉得不对。
“你切莫慌乱,或许没那么险急。”姬雪若悄然将他的手反握紧了些,“这邀约来的太是时候,我想那仙官该是早就知晓你藏在蛇族。星曌神山的仙祖庙若想抓你,早便可以下手,又何必等到你在蛇族休养生息?”
游苏闻言也心中稍定,眉间阴郁却凝而不散。
自己有那毁容男替自己遮蔽天机,想要靠卜算得知自己具体方位是不可能的,那星曌仙祖庙又是如何得知的?
莫不是刚踏入东瀛就触发了什么暴露的机关,还是那羽挽月出卖了自己?自己和柳荫荫终究是信错了人?
姬雪若猜出他心中所想,“要说是别人暴露,的确是这羽挽月最有嫌疑,但我觉得可能性也不大。只因我能笃定六大妖族应该不知晓你身在蛇族的消息,否则你身负灵光,他们不可能忍得住几个月不动声色。而羽挽月若真心想要寻仇,她没有理由只将消息传达给仙祖庙,而让六大妖族一直被蒙在鼓里。”
游苏毕竟没有身临现场,听姬雪若这么一分析也有定断,比起弄清楚星曌仙祖庙为何得知自己所在,更应该弄清的是这星曌仙祖庙究竟有何目的。
念及于此,游苏思绪再下一层,竟是更觉心惊:“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星曌神山的仙祖庙连我要进鲲鹏洞天都知道?原本我是想让你替我去寻,可它却直接将机会送到了我手里。”
姬雪若归程之时一直在思虑此事,对游苏猜测自然也有考量:“恐怕是真的。我方才说进入鲲鹏洞天的机会每族都有,你却并非妖族凭何有名额?我追问那仙官诸多问题,她却只答了这一个,那便是将你变作我蛇族人即可。”
游苏微怔,“所以你才不顾之前计划,今日就将我写入族谱?”
姬雪若点头,“我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仙祖庙的图谋,但她们既然盯上了你,就一定是有目的的,要么是害你,要么就是帮你。鲲鹏洞天乃是妖族最大隐地之一,除了六大妖族之外鲜有妖族知晓,能被遴选进入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可此番却广开大门,闹得神山尽知,偏偏还恰好卡在我蛇族重归神山的节点上,这般顺着来看,就好似是专门等到我蛇族也有名额再昭告神山一般。”
游苏心中也早捋了一遍,这一切的确充满了刻意帮忙的味道,但他如履薄冰惯了,还是摇头:“表面看似乎是要帮我,背地里的想法却无人能知。倘若是另有图谋,我却不得不往火坑中跳。”
“那你留在蛇族,我一个人进就好。”姬雪若早有打算,这话语气稍变就是阴阳怪气,可少女却说的笃定果决,无疑是真的心存此想。
游苏心中一紧,忙将她抱得更紧,生怕她跑了一般:“那怎么行?鲲鹏洞天是我要去的,就是一枚鱼饵也只能我去咬,倒是你绝不能出什么闪失。”
姬雪若闻言心中微暖,却仍然摇头,“受邀的不仅你我,妹妹也一齐邀请了。”
“什么?这鲲鹏洞天要进去没有限制的吗?”
姬雪若摇头,“俱都是点名道姓邀请的,与修为年纪均无关联,但无疑都是一族中的翘楚。”
游苏竟觉得有些莫名熟悉,恍然惊道,“总不能是第二个南海仙岛吧?”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消息,或许于你有用。”姬雪若语气竟更凝重俩分。
游苏不由也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你可知那南海仙岛上的正阳真仙真身是谁?”
游苏微愣,想起那个毁容男来,“是谁?”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在心中做了天大预期,却不料少女的答案还是让他惊掉下巴。
“是闻玄仙祖,西荒洲的闻玄仙祖。”
话音一落,游苏大脑嗡嗡直响,只觉喉咙发哑说不出话来。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西荒洲已经陷落了大半。”姬雪若眉冷似雪,“那恒炼尊者协同南阳洲修士,用南阳洲至宝掩盖气机,率三千修士横渡西海,奇袭闻玄神山腹地。而西荒洲的罪名,则是闻玄仙祖被邪魔腐化,助纣为虐。”
姬雪若话虽简短,游苏却也轻易就能想到西荒洲流血漂橹的惨状,不自觉握紧拳头,为那恒炼首座的恶行气上心头。
“他敢掀起一洲祸事,难道不怕闻玄仙祖降罪吗?”
话刚出口游苏就已惊醒,那正阳真仙分明已经在仙岛之战中陨落,也就是说——闻玄仙祖已经死了!
见他表情姬雪若就知他已然猜到,她取出五洲地图,西荒洲的轮廓在烛下扭曲,如一块被风吹散的沙堆,“西荒洲虽是西侧,但实则是西南位置,距离北敖甚远,距离东瀛更是隔着一个中元。以至于恒炼将讨伐西荒的消息藏得极死,三月过去才传到东瀛。”
游苏喉间发紧,好似看见地图上蔓延的血色阴影:“他是早有图谋,所以联合南阳呈包围之势直取闻玄神山,恐怕连西荒洲自己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家神山已经陷落。等北敖和东瀛知道消息的时候,西荒更是已经陨落大半,再想阻拦已是为时已晚。”
“不仅如此。闻玄至今未曾出手,正印证了恒炼说他已经认罪伏诛的传言,同样也更坐实了他染邪的罪名。”
烛火猛的明灭,游苏呼吸一滞,“他倒是好大的算计……我还当他是误以为我在西荒才在西荒大开杀戒,现在想来,或许从南海仙岛开始他便筹谋此事,才能做的这般完美。污人清白的事情,他倒是得心应手。”
“为何这么说?”姬雪若微蹙黛眉。
“因为我见过正阳真仙。”他压低声音,掌心贴着她后腰,能感受到她因震惊而绷紧的肌肉,“他就是将蛇族秘辛告诉我的那个神秘人,也即是正阳真仙。我还当他为何能知道这等上古秘辛,原来他竟是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可是他绝非认罪伏诛,他该是死于邪神手中……”
游苏越说越是心寒,风雨欲来的感觉愈发强烈。
姬雪若亦有同感,心头却有诸多疑惑难解,不由蹙紧眉心道,“西荒洲名字中带有一个荒字,虽比北敖冰原好上些许,却终归是贫瘠之地。中元地大物博,又何须费这么大力气贪图西荒那片土地?还要以此罪名诬陷仙祖,莫不是只求一个名正言顺?”
游苏并未搭话,只是久久沉默。姬雪若看出少年是在沉思,也很识趣地没有出言打扰,蓦然她感觉腰后手掌一紧,知晓少年定有所悟,果不其然见到少年眼底似起风暴。
“是败者食尘。”游苏忽地说道。
“败者食尘?”姬雪若有些疑惑。
“闻玄仙祖败了,讨伐西荒便是他的惩罚。”游苏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此话一出,少女也隐约悟透,不由瞳孔微张,“你的意思是恒炼这番动作,尽是恒高仙祖授意?”
“若不是如此,他不可能知晓仙祖陨落这等隐秘,更不可能敢贸然挑起两洲战火。”游苏只觉背脊生寒,“我与你说过北敖洲的事端,乃是空原仙祖打算舍弃一洲子民所致……闻玄仙祖穿插于历史进程之中,定然也是有所图谋……如今星曌仙祖庙对我暗中相助,恐怕也与星曌仙祖脱不开干系……”
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此刻正像蛛网般在游苏眼前展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地穴中传来,“从尊主姐姐那里我便该认识到,山巅修士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忘了这世间只有五个人能真正被称作棋手。祂们在下一盘棋,而我们——都是棋子。”
姬雪若蓦地握紧他的手,却发现两人指尖都沁着细汗。
少女心念一动,竟主动将游苏揽入怀中,与之紧紧相拥。
游苏嗅着满鼻芬芳,随即垂下眼睑,自嘲般轻叹一声:“若不是我,蛇族本可置身事外,不至于卷入这场纷争。”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我终究是个麻烦,好似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
姬雪若闻言,忽而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戳了戳游苏的肩膀:“如今才说这话为时已晚啦,从今往后,你可是蛇族名正言顺的赘婿。”
她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俏皮,却并非真的埋怨,而是为了宽慰少年忐忑自责的心。姬雪若一族之长,本就是聪颖至极的女子,也知即便游苏与蛇族毫无瓜葛,所谓大争之世,又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
游苏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碎冰消融,碧波荡漾。他贪恋一般将少女抱得更紧,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传来的温度,心中的愧疚与自责渐渐被一种名为“归属”的情感所取代。
姬雪若默默不言,却能感受到少年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她本想再次出言安慰,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游苏的目光。
出乎她意料的是,游苏的眼神中并未有半点迷茫与畏惧,反而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一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豪情。所以他的颤抖绝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与其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倒不如顺应这命运的洪流,看看这棋盘究竟是何模样。”游苏望着姬雪若,眼中的火光愈发炽烈,“总有一日我要掀了这棋盘,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祖,究竟长着怎样的面孔!所以这鲲鹏洞天之事,我已是非去不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