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游苏让她们站起来,却不是为了对比欣赏的,只见他轻拢衣袖,一左一右,竟是结结实实打在二女臀尖,脆响搅碎杯中茶影。
姬灵若“呀”的一声跳开,雪色腮帮鼓得如桃,揉着痛处嗔道:“师兄!你打我做什么!”
姬雪若则身形微僵,玄色广袖下的指尖紧攥,闷哼道:“游苏!你别得寸进尺!”
游苏指尖尚存温软触感,面上却肃如寒潭:“疼吗?”
他鲜少会对两女做出这种严肃表情,让姐妹俩也都目光微怔,忘了回答。
只见少年起身拂袖:“疼就对了。我以家法惩戒你们,是因为你二人太不尊重我这个夫君。”
两女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自然都品尝过游苏这羞煞人的坏家法。只是之前都是惩戒之心远小于调情之心,今次却反了过来。
她们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却又闻少年长叹:
“你们总玩笑道我贪慕美色,我为你们开心平日里也都默许。可你们可曾想过,我与你们亲近,究竟是为情,还是为欲?”
他向前一步,揽住两女香肩,一左一右抱个满怀,语气也终软了下来:
“今日之事,你们下意识都觉得是我占了便宜,所以好似都默认我断不会拒绝,却不知我亦有坚持。为人处事,最忌讳慷他人之慨,你们以为是自己忍痛割爱,却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所以你们到底是将我视作道侣,还是一个可以随意供人使用的鼎炉?”
两女俱是一僵。
姬雪若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泛起苦涩;姬灵若则咬着下唇,只觉自己真切感受到了背后胸膛里那颗属于师兄的心。
她鼻尖一酸,反过来扑进游苏怀里,发间蛇涎香混着哽咽:“师兄……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来者不拒的人……我、我是怕……怕你被她们抢走,所以我才装的很大方……我从没有把你当作炉鼎,我宁愿让我当你的炉鼎!”
“傻师妹,说什么胡话呢。”游苏紧了紧怀抱。
少年怀中总是让人安心,姬灵若已是红了眼眶:“要是可以,我不想把你分给任何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断断续续补充道,“除了姐姐……还有师姐……”
游苏轻笑,笑意却透出半点无奈。
姬雪若靠在游苏怀里,忽而抬眸,与游苏目光相撞。
少年眼中无半分轻薄,唯有坦诚如镜,照得她心底那些自以为是的揣测无所遁形。
“对不起。”她嗓音微哑,玄色广袖垂下,掩住指尖因羞惭而攥紧的褶皱,“是我小觑了你,擅自为你做主……”
话音一落,她竟也泄了气般消了挣脱的念头,愧疚的心思远远盖过了被他同时拥住自己与妹妹的羞赧。
游苏见二女这般模样,心底的闷气也消了大半。
他抬手揉了揉姬灵若的发顶,又替姬雪若理了理歪斜的玉簪:“我知你们是护族心切,只是往后需记得,我与你们是道侣,是要共赴大道之人,其中份量,不言而喻。”
二女闻言,俱是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他顿觉烦闷全消,于是关切问道:“还疼不疼?”
“无碍。”姬雪若垂眸低首,嘴却还是硬的。
“有一点……”姬灵若嘟囔着回答,像是不舍得离开游苏的怀抱。
“那我替师妹揉揉。”说着,游苏唇角便勾起一抹促狭,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姬雪若耳尖骤红,猝然抬眸,羞愤瞪着游苏。
不是给师妹揉吗?揉我作甚?
她就知道那夜过后,一切都会朝着她不敢多想的方向发展。偏她又心存歉疚,更不愿做那破坏氛围的恶人,只得闷声忍耐游苏这收取歉礼的独特方式。
姬灵若则依旧将脸埋在游苏衣襟前不起,只用粉拳捶着游苏胸口,嗔道:
“还说不是为欲……”
游苏捉住她作乱的手,掌心贴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只觉心情美妙:
“欲随情生,师妹若是不喜,以后我们就精神恋爱,师兄绝不碰你一根手指。”
“不要!”姬灵若脱口而出,又羞得在游苏胸前咬了一口。
“我倒是愿意如此。”姬雪若则一边因游苏得寸进尺的手而羞红了脸,一边咬着下唇仍旧嘴硬。
谁知游苏到她这儿就变得没脸没皮,挑眉笑道:“那我也不要。”
“无耻!”姬雪若嗔骂一声,别过脸去。
三人身影在案边交叠,远处火山红光微明,似是感应到人间温情,连喷发的硫磺气息都淡了几分。
游苏望着怀中二女,忽觉这世间纷纷扰扰,唯有此刻最是真实。
温存片刻,他终是开口,“其实想要帮七位长老净化妖丹,或可无需实质性的双修。宗门功法玄妙,当有妙法可行。”
“当真?”姬雪若眸光骤亮。
“好像是有体外双修来着……双修不过是双人修炼的意思,的确不是等同于结合。但我也记不太清了,如今我们人在东瀛,上哪儿去翻宗门典籍去?”姬灵若好奇地问。
她其实早将鸳鸯剑宗藏书阁里那些典籍都翻过,虽没练过,却也记得不少。对这体外双修之法感到陌生,说明她对这种内容不感兴趣,这才没有仔细去看……
游苏却忽地将视线放在窗外,远处的蛇山口火光微明,他好似看见了那抹白色倩影守在竹庐门外。
体外双修之法他早请师娘在梦中为他讲过,然而梦是梦,现实之中,他又怎会放过这个能借此去寻师娘的机会。
而此时在竹庐之内,白裙仙子正抹去额上香汗,取出那本看了大半的书卷。
观其书名,赫然是姬灵若怕师尊无聊,给她送来的《神雕侠侣》……
自我反思了一下,感觉还是不可《操之过急》,所以这几天的章节就显得有些水,抱歉抱歉。
第500章 苏儿,留步(56k)
何疏桐近来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自幼时起,便被当作书香仙子来培养,读的都是琼编玉牒、典册高文。
随着书读的越多,她越发觉得书上明心见性的道理,与她这被迫读书的行为乃是南辕北辙。
她抗拒着这样的日子,这让她开始厌恶起看书这件事。所以自立志学剑之后,除了修炼必须之外,她鲜少会去主动读书。
然自己那三弟子姬灵若却担心她在蛇族住的无聊,好心给她送来了一本书供她解闷。
她不爱看书却给她送书,但她还是将这不太合适的礼物欣然收下。毕竟灵若并不知晓她的过往与喜恶,能有这番心意她已经很是欣慰。
只是她看见书名也觉好笑——《神雕侠侣》,怎么是本凡间话本?
这灵若天性烂漫,竟没想过她已是在仙道浮沉近三百载的莲剑仙子,又怎会读这种小姑娘才爱看的凡俗读物呢?真要送,那也该送一册诗集、一卷画册才对。
但她也并未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位弟子可爱。料想定是灵若自己极爱看这本书,所以才会想着分享给她。
将喜欢的东西与喜欢的人分享,这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心觉有愧,对灵若这个弟子,她的关怀并不够多。
遂她又将搁置在角落里两日的话本拿了出来,想着她也有必要多了解一些姬灵若,而绝不是因为在这闷热竹庐中真感觉到了无聊。
可随着她翻开书卷第一面,她就差点又将此书关上。因为作者署名那里,赫然写着“师妹天下第一”六字。
何疏桐想不通,这文化造诣得是多低的笔者才会取这种笔名?再不济,你取个什么什么公子的笔名也比这更有风范些吧?
可偏偏这种人写的书居然还被灵若这种小姑娘奉为珍宝,她便压下鄙夷,秉着批判的态度翻开了第二面。
男主人公名为官徒,何疏桐并未觉得有何古怪,只是觉得这凡俗话本用词直白、遣句随意,读起来倒是没有小时候看那些古稀之书时来的疲惫。
但或许也正是如此,一个鲜活的低武世界自书中缓缓展开,令人不知不觉就多翻了几页。
可直到看见那个白裙飘飘、天姿灵秀的女子出现,何疏桐才瞳孔骤缩,意识也瞬间清醒。
这女子的名字……怎么也叫何疏桐?!
是巧合吗?
她本能地就这般认为,毕竟她的真名鲜有人知,而这世上会叫这个名字的也绝不仅她一个才对。
可是偏偏,偏偏这个人名出现在灵若给她送的书里面……
灵若是故意的吗?不对,看她送书时那神情并无古怪,她应该也不知晓我的俗名才对。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何疏桐感觉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如今再看这个男主人公的名字,她竟觉得有些暧昧的熟悉之感。
是了,他也姓官啊。
官徒——书中特意解释那个养父为他取这个名字的含义,乃是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之意。
这还让她阅读时就对男主心生同情,可如今再读,她竟分明觉得还有另一层隐喻。而这层隐喻,所有读者里恐怕就只有她这个真正的“何疏桐”才能领会。
官徒——官楚君之徒。
再结合那个俗不可耐的笔者署名,哪怕何疏桐再愚钝,她也猜到了作者是谁。
她再翻到扉页,发觉此书成书之时甚至还是去年。她不禁芳心一颤,没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游苏对她的野心就已初露端倪。
带着这样的心理预期再去读书,才发觉这书中情节竟有这般多巧合:也是被年少收留,也是相依为伴,也是坎坷多难……
两人二人共同成长,相互怜惜,如此情形之下互生情愫,但因师生恋不容于世。彼此之间四离四合,生死相随。
直到看到最后书中那个“何疏桐”纵身跳下断肠崖,书外的何疏桐只觉自己的肠都要断了,赶忙将书卷阖上,不敢再看。
他会将书中师徒二人的感情之路写得这般曲折坎坷,看来他很清楚这段感情会有多么艰难。
可即便如此,他还要像书中的官徒那样坚持吗?
所以她不敢去看结局,因为她也分不清,她是想要一个悲剧,还是想要一个喜剧。
竹庐里的暑气如无形蛛网,将她困在莲台之上。
她的素白罗衫已被香汗洇透,透出底下藕荷色的诃子边缘。
冷风扇在远处嗡嗡转动,送来的凉风却稀薄了许多,根本难解她心内的燥热。
因为冰化了。
而每到这时,少年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她送来新的冰块。
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赶紧将这本没看完的书藏在身后,却没来由想起昨夜梦中少年滚烫的掌心按在她的腰侧。
在那梦中,她竟已经纵容他排毒时不必再木讷地躺在床上,而可以站起来从身后搂紧她,一边凑在她颈边深嗅他梦寐以求的味道,一边让她手动祛毒……
这根本远远超越了正常师徒该有的界限,那日在云端跌落时的心悸此刻又翻涌上来,搅得她坐立难安。
何疏桐见池中倒影,自己的双颊酡红如霞,哪还有半分洞虚剑仙的清冷威仪。
忽闻竹门轻响,她如惊弓之鸟般起身,广袖扫过案头茶盏,泠泠清响中倒映出她慌乱的眉眼。
“师娘,今日的冰送来了。”
游苏的声音透过竹帘传来,自那次她说需要冷静之后,他再没进过这面竹帘。
何疏桐攥紧丝帕,耳尖不由得发烫,但还是强压心中躁念清声嗯了一声。
可她本以为少年会如往日般放下冰盏便会离去,却不料哪道墨色身影始终立在门前,投在竹帘上的影子被烈日拉长,像株固执的青松。
东瀛似乎只有夏冬两季,在中洲本该秋风飒爽的日子,蛇山竹庐内的温度却愈发灼人。
冷风扇铜盒里的冰彻底化了,吹出来的风也带了几分燥意。
何疏桐咬了咬下唇,她知晓少年是在等她,等她出去拿他新送来的冰鉴。
可他为何今日突然这般变化?为什么不能像之前一样,现实中保持距离,于梦境中再向我亲昵呢?明明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若是不想改变现状,便应该狠下心来将少年晾在外面。可她终是不忍少年在烈日下久晒,轻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