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别怕,我是瞎子 第497节

  羽挽月没有挑破,继而寒声道:“羽潇然以锁炁钉控制我为底气,如今我修为散尽,他暂且控制不了我。所以在此期间,我要彻底让这头畜生对我死心!”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游苏却又听出了百年积压的戾与恨。

  “这是你对他最后的报复?”

  “请游公子为我——”羽挽月脊背挺直,目光灼灼,“刻下奴纹。”

  游苏瞳孔骤缩,甚至忘了以气机压制这四字之音。

  羽潇然骤然暴起的嘶吼声在殿角炸开,铁链被挣得铮然作响,却只衬得此处愈发死寂。

  “为了报复他,何至于此?”

  羽挽月的笑里藏苦,“也是为了彻底让游公子放心,倘若我真恨你,这世上又有什么把柄能压住一颗报仇的心。”

  游苏喉间一紧,他的确仍在考虑为了确保万一要不要将羽挽月变作眷属,因为曾经的好友关系并非什么牢不可破的羁绊。但邪眷终究顾虑繁多,所以他准备看她究竟能拿出何种把柄再做考虑。

  奴纹之术与真主的邪眷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邪眷除了身有邪气外远不及奴纹之术伤天害理,要不然也不会被五洲封禁。

  身负奴纹者,不光得对认主之人绝对服从,还可以被肆意汲取力量,甚至就连生死也在一念之间。

  当初千华小狗委托他帮忙进入南海仙岛时就曾许诺,事成后可为她刻下奴纹,让她身心皆臣服而不是只有身体被迫屈服。

  游苏事后也未尝提及此事,一是因为他觉得和千华小狗博弈拉扯,靠自己征服她的心才算成功,二则是因为他还是本能抗拒这般伤天害理之术。

  所以面对羽挽月的请求,他还是心有恻隐。

  “我并不懂奴纹之……”

  话音未落,羽挽月却忽而扯开腰间系带。

  游苏霎时瞪大双眸,才惊觉她今日没穿之前那件淡金纱衣。

  天窗漏下的天光中,绝美胴体上飘扬的尘埃也纤毫毕现。

  即使那日借剑破丹她也未尝这般袒露,可美轮美奂间,却见羽挽月的小腹处有一圈圈蜿蜒的繁复纹路。

  那纹路形如锁链盘绕妖丹,在逆光中泛着森冷光泽,与她苍白肌肤形成了刺目对比,像被烙在灵魂上的耻辱印记。

  “这是支脉女子的‘嫁妆’。”羽挽月指尖抚过纹路,唇角勾起比冰棱更冷的笑,“在我被许作他为妻时,他母亲,也即是金鹏本家的族母,亲自将这奴纹刻上我妖丹命门。当时我疼得咬碎三颗牙,却诉不尽心中屈辱。在她刻完之后,我还要跪谢主母赐纹之恩。毕竟支脉贱种能成本家嫡子之妻,在她们看来是天大的福分。”

  游苏只觉触目惊心,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奴纹一旦刻下,便如附骨之疽,无论认主与否都无法消除,这将是伴随羽挽月这个骄傲女子一生的耻辱。那畜生的母亲是想借此折断她的羽翼,让她这辈子都只能甘心等那个襁褓中的‘未婚夫’长大。

  “羽潇然!”羽挽月忽而高喝出声。

  金翅外又传来羽潇然的怒吼:“羽挽月!你竟有脸将奴纹示人!恬不知耻的贱妇!你是我的!我的!”

  羽挽月对他的咒骂充耳不闻:“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吞并蛇族……因为你迫不及待要突破化羽境。”

  她眼中闪烁着恣意的光,“你娘知道你贪恋我,所以我告诉她,为了激励你努力修行,让你只有到了化羽境才能动我,才能激活你这垂涎多年的奴纹!只可惜啊只可惜……你还是在即将成功前功亏一篑!”

  “羽挽月!你这个毒妇!贱人!婊子!”

  羽潇然极尽恶臭之言,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无边的怨气,可他骂的越脏,羽挽月就笑得越畅快。

  “你想要的修为我已送人,如今——你想要的人也不会再属于你!”

  羽挽月笑得凄艳,她长吸一口气,压下喷薄而出的复仇快感:

  “游公子,奴纹早已刻好,你只需要将玄炁注入其中激活即可。”

  “你可知这般做的代价?”游苏的声音染了霜。

  羽挽月忽然前倾,金翅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影:

  “我很清楚。游公子也该清楚,这修仙界本就不太光彩,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放心让我游走于妖族之间,不必担心我随时反戈。”

  殿内烛火突然明灭,游苏望着她眼底翻涌的决然,忽然想起在金茧中她咬住他肩头时的颤抖——倘若不是柳婆婆事后告知,他不会知晓如果当时羽挽月选择自爆化羽圆满的妖丹与他同归于尽,他将不会剩下半点残渣。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游苏长叹一口气,尽管他已经猜到羽挽月对羽潇然恨之入骨,但她最终的报复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他明知对一个曾经的敌人心软属实不该,却还是难过心里这关。归根结底这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身不由己的可怜女人,与当时主动对他与师姐发难的千华小狗并不相同。

  “你不必如此,即使倒戈,就当我和柳长老信错了人便是。”

  羽挽月愣了愣,她仰起脸,天光恰好打在她的脸上,金色的睫羽熠熠生辉:

  “我方才不是做戏,我说我不会拒绝你是真的。倘若不是身体抱恙,我还很期待你能放下人族的矜持,毕竟……柳师妹当时看起来真的很享受,谁又还不会想男人呢?”

  她隔着天窗看见了外面阳光大好的天空,万里无云,几只自由的鸟雀飞过,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你挽救了那个即将变成行尸走肉的我……如果不是你,我宁死也不会将这个耻辱的标记露出来。但你很特别,我知晓你绝不会用异样眼光看我。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他。”

  游苏久久沉默,旋即并指为剑,悬在奴纹上方:“最后一次机会,一旦开始,再无回头路。”

  羽挽月低下头,笑着平视少年,双翅忽地张开,金羽洒下簌簌的光,像是即将振翅高飞的金鸟:

  “来吧,让我——成为你的剑。”

  “不要!不要!我求你!游苏我求你!不要!除了她我什么都能给你!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别动她!”

  羽潇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可游苏的背影高大挺拔,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遮得完完全全,以至于羽挽月现在是什么表情他都看不见。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游苏曲臂,然后缓缓向前送去。他已然忘记了仇恨,跪在地上磕头磕个不停,宛如幼兽哀鸣:

  “你可以动她……你想怎么动就怎么动!只要不让她认你为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可以帮你!我帮你杀了我爹!我帮你夺下金鹏族!求你了,求你了,我认输啊……”

  虹光顺着殷红顺着奴纹的纹路蜿蜒成溪,羽挽月只觉妖丹剧震,痛的搂紧游苏的脖颈,金翅不受控制地狂乱拍打。

  但即便疼痛至此,她还是勾起解脱般的笑。

  羽潇然已经放弃了挣扎,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搭在游苏肩上那张笑得幸福的仙靥。

  他像一条被拔去毒牙的恶犬,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举起手刀,他知道羽挽月为的就是这一刻,当他忍受不住屈辱亲手自裁的时刻。

  但他不得不承认,羽挽月真的让他输得一干二净,他的手刀从未这般干脆利落过。

  他瘫在血泊中,望着金翅环绕下紧紧相拥的身影,蓦然想起第一次对羽挽月产生深刻印象的回忆。

  那时的她站在金顶,朝阳为她的羽衣镀上流火,美若神祇。

  她说她想飞出这里,于是问尚且年幼的自己可否帮她?

  彼时年幼的他满口答应,直到后来发现她所处牢笼的钥匙在他手里。

  阖眼之前,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她——无论是用锁炁钉还是奴纹。

  而羽挽月的眼角,则同时流下了一滴清泪。

  只是她的眼里不是死去的羽潇然,而是被她抱住不松手的少年。

  原来在这世上,真有傻子会打开笼子放她走。

第492章 天生炉鼎(56k)

  “她走了?”

  姬灵若的声音自廊下传来,裙裾扫过石阶的窸窣声比往日更轻。

  她立在紫藤花影里,指尖绕着承影剑穗,目光却如小蛇般缠上游苏的侧脸。

  游苏指尖摩挲着案上冰镇的酸梅汤,望着远处天穹最后一抹鎏金,那里隐约掠过一道残破的金影:

  “下午柳长老亲自‘押送’她出祖地。”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带着羽潇然的尸骨。”

  姬灵若若有所思地点头,几步跨到游苏身侧:“师兄方才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倒像是要把云霞都看出个窟窿。”

  酸意夹杂在轻扬的尾音之中,她索性将冰盏夺过,仰头饮尽时喉间发出示威般的吞咽声。

  游苏哑然失笑,伸手去拭她唇角的晶莹,“我只是在想事情。”

  姬灵若偏头躲开他的指尖,“想关于那羽挽月的事情?”

  游苏没有否认,但也不想师妹吃这无端飞醋,便将姬灵若拉到石凳上:“师妹可知这羽潇然和羽挽月是何关系?”

  姬灵若忙于处理族中事务并不参与直接审问,但也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是夫妻?”

  游苏点头,“却不是心甘情愿的夫妻。”

  他虽觉将她人苦难说与旁人听不太好,但料想师妹也会同情她,遂从当年那个拜别好友后满怀热忱进入金鹏本家的天真女子讲起,一直讲到她方才如获新生、振翅高飞。

  暮色渐沉,廊下的琉璃灯次第亮起,在姬灵若眸中投下摇曳的光斑。

  “……所以她宁可让你激活奴纹?”姬灵若忽然攥住游苏的衣襟,“若换作是我,定不会让那羽潇然这般轻而易举就死了!”

  游苏轻叹一声,将姬灵若拽进怀中,下颌抵着她发间清甜的蛇涎香,心道那羽潇然之死还真不能算是轻而易举,只是他没将那少儿不宜的报复桥段详细讲给师妹听罢了。

  “那羽潇然自裁前一直求我,我却不理他,而是选择配合羽挽月完成她最痛的复仇。但我只是逢场作戏,我并没有注入玄炁激活奴纹。”

  “嗯?为何不接受?”

  “那羽挽月是柳长老曾经故友,我若收她为奴,让柳长老该如何自处?虽可借诸多理由,柳长老也不便苛责于我,但想来她心里也定不会乐意见到那般局面。”

  “这么说你还都是为了柳婆婆了?”姬灵若眯起眼睛。

  游苏喉结微动,不敢多作回忆,而是正色道:“难道不该?”

  姬灵若挑起柳叶眉:“自是应该,柳婆婆照拂我与姐姐长大,又对蛇族鞠躬尽瘁,算是蛇族发展至今最大的功臣。倘若让她心存芥蒂,岂不是寒了功臣的心?我也不忍见此情形。”

  游苏如释重负地笑笑,“那便是了。”

  姬灵若却又狐疑地眯起美眸:“可柳婆婆与你又无太大关系,你这般在意她的感受作甚?”

  “她……师妹和雪若小姐,就是她与我之间最大的关系啊!”

  “还当我那般好骗呢?你就是不管她,我与姐姐还能因此怪罪你不成?把你的真实想法,从实招来!”

  游苏深感师妹真是越发难糊弄了,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开口道:

  “因为我觉得若是需要靠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来摆脱羽潇然的控制,那她不还是一只被锁在金笼里的折翼鸟吗?我策反她时便许诺让她新生,此法与我初衷相悖,便还是作罢,是不是有点傻?”

  姬灵若沉默良久,于理而言,她当然觉得游苏对敌人心软是傻;可于情而言,游苏尊重女子、爱惜女子的品性一直都是她特别喜欢的点。

  换作是任何男子,恐怕都难放弃一位金鹏族的女奴吧?毕竟她们不仅长着漂亮的翅膀,还浑身金灿灿的诶!

  一时间姬灵若也不知该骂还是该夸,干脆不表态,而是忽然仰起脸,噌的一下将薄如蝉翼的承影剑刃亮了出来:“待我登临神山之顶那天,定要烧尽妖族这些沉疴积弊!”

  她咬字极轻,尾音却似淬了毒的蛇牙,“把那些烙铁、锁链、浸着女子血泪的婚书,以及妖族所有的不公,统统都扔进熔炉里炼成废铁!”

  游苏诧异失神,指尖停在她耳后鳞片,那里正因激愤泛起细碎的青光。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以师妹的性子,应该是说‘等姐姐登临神山之顶’才对,怎么会变成她自己?

  常言道男人的成长只是一瞬间,女子又何尝不是?

  想来自己的死真的让师妹心性成长太多。她本就不是一无是处的二小姐,她明明也有许多想做也能做的事情,只是总有人要替她做。

  如今需要她独立站出来的时候,无论是对金鹏族虚以委蛇还是将战后的蛇族治理有序,她都让人刮目相看。

  虽因假死让少女伤心而愧疚,却难掩此时心中欢喜,游苏将少女搂得更紧了些,宠溺道:

  “好,那师兄替你抡锤。”

  “我才不要你抡锤!”姬灵若突然挣开他的怀抱,青色裙裾在石砖上旋出凌厉的弧,“让你抡锤,你肯定偷偷将那些奴纹啊婚书啊都改成你的名字。”

  “不是,我连羽挽月都没收呢,又怎会做这等龌龊之事。”游苏只叹师妹对自己成见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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