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阙 第523节

  神光当初作乱清溪坊的时候,可能认识的高度,都不如现在的王玉楼,否则他也干不出那种事——不明所以、不知对错。

  从这点看,王玉楼也确实有了紫府的气魄,甚至有了近乎于仙尊的气魄。

  ——

  群仙台上,气氛有些凝重。

  王玉楼的开紫府之议正在投票,但支持他开紫府的,不是他的师尊莽象,而是其他金丹仙尊。

  这件事吧,其实很诛心,王玉楼甚至还需要思考,自己的紫府之议过去后,要如何维护好和莽象的相处模式。

  关系就算了,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相处模式,已经是王玉楼期待的极限。

  他俩经此一事,算是彻底在利益上分道扬镳。

  其实,对于事情的如此发展,王玉楼的内心也是有波澜的。

  莽象不是人,但莽象的名号庇护了王氏很久很久。

  莽象有时候为王氏带去了相对优势,但又害死了王荣远等王氏的族人,把王玉楼折腾的欲仙欲死。

  滴水曾提醒玉楼,他的紫府要借莽象的东风,如果从参与变法的角度看,滴水的判断没问题。

  但莽象偏偏又在王玉楼几番申请紫府时,两次开口阻拦。

  即便王玉楼在红灯照和莽象深谈时,就意识到了两人的利益出现了矛盾,可这种不择手段的以师尊身份阻拦弟子,依然太不是东西了。

  “两千六百五十对一千零七十四,王玉楼开紫府之议,准!”

  器灵的声音响起,王玉楼的开紫府之事,被仙盟大修士们高票认可!

  站在舞台中心的意义,在这一刻无比的具象化了。

  对于大多数中立者而言,支持副盟主开紫府,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做出的抉择。

  他都是仙盟的副盟主了,总是该开紫府的吧?

  而且,这种群仙台投票开紫府,是仙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王玉楼能有这样的待遇,说明群仙台上的仙尊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就是站在舞台中心的意义,种种原因下,王玉楼得以拿到了两千六百五十票的支持。

  当然,也要感谢莽象,莽象对于变法主导权的渴望,外化为了对王玉楼的打压。

  而这种打压,在金谷园、苍山支持王玉楼开紫府的决议计票时,就成为了很多不愿意看到‘青莽蛇’一脉继续深度主导变法的金丹仙尊们支持王玉楼的动力。

  “玉楼,拜谢诸位前辈!”

  小王难掩心中的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修行七十五年,辗转多地,沾染了无尽的因果,陷进了可怕的泥潭。

  如今,终于开紫府了。

  难难难,紫府之难,饶是早早就看明白修行之路的王玉楼,此时都有种终于功成的疲惫感。

  这种疲惫感与亢奋感叠加,其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水尊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感慨什么,这位保守派的巨擘略带笑意的开口道。

  “好了,别谢我们,谢谢你师尊吧,是你师尊举荐你为仙盟的副盟主的。

  莽象,你也别那么小气,仙盟的大局最重要,都是为了大局。”

  莽象,为了大局,你忍一忍。

第229章 玉阙真人是个特殊的存在,很特殊(103W)

  “娘,俺饿。”

  一个浑身发黑、骨瘦如柴的孩子,扯着母亲破衫的烂角,低声的呜咽着。

  逃荒的路上,有点吃的,母亲都给了孩子,她此时哪还拿的出食物呢。

  举起因为饥饿而颤巍巍的手,无力的抚摸着孩子的额头,爱抚是一无所有的母亲,能给孩子的最后的温柔。

  她那双干裂的嘴唇微微的开合,声音低的如同蚊呐。

  但在十里无生机,饿殍填乡道的荒野中,足矣令孩子听到。

  “快到了,快到了,上邑城有仙师赈灾发粮,再走两天就到上邑城了,我们就有吃的了。”

  当人陷入无限的绝望时,撑着他们活下去的,只有希望。

  “上邑城,上邑城,我只听过上邑城的名字,还没进去过呢”

  孩子说着,竟是往地下倒去,他死死的抓着母亲的烂衣角,倒下时,也带着母亲在地上摔了个跟头。

  同样饥饿到两眼昏花的母亲强撑着爬了起来,人力有时穷,但母爱在很多时候比人力更伟大些。

  “你等着,别睡着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她的孩子快要饿死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她不知道哪里有食物,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娘,哪还有吃的,树皮都啃完了,冬天里,山上连根草都没有。”

  荒年的可怕就在于此,粮食是没有的。

  因为燃料的紧缺,山被采伐为了荒山。

  光秃秃的山野间,只剩下些稀疏的小树苗,还被人早早的啃完了。

  借粮更是不可能,地主的坞堡里不缺身强力壮的壮汉,去的人少了是给坞堡中的庄丁加菜,去的人多了会被修仙者直接出手抹杀。

  长生者打造的牢笼,王玉楼和莽象、神光都挣脱不得,更遑论底层的蚁民?

  “俺不走了,娘,俺走不动了,你把俺换了吧,你去上邑城,俺不去了。”

  易子而食不是什么恐怖故事,它只是人在极限的生存条件下的某种选择。

  当这样的事目睹的多了,观看者甚至会把它视作寻常,这种视若寻常当然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自我欺骗意味,可对这名将死的孩子而言,他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活下去。

  “我拉着你走,起来,我拉着你走!”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拼尽全力想把孩子从地上拉起来。

  生了六个孩子,病死了两个,饿死了两个,被抢走了一个,只剩下最后一个。

  十税八,终究是太高了,高到超越了凡人生存的极限。

  这名正在逃荒的母亲,曾经会常常思量。

  如果仙师们少收一成的粮税,说不定我能再保有两个孩子呢?

  她不知道,其实,十税八不是修仙者的极限,仙盟对凡俗的税是十税九。

  反正,凡人就是野草一般的物件,死的差不多了,春风吹一吹,又会生出一大堆。

  只是,各地的练气仙族、筑基仙族为了生存,往往会稍稍对下宽松些,不然,女人的六个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但这种所谓的‘善良’,本质上依然是为了自身能在系统性的暴力下,顶着竞争的压力生存下去。

  可这种生存方法,又藏着‘违反仙盟法度’的必然越轨。

  这就是为什么会说,稍微厉害些的修士,都在违反仙盟的法度。

  所以,生存下去的家族必须忠于仙盟,忠于仙盟更上层的统治者们,以求仙盟的法度不会成为勒死自己的枷锁。

  十税九,看似压的是无法反抗的底层蚁民,可算计的,其实是修仙界的底层修仙家族们。

  就是笃定底层修仙家族不敢逼死疆域内的凡人们,不得不通过越轨获得相对竞争优势。

  ——

  死寂的乡野中,村道上隔一段就躺着一名倒地的饥民,眼睛发红的野狗撕咬着饥民们的尸体,但野狗们也瘦的厉害。

  大天地的产出在客观上是无限的,可相对时间内的产出是有限的,修仙者相对于凡人所拥有的极致实力,带来了极致的压榨。

  十几名引气期的修士骑着杂毛青骢马,在乡道中轻盈的向上邑城行去,其中一位女修注意到了人间炼狱般的图景,皱着眉头问道。

  “是不是死的太多了,明年的粮收不上来,次品精米丹还怎么炼?”

  上邑国作为筑基家族公冶氏的地盘,国中的凡人,种植各类作物,最后都要被公冶氏收起来炼制次品精米丹。

  正经的精米丹是用灵米炼就,可以增进修为。

  次品的精米丹是用凡谷炼就,增加修为的幅度就小了许多,但依然有点价值,一瓶能卖到三枚灵石,散修们很喜欢买。

  便宜啊。

  “哈哈,表妹,你有所不知,咱们上邑国的凡人数量太多了,已经到了需要换种的地步。

  把那些吃粮多的都饿死,活下去的,吃的粮更少,未来能给我们产出更多的凡谷。

  生老病死,这都是正常的过程,没什么可感叹的。

  走吧,选仙大会马上开始,此番咱们家好像拿到了两个红灯照弟子的名额,还须早到上邑,为选仙大会做准备。”

  时代真的变了,以前红灯照-天蛇宗大战激烈时,红灯照治下有‘家有麒麟不练气,练气终丧战场前’的说法,只要是个天赋稍好些的修士,都不敢贸然修行到练气后期。

  那时候,修到练气后期的修士,只要背景不够强,都要上两宗前线走一圈,能活着走回来的,也就一半。(战场上死一半,不是总数死一半)

  而今,红灯照和天蛇宗已经率先完成了‘先杀三成’的变法目标,两宗战场虽未直接熄火,但也基本趋于稳定。

  如此,红灯照治下的家族们,也就敢把族中子弟再次往宗门内送了。

  公冶家此次其实拿到了六个红灯照弟子名额,一个内门,五个外门。

  但通过选仙大会发给家族旁系的名额,只有两个。

  这还是王玉楼变法推动后,从原本的一个变为了两个。

  先选后推,公平赋权给资深筑基和筑基家族们,但选拔上去的修士数量不是太多。

  实际上,就实现了‘能入选、必筑基’的目的。

  如此,相应被影响最大的筑基家族和筑基修士们,就必须考虑把机会先在相对靠拢于自己的势力中均等,从而选出够有禀赋的弟子冲选拔。

  否则,他们手中那过期作废的选拔权,真就是只能给外人做嫁衣了。

  变法的细节千千万,这甚至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一,王玉楼的计划初听也就那样,是因为很多计划不能明说,可以做,但不能大声说。

  “好,我们稍稍提速,绕开这波饿殍们。”

  表妹深深的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随着王玉楼的崛起,他过往的故事在红灯照内是被人反复传唱的,疑似做过王玉楼‘红颜知己’的莫云舒,就被人盯上了。

  而莫云舒不能筑基的结局,红灯照内的家族修士们看的那叫一个心有戚戚。

  要懂事.

  然而,就在他们行至那对在地上挣扎的母子身边时,天空中一道遁光飞速接近。

  表哥定睛一看,遁光的主人正是公冶家的一位练气后期修士。

  “你们现在四散收拢凡人,一并带到上邑城!”天上忽然到来的练气后期修士道。

  他交代完,便立刻朝着远方继续飞遁,他的任务还没完呢。

  表哥和其他人一阵踟蹰,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命。

  修仙家族和小宗门作为仙盟体系的底层治理缓冲带,其内的管理模式相当松散,情理兼得实际上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治理形态,但在动员上,也有其相应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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