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阙 第358节

  大修士是很无情,但那是建立在他们长生久视,后辈都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情况下,王玉楼和王景怡以前关系疏远,可这些年过去,景怡老祖对王玉楼那是相当没的说的。

  看似威震两宗前线的王玉阙,在景怡老祖这里,怎么就不是个乖宝呢?

  所以,无论怎么说,至少此时此刻,王玉楼对景怡老祖能获得莽象一脉的紫府之机是乐见其成的,甚至乐的都有些忘形。

  “好了,不要高兴的太早,能不能和我讲讲,你这本介绍树木的典籍,是从哪学的?

  而且,这片林子是不是好林子,你没资格说,我们作为林中鸟,已经是幸运的了。”

  王玉楼以古树巨大,枝丫繁茂、根系粗壮比喻仙盟的局势,王景怡是听懂了的,所以她才出言提醒,她实际上也是为了王玉楼好。

  夕阳西下,王玉楼指了指西海方向,那垂在远方天空之下,行将落下的夕阳道。

  “那里。”

  景怡老祖了然的点头,但又有一种新的疑惑升起。

  无相天地升起,王景怡带着王玉楼,往南线镇守关飞去。

  “你杀了那位那么多门徒,那位不介意?”

  其实,王玉楼猜测,神光可能还真不是那么介意。

  神光那样的贱畜,如果这点气量都没有,就属于在成为小丑的路上一去不复还了。

  本来就输了,输了后还只知道找边缘角色撒气,除了显得忍耐力不足外,似乎没什么意思。

  当然,如果神光乐意装沙比,那通过找莽象一脉的后辈们麻烦实现自己的行为沙比化,也算有意义。

  可大修士的斗争中,装沙比又真的有用吗?

  王玉楼很怀疑。

  他在严恪义面前装沙比已经够难了,他想象不到,得是多能装的人,才能在那些老妖老仙面前千年如一日的保持沙比状,态还不被人试探出真实水平。

  “他要恨也是恨祖师,西海的事情,我不干,严恪仁也会干,梦白也会干。”

  不做走狗,求仙无望。

  做走狗,双手沾满鲜血都还只是开始。

  还得抢着做,抢着献忠,抢着担当。

  混账的世道。

  曾经,王玉楼意识到玉如意不能帮自己真正的在此界成道时,心里是有过一阵绝望感的。

  但后来他也想通了,苦海争渡,哪能指望什么东西可以机械降神般的直接把他带到彼岸呢?

  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他王玉楼又能护得住吗?

  一切,终究是要靠自己。

  “只是,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么多紫府的法门,我以为,紫府的法门,三四种已经是极限了。”

  王玉楼苦笑道。

  “老祖,玉楼在西海走这么一遭,反而更看清楚了仙盟的本质。

  什么口号、理念、原则,都是忽悠下面人的东西,仙盟就是顶层大修士的茅房,他们愿意的话,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那位输了,但又不甘心被祖师如此算计,所以把法门给我,就是希望我或者我们王氏与祖师离心离德。

  全是祸心,没什么好意,哎。”

  全是祸心,没什么好意,神光就是这么纯畜生。

  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把几百万人的人命当筹码的贱畜有什么道德。

  仙盟是伟大的,仙盟的理念是为所有修士服务,但修仙界的谎言甚至比修仙界的修士数量还多,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玩什么道德至上.王玉楼的挚友风剑仙就是个例子。

  见王玉楼还是不那么认命,景怡老祖叮嘱道。

  “别想这些,南叶国的事情算是过去了,你身上的职位虽多,但现在的主要任务,依然是把特别功勋堂好好搭建起来。

  两宗大战已经开打,我们红灯照绝对不能输,红灯照输得起,祖师输不起,我们王氏输不起。

  或许祖师有什么后手和暗招,但你我被委派了关键位置,就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明白吗?”

  老祖的叮嘱都是老成之言,没什么特殊的,但王玉楼听得出来老祖对自己的关怀。

  “明白,玉楼心中有个大概设想。

  宗门治下,散修和小家族、小宗门的修仙者想要往上走,筑基是道极大的槛。

  红灯照不缺资源,只要前线的修仙者愿意用命,我会向门中争取更多的筑基资粮,一视同仁的向所有人开放战功兑换。

  用公正,驱动前线的修仙者们更主动的参战。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宗门的理念就是幌子和骗局,连上前线都是被迫的,只有实打实的利益,才能驱动他们好好做事。”

  红灯照缺资源吗?

  缺的很,几万人比一的大修士,拿走了九成的收益,剩下的一成收益,九成又被筑基们分走,底层真就是拿着蚊子腿上的腿毛过活。

  红眉的炼道修为厉害吧?

  一样要在蚊子腿中找收益,炼猴版法器挣灵石。

  但红灯照也不缺资源,莽象刮地皮,是为了榨取更多的油水,在相对于底层修士的对比尺度下,红灯照是极其富有的,甚至可以说富到没边了。

  比如,红灯照完全有资源轻易拉几百名筑基出来,但以往,这种筑基机会,只会给红灯照的内门弟子——还不是人人都有,也要争。

  王玉楼想做的很简单,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通过特别功勋堂,给所有参与前线战争的人以筑基的机会。

  至于那些筑基,则也可以在一视同仁的分配框架下进一步的拉拢、团结、驱使,从而使其主动投身大战,为红灯照的胜利添砖加瓦。

  “玉楼,你是认真的?”王景怡严肃的问道。

  正常的、理论上最优的分配逻辑是,有战功的就该得到奖励,从而激励战士们奋斗。

  但红灯照的模式是,有跟脚的三分功拿十分奖励,背景一般但也有背景的七分功拿十分奖励,内门弟子层级的十分功拿十分奖励。

  外围的那些,妙峰山的弟子或许能够做到十分功拿七分奖,普通的散修,能十分功拿到五分奖,已经是万幸。

  或许具体的实现形式会有所差异,但总归是有人多拿,有人少拿。

  这是现实的分配逻辑,而且不是红灯照一家如此,是哪里都如此。

  公正,从来不是天然的存在的。

  不平等,在实力差异巨大的修仙界,被空前的强化了。

  所以,王玉楼轻飘飘的一句‘一视同仁’,意义不止是重大,而是掀桌子般的分配模式变革。

  因而,景怡老祖才会如此的严肃。

  “当然,不改分配模式,前线的修仙者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卖命,虚假的出力和真正的投入是两码事,会直接决定胜败。”

  王玉楼想有所作为的心思,王景怡看懂了。

  “玉楼,你就是改了分配模式,让那些被征调的散修和小宗门、小家族练气获得了筑基的机会。

  等他们筑基后,我们王氏没有力量去拉拢他们,最后也只是用自己的风险,为别人做嫁衣。

  祖师敢开战,就说明他有成算,我们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没有必要冒险,去风口浪尖上被人记恨。”

  王景怡此番言论,完全是从王玉楼的利益角度、王氏的利益角度去解构王玉楼的‘一视同仁’改制,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错误,分析的非常精准,尽显资深筑基的水平。

  另外,莽象主动开战对于局内人而言不是秘密,但开战这种事,是极其严肃的。

  且不谈王氏的王荣远已死,开战以来,在战线僵持的情况下,每天前线都有少则几十,多则几百的修士阵亡。

  等到僵持局面打破,那才是血流成河的时候,不清算,哪有新的利益空间给胜利者分配?

  真就是祖师拔剑起,苍生无量劫。

  这样的危局中,王玉楼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够了,乱动,是会被溢出的风险碾死的!

  其实,一直以来,王玉楼也想不明白莽象为什么要主动开战。

  发动战争很容易,但开战后,什么时候停莽象不一定决定的了。

  开战就是赌,只有输急了的人,才会赌。

  莽象在西海按着神光的头羞辱,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输了的样子。

  王玉楼怎能不疑惑呢?

  不过如今,王玉楼倒是渐渐有了个想法。

  “老祖,祖师开战,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为他成道后的野心做铺垫。

  战争可以重塑红灯照内的筑基修士利益格局,培植出一批天然的拥有着利益扩张诉求的新生代筑基。

  这些人,会成为祖师开拓的臂助。”

  臂助,其实就是燃料,王玉楼总归是没说的太露骨。

  “你是说?”景怡老祖有点听懂了。

  “这些年,红灯照治下的筑基数量已经快翻倍了,老牌的筑基因为红灯照长久以来的稳定发展而良莠不齐,新生的筑基更是实力孱弱。

  战争就像熔炉,把这些筑基扔进去,锻打一番后,就会是祖师的利刃。”

  见王景怡没有表态,王玉楼补充道。

  “当然,也有可能,开战只是祖师为了向潜在的对手展示他的强硬。

  可无论如何,我多多努力,把事情做的更漂亮些,为红灯照多争取些胜机,总归是没错的。”

  看着外庸内慧的玉楼,无数的思绪在王景怡的心头涌动,最后,她依然道。

  “我还是不同意你搞一视同仁,为了虚无缥缈的机会,得罪那么多人,玉楼,太行险了,太行险了!”

  王景怡是对的,可王玉楼也认为自己是对的。

  “老祖,玉楼长大了,玉楼有自己的成道之路要走。”

  此言一出,王景怡又能说什么呢?

  她心中一叹,终究是开口表达了支持。

  “好,做吧,我支持你。”

  支持吗?

  一点都不支持,不然,王景怡怎么会一次次劝阻?

  不支持吗?

  支持的,王玉楼选的路不好走,所以反而更需要王景怡这位南线镇守协理的支持。

  或许这就是亲人吧,景怡老祖明明知道王玉楼在冒险,也知道王玉楼如此行事会遭到怎样的反噬,但依然选择了支持。

  “只是,玉楼,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您说!”

  “第一,不要自己冲锋在前,师尊给你安排了不少人,用他们去冒险,如此,就是一层缓冲垫。

  为什么那些紫府真人还需要弟子,因为缓冲垫是必要的,在很多时候都是极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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