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楼提出了自己的小小要求,他苦着脸补充道。
“当然,哪怕不能安排,玉楼也不会拒绝真人的信重,无非是呕心沥血、生死看淡的干!”
老登,我都呕心沥血、生死置之度外了,你不表示表示吗?
看着满脸‘我就是死也要把真人的命令办好’之色的王玉楼,悬篆想了想,道。
“应该有机会,等等吧,那两千人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你先在宗门中休息几天,等那件事结束,情况差不多就明了了。”
玉楼顿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真人,易走日他”
悬篆摆了摆手,打断了王玉楼的吟唱,他无奈道。
“你在清溪坊应对的很好,但红灯照的照,确实是烛照的照,仙尊毕竟是仙尊,就是师尊成了金丹,实力上也会相差烛照仙尊极远。
不过,红灯照也是大家一起维持起来的,这件事已经差不多了,只等我和他们最后谈出个结果,你且回去等等吧。”
说到这里,悬篆看向映曦,那张黝黑而又瘦削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调笑之色。
“回去好好陪陪映曦师妹,算起来,你还要喊她师叔,哈哈哈哈。”
修仙者的辈分、关系,其实是不受世俗寻常关系影响的。
就像现在,王玉楼的老婆成为了他师叔,王玉楼成为了景怡老祖的师弟。
他能真喊景怡老祖‘师姐’吗?
不合适的。
周映曦真能喊王玉楼‘师侄’吗?
也不合适的。
不过玉楼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一边和映曦往外走,一边向悬篆传音请示。
‘真人,缚蛟真人已死,玉楼如今虽是红灯照真传,但’
大殿内,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重新坐回末位的悬篆眯起了眼睛。
‘不用想这些,有什么事来找我即可,任何事都行,不拜入我门下,其实也有好处,你知道怎么做吗?’
什么好处?
该怎么做?
撕咬旦日一派的人!
但王玉楼不认为这是条合适的路,如果自己真就沦为了悬篆内斗的刀,那他未来如何与悬篆门下的严家抢资源?
祖师不可能乐于看到悬篆独大,看到悬篆一派的人在莽象一脉内独大。
但悬篆真人对王玉楼确实没的说。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悬篆的‘好’,又可以视作一种提前付费的‘内斗奖励’。
收了悬篆的内斗预付款,王玉楼不咬旦日的人都不行。
哎,难难难。
明明已经成为了红灯照内最显赫的天骄,但王玉楼的路依然难走,甚至更他么难走了。
或许,这也是那些见证莽象证金丹之难的筑基巅峰修士们,选择放弃追逐紫府之机的原因。
紫府,很容易就成,相比于获取的难度而言,紫府法门的修行难度其实是极其简单的。
但成为被体系认可的紫府,很难,难如上青天。
——
拉着映曦走在莽象山的步道上,王玉楼公事公办的问道。
“货契坊现在又多少人?”
虽然被真人亲自出手调解了感情,但王玉楼还是不太敢贸然的表露对映曦的亲近。
他不知道,莽象之前去了仙盟群青原仙城,他也不知道莽象如今已经深入了西海。
大修士的凝视是不可知、不可测的,王玉楼的小心看似可笑,但又不可笑。
苦海争渡,欲求彼岸,怎能不小心谨慎呢?
“七十多个吧,十几个筑基期的内门弟子,剩下的都是练气。
之前的执事也是真传,浮烟真人一脉的,但因为经营的太不成样子,被撤了下来。”
红灯照体系内的这些宫、坊、亭、台、阁、殿、院、苑、司、观,没有一个严格的等级差异,全是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博弈出来的。
有些苑很厉害,有些宫已经废了,有些司看似不起眼但很关键,有些殿明明坐着掌门但什么都不能干。
关键的岗位就那么多,如果搞个明确的等级差异体系,宗门内就会内生出论资排辈晋升的诉求,这是紫府和金丹们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名义上,红灯照的诸多职部等级一样,都是筑基修士做执事或管事,但其中的差异,比引气期和紫府的差异都大。
在这样的博弈逻辑下,关键位置就成为了大修士们的角力场,和个人的奋斗不太相关了。
王氏照顾嫡脉的利益,滴水洞照顾筑基的利益,红灯照以紫府和金丹的利益为中心。
王玉楼没有过多的表态,而是直接问起了货契坊的具体情况。
“七十多个人货契坊开了多少家?”
映曦是他的道侣,帮映曦坐稳了货契坊执事的位置,王玉楼在红灯照内的影响力是能再往上提升一截的。
“四家.”
说起这个数字,周映曦就涌起了一股怒意。
“七十多个人,四家货契坊,每家四个,加起来才十六个。
剩下的六十多人,都天天在宗门内研究怎么折腾那四家货契坊,美约其名指导工作。
他们六十多个人啊,一人拍一次脑门,下面的那四家货契坊就要跑断腿。
我和掌门说这样不行,结果掌门告诉我,他也没办法。
他没办法还做什么掌门?”
周映曦怎能不急,上一任的货契坊执事已经被灰溜溜的调走了。
无能的人,即便是紫府真人的门徒,也不可能在红灯照内站稳。
她如今面临的局面岂止是风雨飘摇,如果在货契坊执事的位置上失利,莽象会再给她机会吗?王玉楼会给她机会吗?
周缚蛟在的时候,她背后有靠山,现在老周没了,映曦之难,岂是语言能说明白的。
“老黄的事情就别提了,他估计是不想更进一步了,祖师很快就会撤换他。”
听到王玉楼的话,周映曦心中一惊,老黄要被撤了?
明明王玉楼才回来不过半天,却已经察觉到此种迹象,自己天天在红灯照待着,反而没看出来.
想到这里,映曦的心情愈发低落了。
“嗯,是要陪你去货契坊看看,他们是欺负你不懂怎么处理他们。
我们的令狐启尚世叔前年调任到了宗门执法司,走,我们先找他。”
这是周映曦第一次从王氏的视角感受红灯照的世界,王玉楼和他讲起了令狐家与王氏的渊源。
“但找他就有用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和悬篆真人通禀?”
拉着映曦上了黑龙马,王玉楼笑着解释道。
“错了,货契坊不是我们莽象一脉产业,它是为宗门创造收益了。
有了问题,不该让我们莽象一脉的大修士损失筹码去解决。
如果什么事情都喊真人出马,那我们这些弟子的价值还有多少?”
“你是说,紫府修士不一定能决定宗门内的事情?”
作为紫府大修家的嫡女,映曦从未想过,红灯照内的斗争逻辑,居然不取决于紫府,而取决于下面。
“又错了,大修士们当然能决定,但很多时候没必要。
兑子,或许赢,或许输,可总归只是兑子。
兑子不会让紫府真人、金丹仙尊们损失自己的利益。
因此,兑子反而成为了多数情况下的选择。
这个永恒的博弈中,谁先输急了,谁就下场,从而开始更大的赌局。”
周映曦感觉头晕晕的,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看懂了红灯照内,乃至于仙盟内的斗争逻辑,也或许是因为王玉楼的怀抱给了她久违的慰藉。
没什么可以依靠的情况下,虚假的依靠,也可以让人满足。
映曦有决心靠自己立足于世,但这和她渴望有个依靠,不太冲突,毕竟,大族出身、培养到位的姑娘,不可能是二极管。
随着黑龙马矫健的步伐,宗门执法司很快就到了。
王玉楼率先跳下了马。
周映曦也跟着相公下了马,她心中暗道,灵兽的速度太快也不行。
“玉楼,你不知道,宗门内除了我们执法司,还有条律院、巡查台、掌刑宫、明心观。
五龙治水,而且还都是实打实有权力的职部,你单单找我,事情不好办啊。
是,我现在是执法司的执事,但我也做不到一句话下去,全司就令行禁止,我和你不一样。”
令狐家虽然和王氏是世交,红灯照执法司虽然也该管宗门内酒囊饭袋的子弟,但是吧,该和能,能和干,它是三回事。
简单来说——得加钱。
映曦眼睁睁看着自家相公从怀中掏出一块七品的量法石,塞到了令狐启尚的手中。
令狐启尚的表情顿时就变了,他看着手中的量法石,惊疑的问玉楼。
“这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量法石是好东西,可以用作铺设阵法的核心,虽然炼器上不太行,但因为其功能性突出,反而比很多寻常的七品灵材都贵。
这一块量法石,就是两万枚灵石往上的价格,就这,还是灵石危机的情况下,灵石匮乏时的价格。
王玉楼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令狐启尚反而不敢乱收了。
给王氏或者说给王玉楼这样处于上升期、前途无量的天骄办事,收了礼,就要办好。
揽着映曦纤细柔软的腰肢,王玉楼一副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样子,道。
“杀三五个没什么跟脚的练气,再杀一名跳的最欢的筑基,剩下的该撤职的撤职,该送上前线的送上前线。
正是两宗大战的紧要时候,那些人不想着为宗门效力,反而躲在宗门内尸位素餐。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红灯照弟子了,必须狠狠地整治!”
令狐启尚咂摸了一下嘴,心道不愧是在西海肃清神光流毒的人,小王这是历练出来了,这股狠劲,够狠。
想到此,他反而把量法石推还给了玉楼,也装出一副义正词严、大公无私的样子,信誓旦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