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就是,那曲如意对凡俗生活颇感兴趣。林白推测,一来是她自小花团锦簇,没接触过凡俗;二来是那些修士生活的地方,与凡俗间有很大不同;三来可能是此地不太适合修行,至少要在那齐珍躲藏的福地内才行。
只是裴宁一直不来,林白还挺想跟她斗斗嘴,扯上几句闲话的。尤其是看她那一副被曲如意折腾的心力憔悴的模样,更是让人看得欢喜。
“晚上吃什么?”正想着呢,秀秀凑到跟前,一副正经模样。
她如今不得了,每日三餐前都要问林白吃什么,俨然亲妈一般。
只是林白若说的如她意,那自然好说;若是不如她意,她必会做出为难的样子。
“吃……吃包子?”林白试探着问。
果然,说到她心坎儿上了。
“好。”秀秀点点头,从钱袋里摸出一块儿碎银和若干铜板,“你去割点肉,再买斤豆腐,我去和面。”说完就往后堂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严肃叮嘱道:“盯好戥子,别让人骗了你。肉选的肥一点,别让郑屠拿瘦的糊弄了。”
“我知道。”林白捂着额头,答应下来。
等秀秀去了后堂,林白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刚过晌午,午饭才吃过没多久!
反正这会儿没病患来,林白便关了门,上街采购。
寻到郑屠铺子前,林白要了两斤肥的,一斤瘦的。
不怕买多,反正天冷,也放不坏。
郑屠一边切肉,一边问道:“林爷,府上今晚做什么?”
最近林白名气愈盛,北城人都知道林白凭借转轮神技,攀上了贵人。
是故北城人明面上要么称林大夫,要么称林爷;背地里却直呼林转轮,或是卖草鞋的,根本忘记了林白的本名。
以至于林白都成了北城的励志人物,谁要是过的不如意,定要说上一句:别看我现在混的不行,你看看那林转轮,以前还是个卖草鞋的泥腿子呢!才多久就转了运呐?莫欺少年穷!
“做包子吃。”林白和善的紧。
“那我给林爷直接剁成馅!”郑屠立马巴结说。
林白嫌他手法不行,摇头拒绝。
交了钱,林白按秀秀叮嘱,盯着称银子的戥子。见无误后,这才用麻绳系着肉,提起便走。
又去买了两斤豆腐,正想着再买些什么呢,便见有挑货郎在叫卖干菜。
冬日里没什么青菜吃,大都是夏秋两季晒的干货。林白买了两斤干槐花,算是把包子馅凑齐了。
开开心心的回医馆,待到门口,迎面行来两匹马。
其中一匹马上之人穿绿裙,挎长剑,面上一副被掏空的无奈之色,正是裴宁。
另一匹马上之人戴玉簪,额覆玉,做贵公子打扮,潇洒俊美,却是曲如意。
她还拿了把折扇,轻轻扇着,上面画着山水。就是不知她扇的风,是否比北风还凉。
“闲的。”林白腹诽一句,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一手提肉,一手拿豆腐和干槐花,道:“今日晨起便听喜鹊叫个不停,原来应在了小曲仙师身上。”
林白说完看向裴宁,裴宁微微摇头,似在说:不是我要来的。
曲如意把折扇收起,轻拍手心,笑道:“林转轮,我这一身可还使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林白是个脸皮厚的,立马就不要脸的夸,“若我是女儿身,定要一见倾心了!”
曲如意满意的点头,毛儿被捋的很舒服。
“他若想变成女儿身,曲仙师留下的那把碧痕刀倒是可以一用。”裴宁忽的笑着对曲如意说。
“……”林白无语,只觉得裴宁坏得很。
曲如意闻言,往下看了看,摇头失笑,道:“还是算了,好不容易得了个转轮的名号,岂能让我毁了?”说完,她拿折扇指指林白,又问:“你这是准备烧饭去?”
“是。”林白笑着回。
按礼节,该请人家入堂吃饭才对,但林白就像忘了这茬,更别说喝口热汤了。
“做什么菜肴?”曲如意又问。
“天寒,秀秀说要做些包子吃。”林白依旧不提请吃饭的事,就装楞。
曲如意也不傻,她玩味的盯着林白,笑道:“我听闻你林转轮最擅妇科,莫非医馆中藏了什么机密?”
藏了仙家法诀……
林白正想再推拒呢,医馆的布帘子被挑开,秀秀走了出来。
她袖子外翻,鼻尖上沾了些白面,先看裴宁,又看曲如意,再看向林白。
“你的朋友吗?”秀秀问。
“正是。”曲如意抢答。
秀秀闻言,面上露出笑,看向林白,道:“天这么冷,怎么不请人进来喝口热茶?”她一副大人模样,倒像是女主人,继续道:“贵人,师叔,请进来用茶,去去寒气。”
曲如意笑着下马,迈步便进医馆,还不忘丢下一句,“林转轮,你可没小姑娘有眼色。”
林白和裴宁在医馆外,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语,只能跟上。
进了医馆,便见曲如意饶有兴趣环视一圈,先翻了翻药柜,随手抓起几味药闻了闻,又来到书架前,拿起本医书看。
林白和裴宁吓坏了,那本法诀就藏在书架上呢……
之前林白托大,说什么藏树叶的最好法子就是放到林子里……
今日林子里来了个大鸟。
裴宁瞪林白一眼,手按着剑柄。
“贵人,师叔,请喝茶。”秀秀从后堂走来,端着托盘。
她一板一眼,毫无往日里话痨的模样,倒真像是个大人了。
曲如意放下医书,笑着上前,拿起茶盏慢品。
秀秀又一脸贤惠模样,接过林白手上的东西,道:“你在这里陪客,我去烧饭。”说完,还朝曲如意点点头。
林白:“……”
待她去了后堂,曲如意笑着问:“林转轮,你们成亲了?她怎一副贤妻模样?”
裴宁冷笑一声。
林白摸摸额头上的汗,无奈道:“小曲仙师说笑了,她才多大?”
“我就说嘛。”曲如意点点头,“反正也不急,等几年便是了。”
裴宁听不下了,道:“我去后面帮她。”说完,她提着剑往后堂走了。
待裴宁离开,林白又给曲如意续上茶水,关切的问道:“小曲仙师,曲仙师还没回来么?”
曲如意摇摇头,面上竟也有几分惆怅。
“曲仙师一走近两个月,杳无音信,别是……”林白担心极了。
曲如意闻言一笑,道:“老祖金丹大成,不会出事的。再说了,我与老祖血脉相连,牵扯甚深,她老人家要是出事,我心中必生感应。”她说到这儿,摆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
林白确实不太懂,但面上关切之意不减,又问道:“我听裴宁说,小曲仙师时时在外游玩,怎不见小宋仙师?”
曲如意面上露出几分不屑,道:“他在县衙里待着呢,想偷不敢偷,正修心呢!”
啥意思?偷啥?偷腥吗?难道我任姐姐又有了面首?怪不得最近都不来找我……
林白也不敢细问,只是道:“若是有在下能出力的地方,还请仙师一定多多吩咐。”
“拉皮条吗?”曲如意似新学了不少东西,笑着站起身,瞧了眼四周,然后往后堂去了。
林白没办法,只能关了医馆门,连忙跟上去。
到了厨房,秀秀在和面,裴宁正在剁馅儿。
曲如意进了厨房,摆摆手示意莫客气,然后便坐在一旁瞧着,随口跟秀秀闲扯。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俩人也不多说,各自忙活。
将干槐花泡发,挤去水。豆腐切丁,过一遍猪油,然后拌馅儿。
擀面片,包好包子,上笼蒸。
待到申时中,包子蒸好,秀秀又用剩下的豆腐做了个豆腐汤。
包子就汤,倒也别有滋味。便是曲如意,竟也夸秀秀手艺好。
吃过饭,秀秀热情的紧,还特意用纸包了包子,让曲如意和裴宁带回家吃。
曲如意竟真的收下了,她似乎很喜欢秀秀。
出门骑上马,曲如意看向林白,笑道:“可别辜负了人家。”
秀秀小脸有点红,忙低下了头。
林白没敢吭声。
转眼过了年,大家都长了一岁,冬日严寒渐去,春日萌发,柳树抽芽。
日子平静的紧,毫无波澜。曲如意不闲逛了,反日日缩在县衙里不出门,裴宁也终于闲了。
按裴宁所说,那曲如意虽是修行之人,可毕竟还小,应是想家了。
花溪县北城也一如往常,只是南城那边好些富人往南边避难,说贼兵快要来了。
这日晨间吃过早饭,林白照常开门营业。
秀秀似乎有点不对劲儿,脸略有些苍白,不像往日那般跟林白扯闲话。
“你不舒服?”林白瞧她抱着热水喝,便关切的问。
“没。”秀秀小脸有些红,低着头,好像不敢说话。
“我把把脉。”林白是医者,深知讳疾忌医的道理。
秀秀犹豫了一会儿,便伸出手,然后又低下头。
脉象有力,比寻常少女还要康健些。只是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是典型的经期脉。
林白熟读医书,最擅治妇人,很快便知这丫头来初潮了。
通常而言,女子都是在十二三岁来,晚两年或早两年也正常。
一般富贵人家,不缺吃喝的来的稍早些,穷苦人家的来的晚些。
当然,也跟个人体质相关。这种事儿,不好预测的。
这个冬日,林白宠着她,隔三差五便吃肉,丫头着实是胖了不少。
“你发什么呆呢?”秀秀小声问,“是没看懂脉象,还是不好意思说?”
她竟直白的很。
“待会儿我请你师叔过来,让她教教你。”林白一本正经。
“她教我什么?”秀秀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自小看医书,不用别人教。不就是天葵么?过两天就好了。”
“也是……”林白笑着开口。
“嗯。”秀秀点点头,小声说:“能生孩子了,也该考虑婚事了。”
这话没错,就是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