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道主 第438节

  其余村民都没坐,连兔免行也站着。

  林白等人自打进村就有一肚子疑问,比如村民自何处来,兔儿爷又是哪位。

  可此间村民大都不识文字,连村子由来都搞不清,有说三四百年的,有说上千年的,倒是对家里有几亩地门儿清。

  “老朽是牛家村村老,大名兔扑脚。”这村老虽老,可言语清晰,显然没糊涂,客气的问道:“敢问四位贵客名姓?”

  孙毓清当即一一说了。

  “四位从外面来的?”兔扑脚问。

  “正是。”孙毓清答。

  “诸位是来做什么的?”兔扑脚又问。

  “……”孙毓清被问住了,她本来是随师父长见识的,可也存了求机缘的心思,但来到这里后,就一凡俗乡村,除了那桂树有出奇处外,别处一概寻常,都不知道从哪儿问了。

  “我们是闲游到此的。”林白见孙毓清跟曲如意一样都是草包,就接过来话,问道:“敢问老先生,牛家村在这里生活多少年月了?又是如何迁移至此的?可有志稿一类的文书流传?”

  兔扑脚摆摆手,兔免行就赶紧去屋里,取出了一本厚厚书册,递给林白看。

  林白接过,舔指翻页,一副学究模样。

  可稍一细看,就发觉这破书册里没记什么重要事,大都是什么今年丰收歉收,什么月家丢鸡,兔家偷人之类的小事。不过每年都有记载,该谁谁家轮值伐桂。

  把书册给了孙毓清,林白道:“不妨老先生亲自讲一讲。”

  兔扑脚也不含糊,当即扯了起来。

  不过这兔扑脚其实也弄不清来这里多久了,只说是先祖们一觉睡醒就到了这里。

  所谓牛家村,其实是先祖来时见此地有牛,才胡乱起了名字。

  之后月兔二氏便在此繁衍开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诸村民也想过往外走,可每每走出百余里就如鬼打墙一般折回。

  过了百来年,原本只有十几户人家,人数就上了千。可慢慢村民发觉,但凡村里有婴孩落生,就有老者逝去。

  好似饮啄之间自有天意。也因着如此,村里新人不敢同房,老人往后山自死。

  后来有人误入此间,教了鱼泡羊肠的法子,这才算安定下来。不过毕竟死的没生的多,村里谁家生子,都是要先抽签的。

  如此又过了百年,来了一人,种下一株桂树。那人样貌早就记不清了,连男女都不知,志书上也没记载。

  “老神仙说被我们祖上欺负过,所以种下桂树,若能伐桂而倒,就把我们放出去。可那树砍一斧头就立即长上,还一年一年的长个不停,现今我们也不知道多高。去村外山上看,却又看不到。”兔扑脚摊手,一脸无奈。

  “你们祖上做什么的?”孙毓清好奇问。

  “是渔猎为生,来到这儿才农耕过活的。”兔扑脚道。

  “……”孙毓清没吭声,只传声道:“道主没起势前被他们抓过?堂堂道主,竟这么记仇?都说兔子急了……”

  话还没说完,汪求偕一手已经按在孙毓清头上了。

  “老神仙还说了什么?”林白不知种树之人是否是道主,但这般安排必然是有缘由的。

  “有。”兔扑脚道:“老神仙还说了,让我等在此接应有缘之人。”

  何为有缘之人?这话虚无缥缈,但林白和裴宁不由对视一眼,当年骚狐狸也玩了这一套,说要选个顺眼的,最后挑了秀秀。

  其实什么有缘无缘全凭狐狸一张嘴,紧要处还是能与狐狸相契。秀秀与狐狸走的是两条路子,但是互补,日后大道之路也好走一些。

  那道主找的相契之人,又该是什么样的?

  林白也想不明白,只问道:“想必此间来过许多人了吧?”

  “每隔一两百年就有人来,可都是不成。”兔扑脚叹气,引的周围村民也叹气。

  “兔爷爷,我就是有缘之人,你偏偏不信!”趴在树干上的月青青大声道。

  没人搭理她,汪求偕好奇问道:“来的人是如何判定有缘的?又是如何离去的?”

  “爬那桂树离去。”兔扑脚指了指远处的巨大桂树,又道:“至于有缘无缘,是兔儿爷说了算。”

  终于说到兔儿爷了!

  “兔儿爷哪儿来的?人又在哪儿?”孙毓清急忙问。

  “兔儿爷是老神仙留下来的,不过不是人。”兔扑脚看向身前,一众村民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看的就是诸人身前的竹笼。其中有鸡有兔,大都在打瞌睡。

  “这……这就是兔儿爷?”孙毓清根本没看出这兔子有何玄妙之处,但还是信了。

  “正是。我们村子里谁家早生谁家晚生,也都是兔爷来定的!”兔扑脚抓过来一把青草,又抬起头,道:“青青,你不是说你是有缘人么?你也不小了,来试试吧!”

  那月青青提溜着怀里的兔耳朵,从柿子树上跳下来,蹲在竹笼前。

  “来。”兔扑脚握着一束草,“咱看看兔爷怎么说。”

  “原来是蓍草行卜!我以前也学过的!”孙毓清恍然道:“取草五十根,去一支,乃是大衍之数!剩下的分别握于左右手中。这样,再这样!”

  她做出手势,一副精于推算的模样,完全不顾汪求偕的眼神。

  “哪用这么麻烦?”兔扑脚看傻子一样的看孙毓清,只抽出一支青草递给月青青。

  而后月青青拿着草,塞进竹笼中。那灰兔咬了两口,咀嚼几下,就摇摇头,显然月青青不行。

第379章 伐桂离去

  “我天天喂你,养你儿子……”月青青见兔儿爷摇头,眼眶当即红了,抽了抽鼻子,提溜起她怀里的兔子耳朵。

  眼见这丫头委屈的不像话,诸村民也没来劝的,反哈哈哈的笑个不停,显然这种事是经常见到的。

  孙毓清也笑嘻嘻,火上浇油的拉住月青青耳朵,道:“兔儿爷不中意你,那就是老神仙不中意你,回家抱兔子吧!”

  月青青还小,哪受得了这个,当即兔子一丢,呜呜呜的哭成个大花脸。

  “若要天助,必先自助。”裴宁是个厚道人,取出一枚无相石,拉住月青青的手,放到她手心,道:“机缘虽不在你,却也不必妄自菲薄。祸福相依,或另有转机。”

  月青青一手揣着无相石,一手擦擦泪,又把她的兔子提溜起来了。

  “多少年了,我们月兔两氏就没出过让兔老爷点头的。”兔扑脚叹了口气,看向四人,道:“四位贵客,请吧。”

  到了这会儿,林白等四人对视一眼,却又不急了。

  “老先生,自打你们在此定居,来过多少人?可有记载?”林白问。

  “那太多了,反正大都跟你们一样,和善的很。”月扑脚掰着指头开始心算。

  能不和善么?来这里的怕是最低也金丹境,人家肯定不会跟凡俗计较,而且这里还是道主故居,你们是接应有缘人的,谁都敢太过放肆。

  兔扑脚想了一会儿,又拿过那志书来翻,道:“咱们有字在案的,也就九回,反正没有能让兔老爷点头的。那些人见兔老爷摇头,有的转头就离开了;有的还在这里娶妻种地,跟我们一块儿过活,可没几年也就不见了。有的伐桂几十年无果,也是忽然没了踪影。这些人估计都是悄悄爬桂树离开了。”

  说到这儿,兔扑脚指了指月青青怀里的兔子,道:“还有的更奇,亲自照料兔老爷几十年,抓来野兔配种。青青这只,就有兔老爷的血脉。”

  兔扑脚热情淳朴,看着孙毓清和裴宁,道:“两位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等走的时候也带两只回去,权当养着玩儿了。我们家家都养的。”

  “那就多谢啦!”孙毓清笑着应下。

  兔扑脚手攥着青草,笑着道:“四位先试试吧,看有无缘分,指不定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这话一说,四人都不吭声,互相看了看,汪求偕作为带头之人,站起了身。

  林白等三人也跟着起身,随汪求偕一起,郑而重之的朝那笼中兔一拜。

  “师父与乘风子前辈等人不知踪迹,他们先我们出发,此间人也没瞧见,要么是沿桂树而上了,要么根本不在此处。”汪求偕也不取草,反传音商议。

  “有这个可能。”林白传音。

  “那现今怎么办?”孙毓清歪头,“这应该就是道主所留,应是在寻一位能助她老人家,或是能为她办事之人。咱们来之前也看到了,五元婴齐出才打开石门,以前来的怕也是元婴,咱们是适逢其会,该珍惜这个机会才是!依我看,我万里迢迢从中州而来,必然就是道主等的人啦!”

  汪求偕皱眉看了孙毓清一眼,也不作理会,径直抽出一根青草,递进竹笼中。

  兔儿爷嚼了两口,摇摇头。

  “我来!”孙毓清面上少有的郑重,抽了一根青草,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小心翼翼的把青草递进去。

  兔儿爷连吃都没吃,直接摇头,引的一众村民哈哈大笑。月青青见有人比自己还不招兔儿爷喜欢,都忍不住咧嘴笑了。

  孙毓清茫然失措,一屁股坐在地上。

  裴宁抽出一支青草,兔儿爷咬了两口,也是摇头。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值此之时,正该由我出手!”林白抓过把青草,一股脑塞进笼子里。

  竹笼本就不大,一时间公鸡母鸡乱扑腾,有个母鸡吓的下了蛋。兔儿爷沾了一身鸡毛,瞪了林白一眼,然后只啃了一点青草,接着就全给吐出来了,竟份外嫌弃。

  这在意料之中,林白本就没半分吉凶之感。

  自此,四人全军覆没。

  “唉。”兔扑脚叹气,一众村民也不笑了。

  兔免行取出笔墨,兔扑脚接过,在那志书上胡乱记了两笔,就算是完事了。

  “啥也别说了,吃饭吧。”兔扑脚也不等墨干,直接合上册子,招呼人吃饭。

  此间人到底淳朴,虽农耕为生,却也不怎么缺吃食。当即鸡鸭鱼肉都端了上来,唯独没有兔子肉。

  待兔扑脚知道林裴有折桂送桂之事,便取出珍藏多年的桂花酒,还又翻出志书,特意记了一笔。

  林白等人不好推却,就在柿子树下吃饭喝酒。村民们也都没走,看着四人吃饭喝酒,像是看稀罕事儿一样的围了一圈又一圈。

  待吃了饭食,这些村民也着实闲的很,专门来林裴房中闹腾了一会儿,让林裴说了说外间之事。

  眼见人家好奇的很,林白只能捡了些当年织席贩履的故事来讲。

  午夜人才散去,林裴和汪孙四人才又坐在一处。

  四人扯了一会儿,也没论出点有用的,便一块儿出外探查。

  可将此间转了一圈,连人家的坟都挖开瞧了瞧,也没见有甚异常。

  不过往外行百里之地,便有阻碍。至于乘风子等人的踪迹,更是没寻到一点半点。

  “只有桂树没看了。”汪求偕道。

  四人来到村子最中的桂树下,认认真真的钻研了一会儿,也没瞧出桂树有何不同。

  眼见这般,汪求偕取出一斧头,轻轻砍在桂树上,可那桂树立时长出。

  “这不算什么,如那长生树、万年藤之类的灵植也能极快愈合。可总归不能持久,只要长的没砍的快,总能砍断的。”汪求偕道。

  “可村老说有人砍了几十年,也没半点用。”孙毓清道。

  “总要试一试的。”汪求偕又用斧头开始砍,一直砍了一个时辰,桂树愣是没半点事。

  “退开,我用全力。”汪求偕终于要加劲了。

  林白三人退开十余步。

  汪求偕气息攀升,手中斧头有淡淡光亮,继而挥斧,人与斧竟有和谐如一之感。

  林裴二人都是没少干架的,这一击看似寻常,其实威势不小。

  然则这本可斩钉截铁的一斧,也只在桂树上砍出小小缺口,继而又给长上了。

  “伐桂伐桂,可我等这般如蚍蜉撼树,怎能伐桂?”汪求偕手执斧头,面上竟有迷茫之色,“明明看不出玄奇,明明我心中有把握砍断此树,可就是不成。”

  “先前孙师姐有言,境界便是眼界,是我等差的太多了。”林白道。

  汪求偕点头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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