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姜行痴对孟山禾的话极为重视,捻须沉思不语。
“你们先谈,我回去静修了。”云无咎懒得敷衍,径直往外去了,然后高元元进来,代师议事。
诸元婴也不开口,静看姜行痴和孟山禾表演。
等了一会儿,见姜行痴还是拿不出主意,狐狸终于忍不住了,从林白怀里跳出,落到林白头上,道:“那就让这些人全都并进周回山不就好了?以后就跟他们的本家分开过!”
“仙子此言有理!”姜行痴立即悟了,当下朝孟山禾说道:“以后这些人就有劳孟兄看顾了。”
孟山禾连连推拒,说什么不是经管之才,又说难以服众,最后才道:“昔年向老祖坐镇仙桥,如今向老祖在万寿山坐镇,桥山与周回山还分什么彼此?不如桥山也分出一批人,也入我周回山,再择一人统管,岂不美哉?”
“这……”姜行痴抚须沉吟,看向诸元婴,可惜诸元婴根本懒得搭理,个个木然不语。
“这自然是极好的。周回山乃是化神传承,我辈倒是高攀了。”姜行痴应了下来,看向杨恕,问道:“杨师兄可有言语?”
“家祖有言,一切听前辈号令!”杨恕立即打。
姜行痴又看林白。
“顾老祖也一样!”林白立即道,顺带又补了一句,“邹前辈也无异议!”
这话一说,场上金丹不免看了过来,就连元婴高修也多看一眼。
“好!”姜行痴很是满意,“那就这么定了!”
“是早定了,还是今日才定的?”古阳派古藏松见桥山人把周回山要吃干抹净,实在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姜行痴并不理会,只那景思退带头跪伏,道:“周回山广大,晚辈代先师推孟前辈为掌门!”
王月影立即道:“我乃周回山旧人之后,愿代先老祖奉姜前辈为掌门!”
果然,王月影一出声,一众金丹也纷纷鼓噪起来,都说只认姜前辈。
狐狸翻了个白眼,尾巴撩林白鼻子,心说谁不知道你俩都是姜行痴的人,搁这儿废话什么?
诸元婴自然也明白,换了别日,区区几个金丹根本没资格上殿,还扯什么代已故元婴做主,可这会儿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这姜行痴果然当惯了虚伪君子,本背靠化神,你就算直接说当掌门,谁又能奈你何?偏偏来整这一套!
果然,姜行痴又说了些什么才疏、什么德薄之类的废话,还说什么杜兄比我机敏、孟兄比我德高,祝兄比我擅经营之类的话。最后才道:“你说我一个桥山野人,怎么就被推举为这周回山万里之地的掌门了?”
他抬手下压,正色道:“此事休要再提,待我禀明了向老祖后再说。”
林白默默瞧着,心说小鱼儿要是有她家老祖十分之一的脸皮,何至于被妙妙带坏!
姜行痴压下推举掌门之事,却又开始发号施令。
诸已故元婴的后辈皆可分得一处周回山福地,但必须移填仙凡人口。
比如那天衍剑宗孙抱朴之后孙十七,可独得一福地,但需从天衍剑宗移送人口,填实福地。
且这移填而来的人,日后就是周回派子弟,不再是天衍剑宗的人了。至于天衍剑宗,自然由剩下的人继承,且周回派可保其千年,不使外人攻伐。
这般一来,不断已故元婴传承,还能分出一支投靠化神宗门,着实是两全其美。再过了几百年,人口繁衍多了,必能恢复周回山昔日盛景。
至于诸金丹分得何处福地,需得稍后再议。
而后姜行痴将诸多代已故元婴而来的金丹送出大殿,这才又向众元婴商议正经事。
按姜行痴所言,大家各回各家,但周回山愿分出一福地,各元婴可派人充实。
当然,分出来的地也是归周回山统领,各派送来的人也归属周回派。
场上元婴都心知肚明,移居来周回山的人即便念着旧日门派,可只要过上千百年,这些人是认那所谓老家的元婴门派,还是认有化神镇守的周回派?这不言自明。
可这是阳谋,只要化神老祖在,日后大家伙儿必然自称周回派门人。
诸元婴吵闹一阵,不愿分家。姜行痴说要把桥山让出去,也没人敢要。姜行痴又问诸位想要什么,诸元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毕竟领头的云无咎不在,周回山旧人孟山禾已跟姜行痴穿一条裤子了,代陈天人而来的莫应成装成了锯嘴葫芦,散人狐狸又故意把呼噜打的震天响,诸已故元婴后人也都被姜行痴收服,还有个化神老祖在后面坐着,众元婴是真没法子。
闹腾半天,大殿里像是凡俗集市般吵闹,姜行痴和孟山禾一柔一刚,最后诸元婴捏着鼻子,算是认了移填仙凡之事。
姜行痴到底还是厚道,又跟诸元婴签了约,约定各项事宜。
比如日后各门各派不得无故攻伐,若有矛盾,可上万寿山调解。
另还有,不管谁家出了有望进阶化神的,也可上万寿山请教,向老祖一甲子一讲道,元婴可当面求问。
最重要的,若是要借福地渡劫,自然也没问题,至少可借用二十年,至多百年,且有向老祖护持指点。但若是能成就化神,需得加入周回派。
到了元婴境界,对门派宗族的执念已远远逊于登临化神的渴望。是故诸元婴愿意北伐本就是被这个进阶化神的福地吊着,是盼着日后再进一步的。
如今见约定已成,且向老祖没像守天阁那般,大家表面上虽不服姜行痴,但心里已没了异议。
姜行痴是个体面人,执了契约,跑了趟万寿山,请向老祖亲自留了印,诸元婴心服口服。
大事定下来,其余都是小事。那顾倾水已占了梦湖,邹宓得了沁芳池,狐狸要了桃花源福地,诸元婴又吵闹了一阵子的福地划分,各自点了地盘。
姜行痴又把众金丹喊了来,十分和善的商讨两日,定下各自归属。
诸般事项终于有了定论,各方勉强都算满意。当然,姜行痴做事也不霸道,说若是谁不满意,可亲上万寿山理论。
林白瞧此间事差不多了,便急忙回去复命。
第356章 闭关
匆匆忙忙到了梦湖,闻犬吠鸡鸣,林白踏上了葫芦岛。
袁无尘早已在等着了,“老祖在独钓亭。”
从葫芦岛下瓢来到上瓢,便见顾倾水碧衣苍翠,身形单薄。
“老祖!”林白凑上前,还没上手,顾瑶就急匆匆的赶了来。
没法子,林白只能谨守礼仪,汇报了前方之事。
“姜行痴一向城府深重,思虑周全,且随他去安排。”顾倾水是个冷淡的性子,分明不想操心太过,又给顾瑶下了令,道:“桥山的人移居来一些,凡俗也一样。至于别家,如朱氏、华清派等,若是愿意分出一支,也给他们安置地方。”
“是。”顾瑶立即应下。
顾倾水又看向林白,问道:“你怎么看?”
林白想了一会儿,道:“诸元婴商议的只是大事,还有许多小节未定。如那守天阁留下的许多凡俗,还有各派各宗族的移填之事……我估摸着,此事大概是景思退去处置的。不妨让顾九重师兄跟景思退要一些,反正移风易俗之后,也都是周回山的人了。”
“事关日后传承,自当如此。”顾倾水道。
“如今姜前辈依向老祖之命,把周回山的许多福地许了出去,倒像是分封。不过有向老祖在,日后应是不会再生内乱。待经营个几百年,周回山就能恢复昔日荣光。”林白琢磨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向老祖可有说之后做什么?”
顾倾水本冷着脸静思,待听了这话,看了眼林白,道:“我也不知。向老祖进阶化神不久,百年内不会有大动作。待过上些日子,去拜谒我问一问。”
“谢青玄前辈去了何处?”林白又问。
“不知。”顾倾水道。
林白也不好再问下去了,见顾瑶始终盯着,只能俯身告退。
出了梦湖,来到宝竹山,裴大姐正自静修,姜鱼在小水沟边闭目垂钓,妙妙和闵芊芊在玩狗。
“去把你家老祖请来。”林白戳了下妙妙的额头。
妙妙赶紧应了,带上闵芊芊就走。
林白也不去打搅裴大姐,径直往沁芳池而去。
沁芳池四面环山,中有水池,荷花正盛,滴露于荷叶上流转,有蜂鸟来回啄食,鱼儿不时轻跃水面,着实是静修之地。
周回山福地众多,五阶上品的却只有三处,一处乃是顾倾水所占的梦湖福地,一处乃是姜家的云摇山,最后一处便是沁芳池了。
可见姜行痴是没把邹宓当外人,有好地方是真的给。
林白小心翼翼,也没见有看守弟子往来。便大胆入山中,远见有荷花正开,却无人沐浴,岸边有楼阁,上有一人。
楼阁矮小,隐藏在茂密高树之中,面对沁芳池,正是观荷之地。
赶紧过去,俯身拜下。
“老祖,诸位前辈已商议好了。”林白十分恭敬。
邹宓却不理会,只是侧坐在楼阁边缘,望着沁芳池的青粉荷花。
“如今却不是观荷的好时节。”邹宓目光幽幽,“须得深秋时分,残荷落雨,才别有滋味。”
什么留得残荷听雨声?
林白是个老实人,见不得悲声,当即劝道:“老祖,伤怀一时则可,岂能长久感伤?我辈修士,修的是当下,是明日,万万不能沉湎昨日之中。”
“你说的对。”邹宓收回目光,看向林白,道:“我不该辜负孔师兄好意。”
林白见她随口振作,便赶紧道:“诸元婴已议定,日后老祖便可长久居于此地,为周回派门人。至于三千弟子,则分与沁芳池周围,待过些日子,周回山安定下来,便也不禁交游,可四处走动了,只是不可再着天问派服制。”
邹宓没答理。
林白就算她默认了,接着吹嘘道:“守天阁凡俗本被分给了各家,晚辈据理力争,讨来了一些,日后在凡俗驻地住下便是,总能繁衍生息的。”
其实没有,林白是瞎许的。不过这不是大事,反正到头来还是归景思退管,找他扯一扯便是。
邹宓还是不说话。
林白想了一会儿,道:“顾老祖说日后都是一家人,着我联络前辈,还让底下弟子多多交游往来。”
“老祖。”见邹宓还不满意,林白也不气馁,又问道:“老祖可还有指点?晚辈好去协办。”
邹宓还真应了,她取出一麻纸丢出,道:“前番陈天人毁了我护身之物,如今想要重炼,还缺些物事,你去问姜行痴寻来。”
说到这儿,邹宓又问道:“姜行痴是当了这周回派掌门了吧?”
“还没定,姜前辈说要去万寿山问一问。”林白老实的接过麻纸,也不敢细看,直接收了起来。
“他惯会虚伪功夫,指不定就在万寿山下转一圈,就说向老祖允了,反正也没人敢去求证。”邹宓道。
林白也是这么想的,可到底不敢说英雄所见略同,只能不吭声。
“老祖,如今咱们都是周回派的人,也就是一家人了。”林白见邹宓又不吭声了,便使劲的交好,道:“姜前辈还说了,过几日便来寻您老人家论道呢!”
其实没说过,但林白估摸着,姜行痴肯定要来打听北荒域的事。
见邹宓还是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林白终于发了狠,道:“老祖你这边也没个伶俐人看守,我那大弟子虽蠢笨了些,可到底是尊师敬长的,勉强能做些事,稍后我便让她来沁芳池行走。”
邹宓点点头,算是应了,又道:“你本命是不知名雾气,却求索那残破碎片,所为者何?”
“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亲近。”林白见终于说到了正事,便赶紧一半真一半假的扯一句,又往前凑了凑,跪坐下来,好奇问道:“老祖,那碎片是何来历?”
“我也不知。”邹宓倒是不隐瞒。
“先前……那个先前沉玉仙子带晚辈私入秘库,曾见玄阴道主似也在求索此物,不知玄阴道主是何来历?”林白一副求知模样。
先前曾听邹宓提过一嘴,好似那玄阴道主是妖兽出身,并非人族。
而看其名号,应是指冬日极寒中阴气,就是不知是何妖兽,能耐有几分了。
“北荒域之地,九成都是高山雪原,常年风霜不止。”邹宓语声淡淡,远看沁芳池上的荷花,道:“玄阴晦冥,素雪飘飘,玄阴道主乃是素白雪兔成道。”
“愿闻其详啊!”林白听了这话,更来劲儿了。
“玄阴道主常年居于北荒域最北,最擅隐介藏形,一向少与外人往来。至于其何时成就道主之位,甚少有人知晓,怕是至少有万年之久了。”邹宓似在回思,接着又道:“至于为何求索那碎片,不得而知,只是她老人家派出几位行走,广告四方才知晓的。”
邹宓说完这句话,看向林白,道:“老祖本以为这碎片珍贵,不敢视人。后来门中遭难,又打算将此碎片奉予玄阴道主,解脱门中危难,却已寻不到她老人家了,连她手下的数位行走也了无踪迹。”
“陨落了?”林白好奇猜测。
“许是去了别处。连化神陨落都有异象,何况炼虚境的道主呢?”邹宓道。
“老祖,北荒域到底出了何事?”林白闲着也是闲着,张口就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