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守天阁夏盈。”筑基女修看向一众桥山子弟,高声报了名姓,又昂首道:“久闻桥山俊杰如过江之鲫,今日有幸登临宝地,想要讨教一二!”
这是挑战之意,怎能不应?一群人围上来,聒噪之极,指指点点。
不过桥山到底多年未受战乱,修士都含蓄了些,即便有精于斗法的,一时间也不冒头。
程到金笑着道:“师姐既有心,我桥山弟子自当奉陪。师姐想怎么个比法,不妨细说。”
“无须麻烦,各出三人比斗即可,死伤勿论。”夏盈环视诸桥山子弟。
不久前向无回才灭了元婴郁留山,桥山的低阶子弟哪会想太多,正与有荣焉呢,听了这话,纷纷鼓噪起来。
“瞧吧,大人物在里面谈事,却让筑基露头斗法,我看就是外强内虚,八成就是谈和来了!”妙妙见程到金朝自己笑了笑,便远远的回以一笑,然后偏过头对姜鱼小声道:“你家姜清芷别是嫁了个傻子吧?他朝咱俩笑啥?”
先前北上时,姜行痴把姜家的姜清芷许给了程家程到金,算是安抚之意。
“没有的事。”姜鱼立即道。
那边人群吵吵闹闹,已经推出了三个修士,都是精擅斗法的,其中竟还有顾无伤。
“老顾还会打架?还不如让顾连珠上呢,他挨打也能忍住不哭,至少还能有几分颜面。”妙妙都忍不住笑了。
正瞧热闹呢,那边守天阁的夏盈抱臂,又高声道:“听闻贵山转轮前辈座下有两位高徒,不知今日可在?”
说着话,那夏盈环视诸人,目光远远的就落在了妙妙和姜鱼身上。
这是挑战之意了!
“我终于知道程到金为啥朝咱俩笑了!”妙妙做出清淡如风的样子,朝姜鱼低声道:“师父太能打,老程以为咱俩也能打!老程误我!”
“师姐,不能丢了气势!”姜鱼最是拎的清,知道今天必须应战才是。
妙妙一咬牙,上前一步,姜鱼立即跟上。
二女从容自信,倒真有几分高人风采。
“妙妙,咱都是桥山的老人儿了,可别丢份啊!”有人鼓噪。
“妙妙,小鱼儿,精神点!”顾连珠拉着一群人,纷纷高喊。
妙妙当即正了正衣冠,抚平袖子,大步往前。
身后的桥山诸人见妙妙一副舍我其谁之态,纷纷竖起大拇指,“好好好!妙妙好样的!”
第330章 思乡
殿外乱糟糟的像赶集,殿内却一片祥和。
两位元婴高坐,诸金丹各站两边。
“孟兄远道而来,可是听闻我桥山为贵派奔走之事,欲要上门感谢?”
姜行痴大笑一声,摆手道:“孟兄大可不必。我桥山太上掌门最是看不得同道受屈,听说周回山旧人之事后,心下气愤,本欲与郁留山道友理论,却不想那厮竟敢动手。可惜此人眼高手低,三合之下竟被打死了。我们本是为求弥合周回山乱局,却失手杀了人,便赶紧寻了九遮山离火道友做中,去寻夏掌门说明情由,可夏掌门是个急性子,上手就打。我桥山太上掌门仁义行事,虽恼夏掌门无礼,却只略施小惩,并未取其性命。”
说到这儿,姜行痴也不顾守天阁诸金丹目眦欲裂,反继续侃侃而谈,“道义所在,人心所在,我东海域贫瘠,又无高修,却也不是域外蛮族能欺辱的。”
这番先声夺人,殿内寂静一片。
守天阁三金丹个个面色难看,尤其是郁仙萍,人竟微微发颤,她又不敢对姜行痴怎样,只是怒视林白。
林白是个老实人,只当看不见。
姜行痴面有春风,丝毫不觉有异,继续笑着道:“孟兄先前赠宝,我心中感念之极,此番若是能为孟兄争回几寸乡土,也算不负师兄的厚爱。”
“那也不必。”孟山禾苦笑一声,摆摆手道:“不告而登门,实乃恶客。贤弟不怨愚兄就好。”
“孟兄这是哪里话?”姜行痴热情的很,“只盼孟兄能多留些日子,咱们对弈论道,岂不快哉?”
孟山禾垂眉不语,只是叹气连连。他本就迟暮之年,寿元无多,这会儿更是如秋风中寒蝉一般。
殿中无人言语,乌木谦上前一步,朝姜行痴行礼,道:“姜前辈先前驾临鄙派,我等以礼待之,不想前辈却暗中谋算我派郁老祖,敢问这可是道义所在?”
姜行痴并不理会,只笑着看向孟山禾。
孟山禾叹了口气,道:“向道友顶天立地,我是久闻其名的。只是私以为,这件事做的不太妥当。”
“鄙派太上掌门乃是为周回山旧人出头,师兄怎一副怪罪之意?”姜行痴不解。
孟山禾对姜行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也不多做纠缠,只笑着问道:“姜老弟,此番前来,乃是为拜见向道友,可否一见?”
“唉,前番因郁留山之事,我桥山太上掌门受了暗伤,正在仙桥福地闭关养伤。”姜行痴叹气。
刚你还说郁留山不是三合之敌,怎这会儿向无回就受了暗伤?孟山禾以前只觉得这位姜道友软绵绵的好说话,可如今一看,全都是糊弄人的!桥山没好人!
沉默一会儿,孟山禾又是一叹,道:“姜老弟,贵派仙家福地,又兼贯通四方,祥和繁茂。若是卷入战事,怕是此间要生灵涂炭。”
姜行痴抚须笑笑,道:“孟兄,颇思乡否?”
老元婴孟山禾浑浊的双目猛然明亮几分,旋即又归于沉寂,再不发一言。
乌木谦木然上前,也不行礼了,只道:“敢问姜前辈,桥山欲要如何?”
林白与景思退皆是抬眼看了眼乌木谦。
姜行痴依旧不做理会,而是笑着看向林白,问道:“林转轮,我记得北上之时,你曾著北游记,详记了守天阁南下之祸,可有此事?”
南下之祸?林白忍住头疼,道:“晚辈闲极无聊,采访了风土人情,其中确有守天阁之事。”
“好。”姜行痴赞叹,“你把那什么北游记交给程克水,让他刊印四方,好让小辈们知道周回山之乱的由来。”
“是。”林白应下,当即取出草稿,送给程克水。
乌木谦见姜行痴始终不答理他,实在忍不住了,又往前一步,沉声道:“敢问前辈,桥山当真要战?”
“我桥山向来以德服人。”程克水收了破草稿,上前一步,沉声道:“战火一起,四方涂炭,自然谁都不愿。”
乌木谦看向程克水,问道:“那贵派欲要如何?”
“守天阁强占周回山之地,以至于离乱千年,死伤无数。”程克水看向乌木谦,严肃道:“只要贵派让出所占之地,让周回山旧人回归,我桥山可做中,保你守天阁无恙。”
这根本就不是打算谈的样子!守天阁三金丹就算再傻,也知道是啥意思了。
“人言贵派太上掌门乃是化神之下第一人,可终究不是化神!”郁仙萍咬牙道。
“道友若是想拿化神来压人,还请去隐弅山,玉璧山,乌鹊山,他们是见过贵派化神老祖的,自然心服口服。我桥山人却从未见过,不知化神之威。”程克水言语冷冰冰的,丝毫不给守天阁和周回山旧人颜面。
孟山禾一言不发,孟一苇低头不语。
守天阁三人也愣住了,只觉桥山是打定主意要干架。
姜行痴笑笑,看向孟山禾,邀请道:“孟兄远来,可愿移步寒舍,手谈一局?”
孟山禾当即点头,“固所愿也。”
俩元婴不说正事,摆摆袖子就走了,余下诸金丹目瞪口呆。
殿内守天阁三金丹,隐弅山孟一苇,桥山程克水与林白,另还有九遮山景思退,道隐宗闵横波。
程克水看向林白,笑道:“元礼憨直,若非贤弟,怕是此时还未回返。”
“我与元礼兄性情相投,不是外人,师兄客气了。”林白笑着道。
俩人不顾外人在,竟亲热的不得了。
程克水把手言欢几句,又邀孟一苇、景思退和闵横波出外闲聊,而后叮嘱林白招待贵客。
他好似根本没看到守天阁三金丹一样,没有半分礼仪。
眼见说话算数的人都走了,守天阁三金丹脸上愈加难看。
“乌木兄,别来安好?”林白是个厚道人,当先打招呼。
“你说呢?”乌木谦颇有幽怨。
“……”林白瞧乌木谦一副怨妇模样,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是你杀了我族兄?”夏荷沉声问。
“夏分宜取死有道,在下不过顺应天意。”林白道。
夏荷上前,想要再说,却被乌木谦拦住。
就在这时,外面闯进来一人,竟是杨恕。
杨恕久在信义坊历练,也是个知礼知趣之人,先朝诸人行了一礼,而后又专门朝乌木谦行礼,道:“先前借贵宝地结丹,恩情厚重,在下不敢忘乌木兄奔走之情。”
乌木谦脸色更难看了。
杨恕却不觉,又道:“家姐听闻各地俊杰齐聚一方,已备下薄酒,遣我来请。”
又朝诸人行了一礼,杨恕很是期待的看向乌木谦。
乌木谦沉默一会儿,看向郁仙萍和夏荷。后两人木然,根本不做表示。
无奈之下,乌木谦点了点头,反正还要等孟山禾,不如出去走走。
“请!”杨恕很是开心,拉着乌木谦往外走,又朝林白道:“转轮兄,你家俩徒弟快被打死了!”
“……”林白老脸一黑。
诸人连忙出了大殿,只见大殿外平台上聚了许多人,大都是桥山子弟,还有几个九遮山弟子,另外便是七个守天阁筑基了。
看情形是已打完了,且分出了胜负。
只见守天阁七人聚在一处,趾高气昂。
而桥山这边人数虽多,气势却不及。妙妙黑衣破了好几处,头发被烧去不少,散在脑后,脸上也黑乎乎的,看来挨了打。
姜鱼手里握着一柄半截的钓竿,面上苍白,元婴之后的脸面都让丢完了。
顾无伤立在二人身前,低声言语。
一众桥山修士围着妙妙和姜鱼,有的说你方才该如何如何,又有的是说守天阁不讲武德,还有不留情面的,竟让妙妙和姜鱼回家抱丹炉。
诸多低阶修士见各金丹从大殿出来,立时止住了聒噪,纷纷行礼。
“师父……”妙妙和姜鱼上前跪倒。
林白看俩人这狼狈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打输了。
“输了?”林白头疼无比,自己一辈子英雄好汉,即便打不过也是在无人处认错,可没在光天化日下丢过脸!
“徒儿无能,请师父责罚。”妙妙和姜鱼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身后桥山诸人指指点点,连连摇头。
“妙妙确实没你能打。”程霜是个体面人,当即公正评价。
“胜败常事嘛!”程到金也有理。
“前辈,两位师妹不善争斗,此事情有可原。”顾无伤上前求情,“若是换了别处,或是比阵法,比丹道,两位师妹决绝输不了。”
“难说!”人群中有人嘀咕。
眼见两徒弟人缘这么好,林白瞥了眼人群中的顾连珠,心下稍慰。
正想要随便扯两句就把这事儿混过去,谁知夏荷忽的上前一步,看向守天阁七筑基,喝问道:“是谁输了?”
那七人中有一青年男修走出,单膝跪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夏荷并指点出,只见一道青光如剑,朝那弟子而去。
看其威势,绝非大惩小戒,而是要杀人!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落下,立时挡住那道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