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又套近乎,道:“芳姐,竟不知木妖前辈与咱们家这般交好!”
“那是自然。”顾芳笑笑,有自得之意,“老祖昔年最爱提携后进。”
“不知木妖前辈与顾老祖有何往事?也好让我等再缅怀一番。”林白好奇问。
“这个……”顾芳顿了顿,道:“木妖前辈应是得过老祖恩惠。”
合着你也不知道?林白也不再问。
没过一会儿,华清派掌门李守炎携门中长老出来,林白与朱家人齐齐行礼。
又等了半个时辰,金丹田家家主田归琴带着三个年轻后辈出来。
“朱见丛,你怎老成这样了?”田归琴看起来五六十岁年纪,面上和蔼,怀抱拂尘,有淡然之色。
“岁月催人老。”朱见丛深深一礼。
田归琴微微点头,问道:“下一任是谁?”
“是我侄儿朱玉树。”朱见丛拉过朱玉树。
朱玉树又行一礼,口称长辈。
“不错。”田归琴笑了笑,道:“改日多来我归农山走走。”
“是。”朱玉树又行礼。
田归琴不再多说,携后辈离开。
朱家人茫然,不知田家怎忽的示好。朱田两家虽都是顾家的人,但往来极少。
“顾师妹,这是怎的了?”朱见羊开口问顾芳。
“自是好事。”顾芳笑吟吟的往前入殿,“进来吧。”
诸人连忙跟上。
殿内颇见昏暗,上有牌位。下分坐两人,乃是顾金针和顾九重。
两人身后各侍立一人,乃是顾瑶和一少年练气。
“老祖虽已仙去,但你我两家情谊未断。”顾金针摆摆手,示意勿要多礼,“玉树,日后好好经营凤鸣山,广播子嗣。”
“是。”朱玉树俯身下拜。
“过几日去田家的归农山走走。”顾金针抚须,“你也不小了,还孑然一身,不妥。”
林白这会儿终于明白了,这是顾家要田朱两家联姻。
朱家无金丹,田家两金丹,自是朱家借了田家的势。
再往深处想,林白估摸着顾家是要休养生息了。先前龙门坊驻地,顾金针硬刚岳丰树之事怕是不会再有了。
朱家人齐齐下拜。
顾金针微微点头,看向林白,道:“我家新丧,诸事繁杂,确有失礼之嫌。”
“不敢。”林白立即躬身行礼。
“你倒懂事。”顾九重摆摆手,身后那少年练气上前,手托玉盘,上有一精致木盒。
林白又行了一礼,这才接过。
“我听飞雪说你喜爱陈剑仙的字,正好家里有一副。”顾金针语声疲惫,“乃是陈剑仙证道元婴之时,老祖前往祝贺,才得了的。”
“谢前辈。”林白恭恭敬敬,心说裴大姐不用时时去凤鸣山看字了。
“这是顾无伤,你们以后多亲近亲近。”顾九重指了指那少年。
顾无伤朝林白等人行礼,诸人回礼。
“芳儿,送他们回去吧。”顾金针挥手,诸人告退。
出了大殿,林白脸皮愈发厚,好好的谢了一番顾芳,却没拿出半点谢礼。
“不需谢我,若是想谢,不如去看看飞雪。”顾芳笑着道。
又扯了几句,正欲离去,便见杨恕来了。
“飞雪呢?”杨恕热切的看向顾芳。
“她自养伤,不见外客。”顾芳冷笑。
杨恕叹了口气,又拉上林白,道:“既来本山,不去我家做做客?”
“这……”林白想去睡,又不太敢,毕竟这是元婴的地盘儿。
“走吧!喝酒去!”杨恕不管这些,拉上林白就走。
顾芳瞧林白和杨恕远去,又看向朱见羊,笑道:“他可是你家养出来的,别被人哄了去。”
“那倒不会。”朱见羊抚须笑笑,“他恩怨分明,即便与杨家为友,也不妨碍与我等交好。”
“也是,”顾芳点点头,“飞雪也说他大事不迷糊,乃是至诚至善之辈。还说知礼仪,不近女色。又说什么有君子三才,仁、智,还有什么来着……”
“勇。”顾无伤道。
“对对对。”顾芳拉住顾无伤的手,很是满意的点头。又看向朱见丛,道:“那你们自去,玉环留下来吧。”
诸人不再多说,朱见丛三人离去,朱玉环留在此处修行。
林白被杨恕扯着,俩人又往南行了三十多里,来到一矮山上,便见一小小古朴庭院。
院中有枣树,青果累累。另有两女一男,乃是杨欢欢和杨冰,和一年轻筑基,正围坐在枣树下谈天。
杨恕带林白上前,“这是我弟杨嗔。”他笑着介绍那年轻筑基。
“早闻云兄大名,今幸得见。”杨嗔笑着行礼。
“不敢。”林白回了礼,好奇问道:“我炼丹为业,资质低劣,又不擅争斗,不知有何名声?”
杨欢看了眼林白,没吭声。
“自是酒中英豪之名。”杨嗔笑笑,取出一酒坛,“在外偶得,还请贤兄莫嫌。”
诸人都是年轻人,杨家诸人地位虽高,却毕竟是元婴后人,也是知礼仪的,待人如沐春风。
五人饮酒谈天,林白顺势又问起木妖之事,然则诸人也不知详情。
林白便不再细问,只论道闲扯。
“方才我去接你时,见你面上有喜色,可是顾家送了你什么好东西?”杨恕笑着问。
“不过是副墨宝罢了。”林白笑着道。
“还请一观。”杨嗔最幼,性子也颇有几分天真。
“都不是外人。”杨欢见林白矜持,她不由嘟囔一声。
“自当如此。”林白笑着取出礼盒,当众当开,便见一张破旧麻布。
展开细看,上有两字:无垢。
不见气势,亦无章法,好似初学书法之人所书。可待细看,那承载二字的麻布虽破旧,字却愈显纯粹。
林白觉得这两字比之先前的那个“剑”字更为纯粹,也不知书这二字是何境遇,心中又有何思。
诸人全都一声不发,只细细观摩揣摩。不过一刻钟,杨嗔便闭眼摇头,接着便是林白,然后是杨恕,再是杨冰。
杨欢欢瞅了眼林白,她撇撇嘴,挥手收起麻布。
诸人又静坐回味,过了许久才依次睁开眼。饮酒一巡,各自品鉴。
“字为人影,于我辈修士而言,更是如此。”杨嗔拿着酒杯,微皱眉头,“我虽出门少,可也见过不少前辈留字,或瘦劲洒脱,或俊逸清雅,或韵致高古,皆有风度,皆有其意。陈前辈之字落于粗麻之上,犹蕴剑意,字不凡,人更不凡。”他微微摇头叹息,“我今日始知,何为返璞归真。”
杨嗔说到这儿,举起酒杯,道:“当饮。”
诸人举杯。
又扯了一会儿,林白又问起道隐宗陈致远之事。
先前也向朱见羊问过,却失之详细。
不过杨恕等人到底是元婴后人,知晓的确实比别人多了些,却也没多多少。
这位道隐宗掌门陈致远其实出自铁剑门,四十岁前毫无名声,且修为不展。
后来铁剑门遭人洗掠,陈致远便四处漂流。可其人不知怎的,似开窍了一般,修为突飞猛进,一路筑基。
后收拾河山,立派道隐宗。来往挑战者众,然无有能胜者,便是金丹修士,也挡不住陈致远之剑,自此声名远播。
待其吞丹入腹,同境界内无人能敌,威名更盛。及至证道元婴,更是有天人之名。
“传闻铁剑门遭人侵门踏户,传承失落。彼时陈前辈年已四十岁有余,只练气三层。后来一路高歌,无有阻碍,便是宗门俗事也未缓其进境,顺利证道元婴。”杨恕感慨无限。
诸人都是年轻人,扯了一会儿,便又聊起别的。
那杨嗔酒量甚豪,几人推杯换盏,很快就上头了。
杨恕抱住林白,一个劲儿的祈求林白为他传话送信,苦诉相思而不得。
闹腾到夜半,诸人醉倒,只余下林白、杨欢和杨嗔。
“恕儿和冰儿醉倒,你送他俩回去。”杨欢道。
“姐,我还没喝够,不用管他俩。”杨嗔笑道。
“听话!”杨欢摆出大姐模样。
“行吧。”杨嗔没脾气,只能听话照做,“那我待会儿再来,咱们彻夜痛饮。”
“不用了,你还小,不宜多饮酒!”杨欢道。
杨嗔没法子,嘴里嘟嘟囔囔,只能带杨恕和杨冰离去。
院中又只剩杨欢欢和林白。
俩人进了屋子,点上蜡烛。
“有点热。”杨欢稍稍扯了下衣衫。
但见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
“欢欢姐,这不好吧……”林白馋归馋,可也怵的很。
“没事,老祖才不管。”杨欢取出一葫芦,伸指轻点,旋即散出淡淡波纹。
“好了。”她面上酒红深深,微微侧着头。
眼波似江流宛转,其人如月照花林。
都到这份上了,林白自知不能再退,便奋力伺候,欢欢姐也逢迎的很。
闹腾半天,终于能说些私密话了。
“那位前辈与你有旧?”杨欢面上酒意稍退,春意更增。
她所指的乃是木妖。先前在眠龙山时,她曾见过林白的枯木蝉神通,彼时虽没问,可今日木妖亲临,她还是好奇的很。
“没有。”林白松开口,“我区区散修,怎识得那等人物?”
“那神通不是我辈筑基能得的,你真是天眷……”杨欢语气竟有些酸。
“若非天眷,我怎能得遇欢欢姐?”林白嘴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