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道主 第150节

  离船登岸,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时时见姜家子弟,林白遇到熟识的,便停下来闲叙几句。

  回到洞府,关上了门。

  “你们聊了什么?”林白坐下来,随意问道。

  “她知晓你要强行筑基,分外担心。”裴宁笑着道。

  “朋友之间,有此担忧,也属常事。”林白一副正经模样。

  “她还说,”裴宁坐在林白对面,双眸明亮,笑吟吟道:“她说她如今已不堪征伐,待你筑基后,怕是更为不支,是故邀我同行,稍解疲乏。”

  这都什么虎狼之言?

  林白情知她在胡说八道,又不好辩驳,只能寻些有的没的闲扯。

  把她哄的气儿顺,又闹腾两番,终于让她舒心。

  两人收拾了东西,出门去往凤鸣阁。

  来到街上,便听有来往散修谈论铁化生之事。乃是说,云霞宗传来消息,说铁化生已然伏诛。

  两人听了一阵儿,便不再去管。

  “伯父已知你安稳归来,又听说你想去凤鸣山,便在老家等着你。”

  来到凤鸣阁二楼,朱玉玲亲自倒上茶水,互相见礼过,才说起正事。

  扯完后,朱玉玲便握住裴宁的手,姐姐长妹妹短,打听个没完。

  裴宁性子冷淡,不爱这些虚的,又不好开口驳人面子,便频频朝林白使眼色。

  林白见裴宁快要忍耐不住,想着算是报了阴阳怪气的仇,这才开口告辞。

  出了信义坊,一路向东。

  林白与裴宁不慌不忙,也不驾驭灵舟,反步行赶路。

  闲走聊天,颇有轻松惬意之感。

  如此行了三天,便见朱玉茂的庄园。

  “玉茂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怎嘴边有燎泡?”林白关心的问。

  “还不是那不孝女!”朱玉茂一说这个就来气,“我教她念书,她反把书烧了;我打她手心,她说爹你吃没吃饭;我罚她不准吃饭,她便说老姑想她了,要带她走!”

  所谓老姑,便是朱见水,前不久才仙逝。

  朱玉茂一副无可奈何的颓丧之态,哀叹道:“她小时候乖巧可爱,不哭不闹,分外懂事。怎长了两岁,如混世魔王一般,我真快要被气死了!”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深觉此子不输姜小白!

  “玉茂兄,要不再生个吧?”林白劝。

  裴宁止不住的笑。

  “唉。”朱玉茂是半点脾气也无,让凡俗仆役把妙妙领来。

  “贤弟,你好好训她两句!”朱玉茂瞪妙妙。

  妙妙倒也没多离谱,人家小小个头,梳俩羊角辫。

  林白做出小孩子最讨厌的大人模样,板着脸瞪她。

  妙妙先朝林白行礼,“叔叔好。”她仰头看裴宁,“姐姐真好看。”说着话,还上前拉裴宁衣衫,一副讨好的样子。

  她分明不傻,知道该讨好谁。

  林白本想训斥两句,奈何被裴宁一瞪,也省了装夫子的心。

  “孩子能吃能喝比什么都强,咱们要知足常乐。”林白对朱玉茂说。

  朱玉茂见林白怂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哀叹不停。

  三人又扯了几句,朱玉茂便带林裴二人去往凤鸣山。

  林白也不是第一回来,早就熟门熟路,沿途相识之人颇多。

  还未到大殿,朱玉树便已匆匆赶来。

  他筑基功成,气度为之一变,隐隐然有蓬勃之机。

  叙了几句话,林白携裴宁,由朱玉树领着,先去祭拜了朱见水前辈。

  做完这些,又去拜朱见羊前辈。

  “能安宁回来,比什么都强。”朱见羊性子平和,安慰道:“再说了,失却筑基机缘,又不是就不能筑基了。”

  他说完这些,也不再理会林白,只同裴宁问话。

  略问了几句,朱见羊便取出一柄飞剑,做长辈之礼。

  裴宁知林白和朱家的交情,也知道朱见羊前辈把林白当子侄看,是故也不扭捏推辞,利落的收了。

  “玉树和玉茂他们许久不见你,你们年轻人且去饮酒谈天。有事稍后再说。”朱见羊笑着赶人。

  这边朱玉树已备好酒宴,除却朱玉茂,朱玉蔷外,还有不少玉字辈子弟,都是年齿相当的年轻人。

  分坐两旁,林白取出高元元送的酒葫芦。这葫芦是一储物法器,藏酒有上百斤。

  诸人饮酒谈笑,所论极广。有说铁化生伏诛之事,也有人谈及龙门坊不法事,更有人辩论东海域大局。

  扯了半天,林白酒没少喝,人却没甚大事,又问起朱玉树筑基之事。

  妙妙侍立在朱玉茂身旁,“爹爹喝啊!”她乖巧之极,一直给她亲爹倒酒。

  朱玉茂老怀欣慰,酒到杯干。待到醉倒,妙妙这才开始偷偷喝酒。

  朱玉蔷时时偷看裴宁,待瞧见妙妙偷酒,她便拽住妙妙,拍她屁股。“小姑,我给你倒酒,你喝快点。你别看了,你没她好看。”妙妙又给朱玉蔷倒酒,乖巧的很。

  待朱玉蔷也喝的酩酊大醉,妙妙又偷偷尝酒。

  裴宁坐在林白身旁,少言少语,更少饮酒。她时不时看一眼朱玉蔷,也没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看林白。

  喝了半晌,朱家男女醉倒一片,犹剩的几个,又摇摇晃晃的聚在一起胡吹。

  “此番你有何打算?”朱玉树面上赤红,显然也喝了不少。

  “筑基就在此地。”林白很是自信,“我欲要去见见朱见羊前辈,再观那元婴留字。”

  林白与朱家交情深厚,根本不需委婉说话。

  “你既有信心,那自然一切都好。”朱玉树立即应下,他又看向裴宁,道:“弟妹在天池派学艺,乃是剑修,当同去才是。”他并无吝啬之心。

  裴宁行礼作谢。

  三人起身,这便要去寻朱见羊。

  “叔叔抱抱,抱抱……”妙妙嘿嘿嘿的笑,摇摇晃晃的跑过来,脸蛋儿红扑扑的,显然没少偷酒。

  林白板起脸,训斥道:“你都多大了,还需人抱?”

  妙妙只是憨笑不停,抱着林白的腿,身子扭来扭曲,竟撒起娇来。她仰着头看裴宁,“姐姐真好看。”

  裴宁被哄的很开心,“你抱抱她能累着你?”她看林白。

  林白没脾气,只能把妙妙抱起来。

  朱玉树在旁笑着摇头。

  三人一娃出了此间,去寻到朱见羊,说了此番目的。

  “不醒醒酒再去?”朱见羊扶须笑问。

  “我曾见一位前辈饮此酒杀人,挥洒自如,颇为心折。”林白笑道。

  朱见羊笑笑,也不再说,自往前带路。

  朱玉树跟上,林白抱着妙妙,妙妙扯着裴宁衣裳。

  过了大殿,再往前走,便见一六层高塔,正是是朱家的藏经阁。

  通常而言,门派家族都有此类密地,收纳门中功法、以及珍贵之物。是故防备甚严,阵法周全。

  朱见羊上前,与守在塔前的练气修士说了句,便开门进入。

  门内有一筑基老修,白须白发,耄耋残年。

  “是羊弟啊。”老头子双目浑浊,面上有笑,看看朱玉树,说:“这是树儿。”他又看林白,道:“不像是岩儿。岩儿呢?这孩子是谁?”再看裴宁,点头,“好俊的丫头,咋没见过你?”

  “老哥哥,我带后辈上楼看看。”朱见羊取出令牌。

  “老祖!”妙妙笑嘻嘻的抓老修的胡子。

  “好好好。”老修笑着点头,“这娃娃我瞧着喜欢,羊儿你可别抠搜,合适的就送她。”老修士慈祥的笑。

  “老哥哥你安坐吧。”朱见羊笑着拉过来朱玉树,道:“玉树,你来着陪你老叔说说话。”

  说完,朱见羊招呼林裴二人上楼。

  藏经阁总计六层,三人一娃一路不停,爬到最高层。

  上面墙壁上挂着一老者画像,朱见羊行礼参拜。

  林白和裴宁心知这是朱家金丹老祖,便也跟着行礼。妙妙被林白抱着,也作揖行礼。

  六层最中间,有一六尺高台。上有木架,装裱一幅字。

  只一“剑”字,不见瘦劲洒脱,亦无俊逸清雅,更非韵致高古。

  其字迹犹如初次执笔的幼童,又似眼盲老翁随笔。

  可再细看,便见其拙劣笔锋之下,有纯粹无暇,不染纤尘之感。

  无垢无暇,绝无半分污秽。乃至于拂去心头落尘,拂去沉重过往。

  林白一手抱着妙妙,一手遮住她眼睛,细细的看那副字,也不管妙妙使劲扣他的手。

  “如何?”朱见羊笑着问裴宁。

  “顶礼膜拜。”裴宁呆呆的看着。

  “前辈,”林白一手按在妙妙脸上,一边认真问道:“昔日湖底丹论之辩,前辈曾提及一人,本命乃是枯朽铁剑,与铁化生本命相类,莫非就是这位前辈?”

  朱见羊微笑点头。

  “此人比之铁化生如何?”林白问。

  “萤火岂能与日月争辉?”

  朱见羊笑笑,道:“这位前辈姓陈,四十岁前,名声不显,修为极低。而后偶得机缘,便突飞猛进,一路高歌。练气境强杀筑基,筑基后又强杀金丹。而后证道元婴,人皆称道。”

  “本命污锈铁剑,剑意纤尘不染,人亦纤尘不染?”林白问。

  朱见羊摇摇头,道:“那等天人,我怎能知?只是其人剑意纯粹,皆是堂堂正正之法,不似铁化生那般阴损诡谲。其人更是一片赤诚,从未有枉杀无辜之举,反和善之极。”

  林白静默不语。

  裴宁和朱见羊对视一眼,也不说话。

  妙妙被捂住眼,两手乱抓,指头往林白嘴里塞,另一手使劲捅鼻孔。

  林白忽的想起铁化生临死之前,高元元曾问:浑身铜锈之人,亦能为他人而慷慨赴死?

  铁化生回:抹除铜锈,洗尽铅华,亦有几分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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