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铁化生来了兴趣。
“前辈可还记得那中了枯木蝉妙法之人?”林白道。
“我自然记得。”铁化生目中闪过绿光,透出几分渴望之色,“他临死悟道?”
林白点点头,却不说话。
“你方才一直盯着这明珠。”铁化生冷笑一声,“送你又如何?”
“这个……”林白看看铁化生,又看看朱见羊,然后摇头,道:“前辈,小儿负重金于闹市,不是活命之法。”林白作揖,接着道:“我是散修出身,又是丹师,那兽皮上的炼体之法可否容我抄录一份?日后行走世间,也能多扛一会儿揍。”
铁化生并不言语,只嘴角冷笑。
林白知道,人家在等自己的言语呢。
“前辈,想必你也知道。那位是曲成甲爱徒。”林白目有怀旧之思,“他也是少年筑基,春风得意。只是偶中枯木蝉妙法,神通尽失,修为不存,更是如耄耋老人一般风烛残年。”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此后又连遭磨难,身受重伤,大道之路已然断绝,心如死灰之际,却又见金丹雷劫,是以心有所悟。”
大伙儿听的都很入神,这等丹论之辩,当真是未结丹之人最喜欢听的。
“岁月弹指,遭逢大难,如寒蝉在柳,想必那位道友得悟的乃是心性之道。”朱见羊感慨。
铁化生沉寂不语,只觉那曲成甲的爱徒与自己颇有几分相类。
“我也不知什么是心性之道。”
林白叹了口气,“他临死前曾说得悟上佳丹论。乃是将人生之苦之难,比作大河之坎坷多艰。又以人而入苍生,叹人人皆苦。”
“好大气的丹论,既有悲悯之心,又不失气势!”朱见羊抚掌赞叹,“若是再雕琢一番,必然是极佳的丹论!”
“我记起来了。”铁化生语声淡淡,“那时我也在,可我却讥讽于他,并未将他的言语放在心上。”
他说完哈哈惨笑两声,一挥手,那兽皮飞到林白怀中。
林白赶紧收到储物戒中,朝铁化生作揖一礼。
“人生之苦。赤条条来,可年岁日曾,污浊日增,铜锈日增。大河之水……人之污浊……”铁化生喃喃,还在回思当年因他而死之人的临死之悟。
人生当真奇妙,宋清悟道之时,这铁化生也在,可他却在遭逢巨难,遗失一臂后,才终于忆起了宋清临死之言。
“时候不早了,我等就不叨扰道兄悟道了。”朱见羊站起身。
铁化生伸出独臂,道:“我虽是草莽,也知信义,请取宝。”
朱见羊不啰嗦,轻轻拂袖,收起石桌上的十枚上品灵石,然后丢给林白两枚。
林白手忙脚乱的接过,他知道这会儿不是客气的时候,便连忙收到储物戒中。
“朱道友,这珠子和剑才是最贵重之物,为何不取?”铁化生忽地开口。
“道兄在外奔波,比我更需这些物事。”朱见羊很是谦逊。
铁化生点点头,“日后不论如何,我师徒绝不为难你朱氏。”
朱见羊作揖一礼,裹起林白和朱玉茂,匆匆而去。
第109章 混元
去时半月有余,回来只用了一天。
朱见羊并未直接回信义坊,而是来到林白与朱玉茂初识的那高阁庄园。
这里已是桥山地界,更在朱家的势力范围内,安全已然无虞。
方一落到高阁上,林白便向朱见羊和朱玉茂作揖行礼,道:“前辈,玉茂兄,前番并非有意欺瞒,我……”
还未说完,朱见羊便摆摆手,笑道:“人人皆有隐秘,却也不必多言。”他盘坐下来,又微微摇头,苦笑道:“再说事涉金丹,又有云霞宗牵扯其中,你只当我们不知此事便可。”
林白也是这么想的,贞姐身份不简单,又牵扯到元婴门派,少掺和才是正理。
又拿出那张兽皮,“前辈请看此物。”
林白将兽皮奉上,然后盘坐到朱见羊对面。
这固然是心中所求之物,可若是没有朱见羊压场子,怕是难以拿到。
朱见羊接过,细细看了看,然后道:“这是淬炼躯体之法。各门派家族中都有类似的法门,大多走药浴的路子,或者寻某种物事来磨砺自身。我还听闻,有些秘传的炼体之法,乃是仿妖兽之形,得其坚韧之意。”
他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又道:“世人都知淬炼躯体有益自身,可炼体之法成效慢,耗费多,除非天赋异禀,否则一般人家要么不修,要么稍稍涉猎。亦或者大道断绝之辈,专修此道。”
朱见羊手拿兽皮,轻轻在膝上拍了拍,接着道:“这上面所载的法门更是离奇,虽修成后对己身有大助力,可太过繁琐,修的时间短了效用也不大。可若一门心思炼体,反耽误了自身修行。”
林白听明白了,朱见羊前辈这是在提点自己,他说明利弊,让自己衡量得失。
可自己有石盘在手,根本不怕费时费力。林白此刻更好奇这炼体法门的内容了。
朱见羊见林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笑眯眯的把兽皮抛给林白。
林白接过,立即道:“此行所得皆赖前辈,我抄录一份即可。”
“非也。”朱见羊摇摇头,认真道:“这是你凭你的见识得来的,自然该归你。”他转而一笑,“那番丹论之辩,我亦受益良多。”
林白知朱见羊仁厚,非是虚伪之语,便不再多言,将兽皮收下,想着日后若学成了,收个合适的朱家弟子传授。
朱见羊也不再多说,只看向了朱玉茂。
“此番你历经生死,有恶人相胁,又有亲朋相助,兼有破阵之功,可有所得?”朱见羊问朱玉茂。
“略有所得,心境似畅通许多。”朱玉茂赶紧站起来,规矩的很。
“那就好。”朱见羊松了口气,道:“我本还想让你去接玉玲的班,看来你还是在家好好修行吧。”他说到这儿,又微微皱眉,道:“还有,这知客之位,你去辞了。”
“是。”朱玉茂低着头,都不敢看朱见羊。
“另外就是,”朱见羊看向林白和朱玉茂,郑重道:“铁化生之事万万不可向外提起,只当没发生过。玉茂,此事只可与家主说,不可与其他人谈论!”
林白与朱玉茂自然应下。
“好了,我就不回家了。”朱见羊站起身,看向凤鸣山方向,叹了口气,“省的回去看那几张只会诉苦的老脸生厌!”他转而看向林白,问道:“你可想再去看看那元婴留字?”
“前辈莫取笑我了。”林白立即作揖,笑道:“元婴剑意,我着实看不出什么。彼时好奇,此时早知晓自己斤两了。”
朱见羊笑着点头,继而挥袖,裹起林白,往信义坊方向而去。
到了信义坊的东入口,朱见羊又认真叮嘱一番,让林白先莫要炼丹,好好歇些日子,把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回思一遍。
两人分别,林白往洞府回。
这番出门,路上就用去大半个月,破阵又用了半个月。
因需时时警惕,也没专注修行。不过收获不菲,不仅得了炼体之法,还听了一番丹论之辩,这对日后的修行有莫大好处。
林白已经做好规划,一边修行,提升境界;一边修这炼体之法,强壮自身。
再跟宁姐通个信,好好睡一觉,诉诉衷肠。
回到姜家的洞府产业中,林白继续往南,去往地火洞府。
“云道友!”
刚打开洞府门,就听有客前来。
姜春站在门口,面上颇有热切。
他这是怎么了?好似有求于我……要借种么?
林白作揖,笑道:“姜兄。”继而伸出手,“请入内说话。”
姜春进了洞府,林白也不关门,两人跪坐在矮桌两边。
暂别月余,洞府内一切如故。
“云道友,出外许久,探险可还顺利?”姜春笑呵呵的问。
林白正打算用地火烧水烹茶呢,忽听此言,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此番出门,对姜家来说,确实算不上隐秘,毕竟这洞府就是他家的,有人住没人住还是不难估算的。
可没跟旁人提过此行目的,怎你就知我是去冒险了,而非出去嫖了一个月呢?
林白笑笑,道:“只是炼丹劳累,外出游历,舒缓心神而已。道兄怎说我去探险了?”
“这倒不是我说的。”姜春笑笑,往外指了指,“是我家小妹说的。”
“她放出来了?”林白放下戒备。那姜丫头耳朵最管用,她还曾劝过自己莫信黄如花之言。
可事实是,她也跟黄如花说过同样的话,让黄如花莫跟自己走太近。
属实是两边当好人。
“她想出来还早着呢。”姜春也没隐瞒,毕竟林白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他乐呵呵的道:“家主说了,非得筑基天启,不得外出,是故一直关在小黑屋里呢。我前几日寻她问些事,便聊起了你。”
“原来如此。”林白点点头,回思其那丫头夹腿的样子,故作感慨,“没想到小姜道友竟还惦念着我。”
“那倒不是……”姜春尴尬一笑,压低语声,“是我先提起道友,她才问的。”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林白叹了口气,不解道:“敢问姜兄,你们提我作甚?”
这姜春是个体面人,少在人后说人,也知礼谦逊。林白回忆往事,姜春以前与自己交往,常常若即若离,把租客和主家的身份拿捏的很准,怎你们兄妹聊天,提我干嘛?
姜春颇不好意思,他去关了洞府大门,又回来行礼,说道:“我有事相求于道友。”
林白不答,这金丹家族,啥办不到?既然来求自己一个练气小虾米,那必然不是光彩的事!
姜春见林白不吭声,他犹豫良久,才开口道:“不瞒道友,我们家族其实也难。因不收外人,那家里就得多生多养。”他叹了口气,“我是练气,修为慢了些,自然更需多生。我有正妻一位,还有七位凡俗妾室,着实是疲累……”
“你是要我为你解忧,分担……”林白皱眉,怎么人人都要借我的种?
“没错!”姜春嘿嘿一笑,摸出一张纸和一木盒,“这是虎狼丸的丹方,灵材也备好了,还请道友为我炼制些。我家虽不乏丹师,这事儿却不好意思说出去。云道友与我相交已久,却不需有此虑了。”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包在我身上了!”林白一身轻松,又笑着问:“这方子是小姜道友给你的吧?”
林白心中暗笑,当族兄的,去跟妹妹要这种丹药的方子,当真是拉得下脸!看来你们姜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嘛!
“确实是我向小妹求来的。”姜春尴尬一笑,不敢直视林白,他低着头道:“道友,你也知我家的家教,所以我没敢说是我用。小妹与你相熟,我便假托你的名义,说你……”
“说我?这就是你提起我的原因?你是说……说我虚对吧?说我离不开虎狼丸?”林白按住额头,心里颇不是滋味,问道:“那小姜道友就给你丹方了?”
“是,她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好几滚,都笑哑了。”姜春叹了口气,正色作揖,“还请道友谅解,我也是没办法,要不然我这当族兄的,怎能跟小妹提这种事,只能假借你的……”
头回听到还能借这种名声的!
“你你你……”林白气的脸都白了,也幽幽叹了口气,道:“道兄,你哪怕说我炼丹不行,也好过……”说到这儿,林白摆出脸色,气愤道:“我有转轮之名,夜御十二女而不见疲累,你坏我大好名声!”
姜春听了这话,心里颇不信,心说你道侣两仨月来一回,你敢让她天天来?还夜御十二女呢!
“此事全是我之过。”姜春诚恳道歉,“道友且请开口,我必全力弥补。”
“唉。”林白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他其实对这些名声不甚在乎,但却不能白白吃这亏。想了一会儿,道:“我最爱炼丹,日后可否再去地窟见见地火之源?”
“没问题。”姜春立即应下。
林白握了握拳头,心说自己还是太保守,就该说住到地窟里的!
两人把话说开,姜春也不端着了,又陪了好些好话。
扯了半天,林白开了洞府门,送姜春离开。
“对了,”姜春刚迈步出去,又转回身,“我家小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哦?”林白并不想听,因为必然不是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