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最好这两个再度齐头并进，然后先杀个你死我活。
杜恩平静地这么想着，现在该做什么还是一样的。
于是在朽语真君暗中的注视里，他转身带队走进天尊道场，让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是真人时就让人觉得十分难对付，但没想到成为真君后变得如此难对付，可惜了，现在的天地，最多也只能容纳人间至究……”
他有些感慨，也有些忐忑。
落羽至尊能不能一蹴而就？
本门至尊能不能顺利飞升？
五大仙门这万年间的累业积债，又会不会成为关键时的拖累……
“仙，成仙，成仙啊！”
“阿弥陀佛，施主，缘何执着？不如放下，与我成佛？”
“呵呵，我在之前已经放下了，可也不见你证觉，说到底那只是个空梦。”
“是梦非梦，是空非空……”
源自于心底的同一人话语，渐渐地沉寂下去。
佛门。
其实从那已死的陶绍曾经的表现就看得出来，朽林仙门与那佛门之间可谓不清不楚的……
“他真的是他吗？他有没有可能被介入影响到了？佛门，或者说，人魔？”
截取心声，播放出来，发出疑惑，循循诱之。
在进入天尊道场后，出现在杜恩他们面前的，不是道场本身存在的什么考验，而是一名前所未见的真君。
其号为未明。
止境仙门的真君第一人，本次探寻天尊道场的领头者，一上来就施展如此莫测手段，连朽语真君都无法察觉到，甚至于还早就偷偷潜伏进天尊道场。
换言之，那止境至尊早知道朽林至尊这客观异道者的算盘，可她却没有选择阻止，反而还默默地推波助澜？
“佛门有说，世界有三千，应道之三千，是人间婆娑，业根凡尘。”
未明真君未能见清未能见到，没人知晓他/她的具体种种，只在此刻如此陈述：“道无止境，止境道衍，所以至尊需要找到道衍宗，这个自称道祖亲传的宗派。”
“可归根究底，这句箴言却是在一本佛经里找到的，听着很可笑对吧，堂堂至尊居然在追逐着过去种种弱者凡流的箴言，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昧追寻新的变数，真的有意义吗？就不能是解法早就已经存在于过去之中？在那些不是大密的细枝末节里面？”
神神叨叨的，听着就让人有些讨厌。
镌芷真君因为知晓内情，此刻更暗自揪心忐忑，生怕两名至尊直接打起来，而恪瞻真君只觉得止境仙门当真无礼野蛮，果然是跟伏东那边是差不多的货色。
不怪于他这么想，因为两门间万年来始终在主体疆域这边，存在着一些比较直接的冲突。
“隔海相争，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在海里有需要争的，那早就被泯灭在修史里面，妖与佛的躲藏地，枢星上的又一大陆。”
“朽林你们接触得多的，是那上面的佛门，我等止境想要削弱铲除的，是那上面的妖族，万灵归一，合为一妖，从此人间止定，是我门所无法容忍的，所以必须要彻底铲除这帮余孽，故而与觊觎万灵种种的伏东可以合作。”
“而朽林你们，却一直都在资助佛门，而佛门助妖族，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前妖皇灭万灵时，怎么不见他们跳出来这么说？”
“这就是两门以前冲突的核心点，所以，杜真君你们应该已经能明白了吧，与朽林苟同的此佛并非彼佛，所以朽林的修佛者修到最后，个个都有心魔……”
“住口！”
恪瞻真君再也忍不住了，此刻如此厉声开口。
本来他还以为杜恩会说什么，这才按捺住，结果这边听得挺入迷似的，竟还不时点头，一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的样子，眼看可能就要“投敌”，真是让人头皮发麻，没想到刚刚进入道场就遇到这种堪称最可怕的危机，他当即再也无法按捺住。
“佛道源流，魔之始也，证悟天外，亦得长生……”
“可笑！魔是什么，你们最清楚，佛是什么，自然也知晓，故意歪曲混淆，还说不是人魔？可为何需要人魔，其实很简单，因为人心不足以称天地，故而寻求魔心来锚定，而修魔现在什么路子最快，当然是修佛，这便为道中种魔，魔以佛来，是如来业障！”
“……”
恪瞻真君被说得无话可说，更没想到止境仙门知道得如此详细，许多情况都是他在听到之后才能回想起来的深层秘辛。
不过还好，至尊的意图他/她不知道。
然后就看到对面似乎笑起来。
“至尊借由我的探究，已经明晰到情况，不过相比之下其实无所谓，我门此行的目的，已经适时变更，可我力有未逮，只能来求寻杜真君您这位人间定主的帮助。”
他/她这么说着，着实是让人在意。
止境仙门有什么企图，在天尊道场已经发现什么，居然让那至尊放弃了对客观道敌的阻碍？
以及，人间定主？
这又是什么情况？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杜恩，杜恩这边眉头微挑：“是不是我想要知道这些情况，就只能跟你们合作？”
“自然。”
“那我只能回答，本门的诚如真君以前也像这样钓过我许多次，可我一次都没有上钩。”
“……”
“我想要知道的，从来都只会自己去找到答案。”
“呵呵，等你去到道场内层，会发现只能合作的。”
未明真君察觉到杜恩企图出手的倾向，很干脆地就消失离去，不想在这边跟他动手相争，那根本不符合他/她的利益诉求。
人虽然利索地跑了，结果却留下烂摊子。
恪瞻真君有种无措感，很久没有这种由衷的无措感了，要是他也曾经修佛过，恐怕这个时候道心模组里的心魔/佛法区块，就要浮现上来，跟他叨叨什么放下之类的重复话语。
可惜并没有，有也不能真放下。
“呃，其实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朽语的心魔/佛法模组区块，是当年为了应对总是败北于诚如真君之手的情况，将那些颓然丧气等等负面分割灌注，进而得出的一种新法框架，本质上跟佛门那套没有关系，止境那边纯粹是在污蔑，是以虽然会在心绪动摇时触发，念叨什么放下解脱之类的话，但非要说核心，其实就是认命认输。”
朽语真君不再是以前的林语真君或其他，恪瞻真君说起这个可谓丑事的情况，就格外的没有负担，反正情况特殊，即便真的还有在意，应该也会谅解他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干嘛还要资助佛门残党？”
孟长清很干脆地逼问起来。
“主要是想借他们的力去应对止境仙门的隔海骚扰，毕竟真要让他们灭妖灭佛，踩着那块大陆为踏板，就显得颇为不好，而且伏东仙门也垂涎妖族余孽的种种，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同时，暮苍仙门也一直在谋图据说是佛祖遗宝的地藏圣轮，那是那块大陆至今可以不引人注目的缘由，佛门与妖族以往能够苟延残喘的依仗，本门不需要它，但也不能让它被暮苍得到，所以最划算的做法，就是援助资助佛门。”
那遗宝肯定是假的！
孟长清这么嘀咕起来。
因为真正的佛祖留痕，根本不留尘世，也就杜恩现在还能记得，而这地藏圣轮，明摆着只要是知道的人都能记得，那就肯定是假的！
估计是佛门曾经哪个渡劫期留下来的宝物，想要庇护佛门与妖族苟延残喘，必须得是这等层级的事物才行。
这就有意思了。
之后要不要过去那边看看？
他看向杜恩这边，这边似乎也有意动，微不可察地颔首。
然后紧接着就对恪瞻真君开口：“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谁真谁假，或者是都真却片面，总之现在此事压下不谈，毕竟说到底，你我双方其实是敌对的，没有什么原则上需要剖明种种的必要。”
你刚刚的态度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恪瞻真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仔细想想，好像杜恩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第634章 首层普通，意欲轻取
唉，恪瞻啊恪瞻，你现在真是有愧天骄之名，总是一惊一乍的！
恪瞻真君此刻暗自如此碎语着，但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
莫名有种不安定感。
踏入到这道场之后，就开始不安定起来。
思维逻辑检定，人躯异态判断，法门对比参照……没有得出任何有效结论，只有相连于人形体，暗中操控着的道形主体，正在不断发生各种逻辑判断错误……
以及最关键的，这并非是一种“坏”的感觉，不如说是一种“好”的感觉，如此一来，只让他更加不安，毕竟根本搞不清楚好与坏，竟然也深陷于本能冲动与理智逻辑的矛盾中。
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自从修为精进到一定程度，把核心思维交托于各种人造人炼之物后，他便已经把基本的本能瓦解，可现在竟然还能出现这种冲动……我难道是不知不觉间也去修佛也入魔了？
恪瞻真君甚至冒出这种想法，表面上自然能勉强保持住常态，但心绪与细节就不免一惊一乍起来。
杜恩在表面上随意地应付客套着对方的表面，暗地里却悄然观察着有各种思绪泛动，得出种种结论。
譬如说，这位真君的那主体道形体，其实并不能说是新种道躯。
因为曾经就有前人得到过那合虚一路的结果，即合法成躯，塑为虚体，但因为合虚到底是不如炼虚，虚体也终究不如实体，所以没有成为修仙界的主流，可依旧被视为道躯的一大类。
恪瞻真君显然是已经解决了这个方面的所有问题，不愧是天之骄子，此前战争里面，那战败陨落的圆柱体真人，其实便是他的麾属，在走着他的老路，只是才情不够才走不通，没有多少额外的神妙殊胜。
而与此同时，恪瞻真君还制造出不逊色一般真君的现今人形体，这显然是要走虚实合一，成就新种道躯的路子，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点已经不再具备什么开创因素。
因为杜恩的大道塑躯，就是这种以虚为主，踏虚塑实的理想完美状态，还是直接以虚却未虚，实又更实的大道来成就的！
所以在面对他时，恪瞻真君会总显得一惊一乍，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影响因素，毕竟眼前的年轻丰碑，已经是抢步越出，把自己这先行者远远抛在脑后的情况。
但，这个因素并不大。
杜恩看得清楚这一点。
真正的关键，还在于天尊道场的藏密！
在未明真君的打搅散去的现在，他们终于能够真正去探寻这处天尊道场……
“不用太着急，先给各位加持上道法。”
杜恩这么说着，开始施为起来。
太玄合元，直接合化自己周围一定区域内的种种，仿佛将自己的道域化作线，与之织缝为一体，看起来十分普通，许多强者真君都能做到，可是，这里是天尊道场啊，朽林至尊都拿它没辙的天尊道场啊！
为什么你做起来这个事情轻而易举，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别不是这里真是你家吧？
孟长清等人一想到刚刚未明真君口中的“人间定主”之事，不由得就冒出这种荒谬的念头。
而且此事越是深入琢磨，就越是让人觉得有种很微妙的真实感！
毕竟杜恩的表现实在太超常，可这种超常若是与天尊道场等方面划上等号，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释然？
“不要想太多，特别是你，孟决议，你明明知晓我的底细来历。”
“哈哈哈……”
太玄合元之后，便是遮天蔽日。
这是一众真君都知晓的操作，所以没有引起他们的额外瞎想，就只是对杜恩推动这一道法的强度有些啧啧称奇，因为已经是堪比正常强者集大成者时的一种幅度。
换言之，若是他把这门天品道法练到圆满至极，再将修为拉到适配的大乘人巅，将自己走上的大道都给走到极致，说不定还真能做到那开创者前人所吹嘘的程度！
总的来说，还算可以一目了然地理解。
但是紧接着，杜恩用出三件套里最后的九幽真冥，就又让几个真君心头不由咯噔。
因为这道法怎么说呢，太有暮苍仙门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