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孽:肝出个天地重澈! 第639节

  那朝苍尊者找到了祂,巧合的是,祂正顺着自己的胎动,出现在道场的正下方,更印证着天门朝南大密的真实性。

  因为任何怨孽在前体时期,都会选择自救,而这正央枢星滋生的可怕怨孽,毫无疑问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手段可以挽救回来的,必须是那真正的超然物外之力才行,必须得是“仙”的遗泽才行!

  所以,南苍尊者虽然自觉自己已经准备妥当,但还是邀请了挚友同道过来,打算由其来实施必要的那一环,也就是“斩杀”!

  他曾经给予孟长清的秘法并没有虚假,理论上是可行的,虽然显得有些粗糙,连悔情真君当初也能够进行修改,但实际上这是配套他的特殊情况才会那样。

  总之就是,落羽至尊应邀前来。

  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滑落向深渊。

  “可以。”

  挚友的平静回答,让南苍尊者心头忽地直打鼓。

  本来他还准备了一堆说辞,想要说服可能会劝阻自己的对方,可结果根本不需要这样,对方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很干脆地就点头相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加上他信任自己的这挚友,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可结果却是。

  落羽至尊真杀了!

  “孟凌羽,你疯了!”

  南苍尊者本就准备颇多,因为心头打鼓,于是挑着留了一手,依托真灵秘法,逃过这一劫,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的落羽至尊。

  对方并没有丝毫奇怪疑惑,因为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昔日的旧友已经彻底死去,根本不可能启用后手复生。

  换言之,刚刚的斩杀动作,其实不过是这看着十分年轻的至尊,对自己的过往所做出的一个最后告别而已。

  他默默平静,平淡淡漠,看向昔日志同道合的南苍尊者。

  这位尊者如同三伏天被人兜头砸下一座冰川,当即便冷静下来,不得不冷静下来,自己的各方面都在叫嚣着眼前这看着还熟悉的挚友,其实已经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怪物异物难测之物!

  果然是有种既视感,让人不安的既视感!

  自己的那位师兄,不久前刚刚正式改号暮苍之人,在以前其实也是个还算不错的家伙,结果慢慢地就变了,被成仙的欲念吞噬了,但那起码是一种缓缓的变化,师父跟自己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有反应的余地,做出相应的准备,虽然到头来没有什么用,可现在,自己的这同道挚友,却是忽地就变了,变得让人猝不及防!

  要不是此前吃过暮苍至尊的亏,面对刚刚的心里打鼓,他都不会选择启用后手……

  “南苍。”

  落羽至尊的话语,打断南苍尊者的杂乱繁复思绪,同时也让后世的杜恩微微停顿,抬头看过来,看到了这段过往的种种。

  “我不知道天门朝南是开给谁的,我只知道,我看见它了。”

  “孟凌羽,你也被成仙的欲念吞噬了吗?!”

  可怕的预感正在化作现实,于师父的遗信里,也曾提到过探究暮苍变化的起由时,有过类似的只言片语。

  “不,只是我终于想明白到,所谓的有情众生到底是如何个有情法。”

  落羽至尊如此说着,回眸看向繁华的道场,那自己也有努力心血,帮忙建立维持,抵御种种冲击,借名震慑更多潜在威胁的繁华和谐。

  南苍尊者强压不安惊悸,也跟着看过去,道场人们不知道顶层的尊者们在做什么,只过着一如既往的安详生活,该努力的努力,该偷懒的偷懒,比如呆在大门口揣着手,自顾自找着由头,在那里眺望赏景,怡然自得的不倦真君。

  越是如此,越是心痛!

  南苍尊者油然涌现出一股愤怒,源自师兄堕落种种而积压许久的愤怒,此刻因挚友的重蹈覆辙而迸发出来。

  “你这……”

  话未说出,已被打断。

  “看啊,这个道场里面,明明不久前这些人还在朝其他人喊打喊杀,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可现在却能其乐融融相处一堂,仿佛曾经的矛盾不曾存在。”

  “看啊,这个道场里面,那些本来还因为分割脱离朝苍仙门而惴惴不安的修士,现在一个个昂首挺胸,满面风光,仿佛不久前的惊慌不安并未出现。”

  “看啊,这个道场里面,还有最为普通的凡人,因为得到尊者的庇护,修士给予善意,于是充盈幸福,雀跃欲试,或求更好或要报答,又或还有不满足。”

  “看啊,这个道场里面……”

  落羽至尊说出种种前后的对比,让南苍尊者觉得很是怪异,怒火不知不觉消去,只有十分困惑不解。

  面前的挚友,不是什么被影响被干涉被操控等等,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不解,他惊恐,他小心翼翼。

  “这,这有什么不对吗?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大业吗?澈清人世,许以和平,恢复繁荣……”

  “是啊,这是我们此前所追求的。”

  落羽至尊发出深深的叹息,看着眼中如同尘埃般的芸芸众生,很清楚自己随便挥一挥手就能卷动他们,于是他的叹息更加深沉也更加冷酷。

  “所谓的人间其实就是这样子,强者追求,强者制定,强者得到,强者满足,然后其他弱者景从,等到他们变成强者,就又是强者追求,强者制定,强者得到,强者满足,如果期间没有满足,被谁阻碍了追求,便会展开厮杀争斗。”

  “从来没有止境,从来没有停歇,是一个永恒的轮转磨盘,其名为人间,其称之有情,最终压挤出那执着与怨恨的孽汁,浇灌培育出累累的恶果。”

  “我,只是注意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环。”

  “我,只是讨厌这,我要超越这有情枷锁。”

  “于是,我明白到,前人道祖寄予的期待。”

  “成仙啊,只有成仙,才能超脱如此人间!”

  “没错,所以,唯有修仙才是真正的正确!”

  升羽尊者流露出痛苦,因为若是自己早点出生,早点修仙,他已经推门而进,不像现在,面对被抽掉的梯子,可以高望的门扉,只能继续飘落在人间。

  落羽道人已经不会动摇,所以,既然人间早有累累恶果,就用它来堆积出通向正确的桥梁吧,何况,若是能把反的筑成正的,又何尝不是一种澈清人间?

  南苍尊者此刻满心的茫然,根本无法理解对方这种至究之机、至究之后所具备的高远视角,他最终只有痛心疾首,看着挚友已经完全堕入魔道。

  而落羽至尊对此不在意,在说完了该说的,便抬起手来,送老朋友最后一程。

  “你是必要的祭品,暮苍一直垂涎欲滴,可惜他的运气比我还要不佳,至究前后跟止境产生了矛盾……”

  南苍尊者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因为眼前一黑,无法理解为何,就已经陨落。

  耳边有轰隆震响。

  是道场在坠落中。

  惨叫惊叫响彻着。

  他竟然泛动思绪。

  “其实,我应该是有些认同的……”

  他想到了那个总是顶撞自己,曾经质疑道场建立种种的二徒弟。

  真的没有因此产生波澜吗?

  不可能的。

  但是并不动摇,或者说,他不敢动摇。

  托付了使命的师父已经逝去,为了建立道场而牺牲原有前途,不,不对,若这就是他的苦痛抉择,应该会顺势成为强者的,或许正因为当初这么想着,才导致这份抉择并不苦痛,于是到头来还是走上捷径。

  繁华和平的一角得以实现,慰藉了这份失落焦躁,可是面对天才横溢的徒弟极速追近,在心里却不免开始涌动复杂的思绪,以至于在不久之前,知晓其道心破碎,种种垮塌时,竟然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并且假模假样地训斥她走火入魔,勒令她静修闭关,现在真是想想就觉得可笑。

  “对啊,修仙者,修仙者,看着别人,哪怕是徒儿们追上自己,而自己却已经止步卡停住,将来迟早要被超越,就总是忍不住冒嘀咕,总是忍不住向往,总是忍不住嫉妒……”

  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怨孽。

  所以,还真的是……

  南苍尊者重新睁开眼睛。

  他,终于看到那座天门。

  还真的是。

  “一模一样啊!”

  这个瞬间,他的尸体露出怪诞的笑容,无声的诡异撒播而出,像是有千百只手覆盖四周,在各种毛骨悚然的细碎声里,画出了那一副图绘。

  正是自己执着追求的事物!

  正是那,朝南而开的天门!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我画出来的,居然是你画出来的,分不清,分不清了,我到底是南苍,是令苍羽,还是你,怨孽,原孽,原初至今,往未一体的怪物,哈哈哈,呜呜呜……”

  南苍尊者癫狂,又笑又哭,犹如怪枭,扩散推波。

  去吧,去到该去的地方。

  祂把图绘藏在过往的时空间隙里面,祂将恶意撒播到表层的各处,等待着曾经,期许着未来,更是尝试“仿学旧友”,拙造伪捏,兴致勃勃。

  道场遗迹之所以会变成现今如此,其实直接的主因正在于此,至于落羽至尊,他只是选择放纵,选择观察,因为他知道,早就被原孽侵蚀的旧友,会是个最合适的“容器”,于是他逆因倒果,仿假作真,无中生有,竟然制作出南末怨孽,这星辰上的另一体怨孽,正常无比到诡异得很的怨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却只能一直造假?!”

  南苍尊者猛地抬头,种种过往烟消云散,狰狞又轻屑地笑着,看着已经沉没进深中的杜恩:“明明是我看到的,明明天门是朝着我开的,明明……嘿嘿,无所谓,无所谓,一切都还在我的设想之中,杜恩,落羽做出来的最精致成功品,如何,我的肉好吃吗?”

  扑腾!扑腾!扑腾!

  “咕~咕~咕~”

  祂的恶意张开翅膀,曾经拍打着飞掠到未来,落在那注定会培育出怨孽的南末埋尸地四周。

  一只只食腐的怪枭,凝视着那些必然是落羽棋子的埋尸人。

  很久之后,一个人平静抬头,看向这些会自己送上门来的肉。

  “说实话,很难吃。”

  杜恩开口作答,过往的云幕再度被打散。

  “还有,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什么?”

  看着始终平静的对方,怪诞的心中忽地不安起来。

  有什么忽略了。

  是什么呢?

  很重要的……

  对,对了,令苍羽生前的所见。

  那至尊在转切间隙里表露出来的,平静。

  这种,那种事情,难道要发生第二次吗?!

  “杜恩!!!”

  “你难道也觉得也认可吗?那强者制定,弱者遵从的人间定理!”

  在这一刻,南苍尊者仿佛重活过来,对着杜恩这边,也对着过往的旧友,如此发出自己的咆哮质问。

  而在祂的对面,明明已经深陷泥沼,举步彻底难行的杜恩,只露出了一抹轻轻的,很不起眼的微笑。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我终将画出天地重澈的图景,这是我要走的路,我已经走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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