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点说，是想象中的仙吧。”
孟长清也抬头看着那穹顶壁画，语气显得莫名惆怅，“你看，祂们的动作，是不是从门后伸出手，把那九阶的梯子抓着？”
“……实在看不出来。”
杜恩再度凝视片刻，晃着发胀的头脑，这么做出回答。
于是场间暂时陷入沉寂。
一阵子后，孟长清低下头，表情显得凝重认真：“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空闲，所以，难道你就真的没有疑惑，为什么不向我求证一下，之前回答那邪修的的话语，究竟真假与否？”
“你会在之前选择独自行动，应该跟这个有着直接关系才对。”
独处自检过的孟长清，从态度从细微表现从话语的腔调，都有一些细微的调整。
不，应该说，这才是正常情况下的他。
对此，杜恩回答道：“因为看得出来，你当时并没有说谎，埋尸荒地应该确实是为了酝酿怨孽而设置的一个场所。”
看着他始终平静的表现，孟长清眉头微扬，表情略有和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并没有太过惊讶，甚至于，是早有察觉！”
“确实隐隐有所察觉。”
杜恩很是直白，说出自己早就注意到的细节：“首先，南末边城对于城外的底层，根本没有设下逃离的限制，只是在规矩上不轻不重地点上一两句，简直是在无声鼓励他们逃离一样。”
“这样也在为邪修大开方便之门，尤其是和离渐谈话过后，他曾经提到了逃离者与邪物的事情。”
“如此便让我进一步想到，炼气期与一阶妖兽可以随意出入边界，没有受限，这明摆着是仙门有意的设置。”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需要加大底层的生存压力，需要加大底层的极端情绪，还为邪修邪物的壮大提供土壤，这样既牵扯到遗迹这边的布局，又能以此继续加大底层的恐慌，制造更多惨死者枉死者，邪尸怪尸。”
“最后，就是运尸监工李建，他曾经的道侣爱人祝儿，是在参与进运尸后才遇到的怨孽，加上曾经是埋尸人的离渐其遭遇，便只能说，荒地的实情，已经逐渐呼之欲出。”
杜恩古井无波地娓娓道出，自己或先或后串联上的一些事情。
听罢，孟长清只是轻轻点头：“确实，这一点实情并没有藏得太深，因为它并不是根本，也不算是关键。”
于是，杜恩问出关键：“仙门大费周章地培育怨孽，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到底想要用它来做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吗？”
“对，我不知道，因为这个事情的始末缘由，只有门主知晓，而其他人的话，要么是选择完全服从，不去探究，要么就只能自己旁敲侧击，挖掘实情，很遗憾的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才只能回答不知道。”
孟长清诚恳的话，让杜恩微微挑眉。
略有思索之后，他继续问道：“是只有南末这边有，还是说，其他地方都有类似的地方？”
“如果是埋尸荒地的形式，那么，的确只有南末这边有，但，若是涉及怨孽，或疑似涉及的，那就有不少地方了。”
说到这里，孟长清抬起手摆了摆，表示先止住这个话题。
因为扩大了说，能够说上很久，而且现在还都和杜恩没有牵扯。
所以先按下不表。
杜恩对此没有意见。
于是，话题转入下一个。
一边看着四壁的涂绘，孟长清一边开口道：“事到如今，我算是明白到，为什么那个邪修会清醒一些，质疑着怨孽跟做出别样的行动，再看他那么在意你，以及他表现出的一些细微端倪，我大胆点猜测，他之前是想要夺舍你，靠这个身份潜伏到我身边，对吧？”
“嗯，的确如此。”
杜恩显得意简言赅，没有深入解释说明的意思，转而又问道：“不是其他仙门在暗中插手吗？按理来说，既然涉及到了门主的谋划，他们应该会有兴趣踏足插入，尝试探究利用或者捣毁破坏的吧？”
“确实是这样，前提是能知道跟有兴趣。”
“选择南末是因为这个缘故吗？因为这边处于腹心之处，或者说，是远离着前线，很边缘的小小角落。”
“南末这边真要论起来，其实距离前线也不算太遥远，毕竟我们这个偌大仙门，四面八方都有敌人。”
孟长清看似是在反驳，但旋即又开口道：“不过，埋尸荒地会落点在这边，也的确是因为地利的缘故。”
“没错，就是你想到的，这边距离着南苍遗迹最近，甚至于可以说，就是针对这座遗迹，本门才会一路南下探进，不断顶着外部压力，万年内迁了三十次南末城。”
第195章 秘辛
“先说离渐的事情吧，他的情况，跟你们受到的影响干碍有关系？”
眼看这事情越说越大越长，有跑题的嫌疑，于是杜恩又给拉回来。
“嗯，有关系，因为是同源的，那次转移或许就是切入点，只是当时我们都因为局面陡变，急于互相针对而忽略了。”
“直说清楚就好，不要拐弯抹角。”
“……”
孟长清有些陷入无语。
明明是看杜恩什么都不知道，才想着能说就多说一些，让他好好了解前后关系，结果现在却嫌弃他拐弯抹角，真是不懂好人心啊！
暗自摇头，孟长清迈动脚步，越过杜恩，目光凝重地定格在墙壁涂绘上的某个人物，那居于低台上讲法的大乘期尊者，缓缓道：“南苍尊者，他可能还没有死透！”
杜恩顺着一起看过去。
不过，微微抬扬的眉头，反而是搭落了回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南苍遗迹实在避不开的人物是谁，自然是这处道场遗迹的主人，万年前的大乘尊者，南苍尊者！
孟长清的语气凝重，又透着一抹敬仰期许：“在万年前，是他镇压并杀死了原初的怨孽，代价就是道场沦陷，自己身死陨落，跟着怨孽一起销声匿迹。”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息。
因为现在，落羽仙门又在这边养孕怨孽，让这遗迹变为藏污纳垢之所，此前到处是邪物跟邪修。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之前不觉得怨孽会显形于此了。
虽然这边已经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但怨孽肯定得单独提出来讲，不，应该说……
“仙门搞出这些，难道是要彻底消磨掉没死透的那尊者？”
怨孽虽然不喜欢在此显形，但并不是不能进来，而那些邪修邪物更是把这里当做老巢经营，可以视作怨孽的触手，已经深入当初镇压始祖同类的尊者道场遗迹。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啊！
“或许是这样，可能不止这样，还可能只是意外下的发展，总之，对于咱们的这位门主，在没有完全确定的证据下，你最好不要轻易有什么猜测推断。”
孟长清告诫起杜恩，言辞之中毫无尊敬，甚至透着一种仇视。
这边只沉默点头，知道真正的戏肉就要来了。
果然，孟长清此刻背对着他，环顾四周壁绘，张开自己的双手，仿佛邀请杜恩再度去沉浸其中，同时语气开始昂扬，语调却变得沉凝。
“杜恩你看，这是万年前的尊者亲手涂绘，那更古早之前，五万年前的世间场景！”
“当是时，修仙与凡俗没有明显割裂，万灵和谐相处，各道齐存，百家争鸣，真是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盛世时代！”
“这无量宽，无限长，无有尺度限制的世界，祂有着无穷无尽的灵气，以及根本无法挥霍完的资源，所以，所有人所有生灵，各道各门各宗各派，均可以从中获得自己的养分！”
“不能说没有斗争，不能说没有流血，不能说完美无瑕，但是那的的确确是一个浩大的盛世，仙道大昌，共筑繁华，才有这样一幅万灵繁昌壁绘！”
孟长清说到这里，语气陡然转变。
“而现在呢，这个世间，是极其扭曲畸形的！仙门之间互相争霸上万年，把世界变得仿佛一个巨大的养殖屠宰场，到处都是惨绝人寰，万灵已经凋谢殆尽！”
他无比痛心疾首，话语铿锵有力。
杜恩平静地应声问道：“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于是，孟长清仰头直视。
“因为仙界抽回了九阶升仙梯，于是世间劫难禁绝！”
“九阶九劫，站在凡俗巅峰的大乘尊者，需要历经九劫，才能得道羽化，飞升登临凡俗之上的仙界，而因为劫难禁绝，从此世间劫难平息，不曾再有。”
“到不了渡劫期，那就更别提飞升成仙，于是这天下，这世界，便陷入到一种歪曲的内循环里面，一步步演变到现在的这样子。”
孟长清看着那穹顶壁绘，模糊的仙界天门，目光没有痛苦，只有坚定不移。
他身后的杜恩，依旧平声问道：“仙界为什么会那么做？”
“怨孽！”
孟长清说出自己的回答：“仙界抽走了升仙梯，但是天门依旧孤悬，只等着有人去推开，去踏足其后的仙界。”
“换言之，这其实是一种试炼，一种劫难，只要世人能够截去畸形扭曲，让世间重回远古的安宁繁荣，就能够闯过这一关，再度接续仙路！”
“而这一切的一切，要点落点其实都在于一个东西，一种存在，怨孽！”
杜恩对此不置是否，只顺势问道：“怨孽到底是什么？”
“祂是修仙者们，因为无法成仙而积攒累积的怨恨孽障，从古至今，无数年来，日积月累，早有端倪！”
“光是根据我找寻追索到的，十万年前昌盛一时的原始魔宗，就已经有提及到祂，而在仙界禁制劫难之时，祂的存在迹象已经很是普遍，更在后续愈演愈烈，终于于万年前彻底在世间显形，所以，我们才需要去解决掉它，去解决这种畸形扭曲。”
“因为这就像是在渡心魔劫，是在直面我等下界凡人自身的弱点，它越是存在下去，越没有去直面截除，就越是会不断膨胀！”
“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再不设法去面对解决，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那么，这个修仙界迟早会崩塌炸碎，消失得干干净净！”
“连带着，拉整个世界一起陪葬！”
前面的那一堆，杜恩现在这边难以判断真伪，不过最后面的这两段，他倒是颇为认同。
五大仙门争霸万年，到了如今，每年已经整出几千万量级的新修仙者，又把他们基本上消耗干净，完全是极尽无意义之事，一种即将失控的前兆！
的确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等哪天完全失控，牵累整个世界可不是说笑的！
而这怨孽的跟脚，或许孟长清没有说错，那么，现在这修仙界的现状，完全就是培养祂的温床，成就了这在扭曲的土壤之上，盛开出来的孽障之花！
第196章 招揽暂滞
某种意义上，怨孽或者还真是一种“劫难”。
杜恩这么想着。
于是，又有一个推论，显得油然而生。
他很平静又尖锐地指出：“你说，会不会是仙界在养蛊，为的就是培育出怨孽这种心怡的蛊虫？”
“然后呢？”
“然后收获……”
对于杜恩的介意，孟长清只是做出简单的反问，而这边也迅速地明白过来什么，话语停顿终止了。
因为有一点很明确。
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养出来的怨孽，祂对仙界真的有用吗？
这一点可谓基础！
在唯利是图的角度上来看，需要有利可图，才能够确立！
可问题是，从现在怨孽的表现来看，其实也只是局限于下界凡俗的玩意而已，连上使这种金丹期修为，就能够设法进行驱逐，根本不具备过度超然的特征！
当然了，要是把体量拉起来，拉到原初怨孽那种，嗯，还是会被大乘期的尊者镇压消灭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