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缘道:“大仙,昔年我曾教在紫竹林法会,结识一人,名为金蝉子,乃是佛老二徒,今时却不见。”
大仙道:“广心在天界随老君修行,不知乃常事。金蝉子今方不在灵山,乃有犯事,是以遭贬真灵,转生东土重修。”
姜缘问道:“所犯何事?”
大仙道:“金蝉子素喜禅法,在法会上,轻慢寂灭法,不听佛老所讲,常以言说禅法之重,寂灭之轻,故而遭贬。说来,此金蝉子亦为我之旧人,数百载前,曾有法会,那时金蝉子曾亲奉茶与我,有些情分。”
姜缘闻说,沉吟良久,不作言语,怎料有此等事由。
忽有钟鸣声起,但见无量光自大雄宝殿而出,如来乘此光而出,端坐莲台,在众席间而落,位居席尊。
众等俱起身,合掌礼佛三匝,口称‘牟尼尊者’。
如来道:“自伏猿安天,深居简出,少有同群神所见,今值孟秋望日,我以盂兰盆会,与众等相见。我有一盆,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与众等同享,待众等赏毕,再讲说真法。”
说罢。
如来着阿傩,迦叶捧宝盆与众等观看,但有所见者,无不赞叹,痴迷于宝盆,似赞叹宝物了得。
二尊者捧宝盆至姜缘身前。
姜缘张望,但见盆中宝光四起,他细看见之,盆中空空如也,未有一物,他不解其意。
二尊者笑了笑,持宝盆往其他席位去。
大仙问道:“广心,所见何物。”
姜缘端坐答道:“未见一物,空空如也。”
大仙挽掌笑道:“妙,妙,妙!”
姜缘不解其意,问道:“大仙何以称妙?”
大仙道:“你却不知,此宝盆乃初分,鸿濛始判时,天地未开之际所产,此宝盆能照见人之诸般,是以形色,音声,思虑,往生,胎谜,困扰。但心有缺者,是以盆中窥见有物,见之不同,若窥之无物者,乃道心无缺,自当称妙。”
姜缘道:“竟是这般。”
他知心道无缺,未有窥探他人之缺心念,只管坐于席中,静等法会。
宝盆传递席间,使佛众仙众阅览,无有不赞叹者,言说宝物精妙,此说盆中有香华万般,那说盆中美酒多胜御酒,这说盆中有妙法,得之道成,各不相一。
如来端坐莲台,含笑不语,望着席间广心与镇元子大仙,微微点头。
不知何数光阴去,宝盆流转如来手中,使其收起,问道:“众等以为,此宝盆如何?”
众等离席称谢,只道宝盆精妙,礼赞牟尼尊者,献诗与佛老。
是有福诗禄诗寿诗称赞,一时如来喜说。
众等再请如来明示根本,指解源流,阐述那寂灭真法。
如来道:“既大众相请,却不可拂意,当讲寂灭妙典。”
众等再是礼赞。
如来遂讲妙法,但闻其讲法,时有天龙围绕,花雨缤纷。
姜缘洗耳用心,以听佛法,此寂灭法与观世音菩萨昔日于紫竹林法会所讲,大有不同之处。观世音菩萨所讲寂灭法,乃法之精妙,直指真法。今时如来所讲,乃为上乘寂灭法,却可将这等难懂晦涩之言,以易懂之说讲出,此道行非真人能比。
衡量道浅道深,讲道乃是最精妙之体现,道浅者无法将自身所学讲出,道深者讲之,使人醍醐灌顶,精妙绝伦。
然道深者甚少,若遇讲道者,十之八九非道深者,乃二神蒙心者,使微末所学,侃侃而谈,自诩真道也。
姜缘听于佛法,完善自身门道。
……
说不尽光阴迅速,四季轮转,不觉二三百载去。
修行者无计光阴,二三百载人间朝代更替,人王变更,再观场中无外一法会罢。
二三百载后,如来讲罢,众等方是回味,纷纷醒悟,只觉佛法精妙。
姜缘亦感寂灭精妙,到底乃是现存真法,以如来所讲,使他大有裨益,然则其中多有难明之处,他亦深感困惑,幸是菩提祖师教导许多,使他与之相通,方是解惑。
此法若教不解者,最易自悟自思,如此歪曲真法。
如来道:“我今方讲毕。”
众等闻说,礼赞佛祖,感激不已。
如来再道:“既是讲毕,我却须与众等言说,此间法会前,我曾观四大部洲,但见众生善恶,各方不一。”
有菩萨出席问道:“世尊,怎说?”
如来道:“遍观东胜神洲生人,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惧芦洲生人,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生人,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再观南赡部洲生人,贪淫乐祸,多杀多争,众生愚蠢,多言毁谤,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三界神通者,无有南瞻部洲生人也,此乃恶极之处,无有一善,是故无神通者生。众等以为如何。”
众等无不以赞叹如来慧眼。
姜缘闻说,泥丸宫中圣胎微微一震,他却知祖师与他戒尺作何,老君怎说此事与他有因果。如此怎教他随波逐流,附和佛老,应承南瞻部洲之恶。他修行来,深居简出,但他曾多行西牛贺洲,南瞻部洲。
南瞻部洲虽多起三灾,但礼数尚在。反观西牛贺洲,苦海之地也,灵山脚下富足,远灵山者何其之苦,祖师曾言‘不通教化,妖多魔众,长者无志,幼者无序,草木精灵,不存此地’。
昔年他与老君西出函谷关,行走三十三载无门道,畏道如虎,只尊歪曲寂灭法,任是求来世,受生死而不顾,他怎不知何故也。
真人心起些许波澜,即是出席,道:“牟尼尊者,小仙正是南瞻部洲生人也。”
但见法会众等垂目张望,多有闻识真人者。
如来望来,说道:“我却知广心真人早与南瞻部洲断去因果矣。”
姜缘摇头道:“尊者,我此断缘法,乃因出世以修行,免遭修行之时,人劫纷扰。我确为南瞻部洲生人。”
如来道:“如此,方是我失言。”
姜缘拜道:“尊者,众生皆苦也。南瞻部洲有如尊者言说,如苦海之处,然西牛贺洲亦有此等。”
如来道:“广心真人深谙佛法,正是众生皆苦,西牛贺洲在佛法门下,深受佛法,早晚渡得,是以南瞻部洲远佛门也。故我欲传三藏真经与南瞻部洲,以劝人向善,渡其苦海。”
有菩萨合掌道:“有那三藏真经?”
如来道:“有法一藏,谈天。有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无上真经,正善之门,我本教送往东土,却恐东土众生轻慢,故须一有法力的佛众,往东土去寻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行过万水,到灵山求取真经,方传东土,教化众生,此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谁肯去走一遭?”
观音菩萨行近,道:“弟子愿往。”
如来见了,大喜道:“既有观音尊者愿往,却是去得。今时盂兰盆会就此散去,劳是众等前来。”
众等再三礼赞释迦摩尼尊者,方是散去。
姜缘本教同离,忽是心有所感,转身见观音菩萨走来,请他留步。
镇元子大仙本与说道,但见姜缘腰间有戒尺,笑着摇头,驾祥云离去。
姜缘在席间静候。
菩萨行近,说道:“真人却不得此言,真人之禅法,本为有争法之嫌,真人言语,恐失和气。”
姜缘拜道:“观世音菩萨,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西牛贺洲近在眼前,怎不见其苦处。反是言语诋毁南瞻部洲。”
菩萨道:“真人果是法深,昔日见你,只顾渡己,今时方见,有怜众生之情。今方乃世尊请见。”
姜缘道:“请菩萨指路,我方见尊者。”
菩萨道:“请真人随我来。”
说罢。
菩萨同姜缘往大雄宝殿走去,殿门前有打供神僧行礼,不敢相阻,将门放开,使菩萨真人行入。
待行入大雄宝殿,但见佛老如来端坐莲台,正是在等候他。
姜缘将拂尘轻挥,往莲台前行往……
第116章 真人论法如来,赌赛真经
话表,盂兰盆会结束,如来请得真人于大雄宝殿相会,真人手拈拂尘,行至莲台前,拜礼于如来。
如来遣打供神僧将蒲团放置,请真人落座。
真人再礼,方是落座蒲团。
如来道:“此方法会,但见真人,似与东传佛法,有所误解,可是如此?”
姜缘落座蒲团,答道:“尊者,我非误解,盖因众生皆苦,南瞻部洲生人亦不如尊者所言这般。”
如来问道:“真人自有见解。却不知,真人于我前言寂灭真法,有何见解?”
姜缘沉吟良久,道:“大智闲闲,淡泊在不生之内,真机默默,逍遥于寂灭之中。此谓之寂灭。”
如来笑道:“真人果有甚深般若,闻禅乃真人所创,真人乃禅觉佛祖也。常有闻,禅法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真人觉寂灭与禅,孰高孰低?”
姜缘答道:“尊者,旁法无高低之分,若论真一,唯金丹也。”
如来道:“法无高低分也,真人所说有理,但论二法之玄妙,真人以为如何?”
姜缘道:“各有千秋罢。”
如来问道:“怎说?”
姜缘道:“寂灭在于烦恼,在于苦念,是以心机不起,寂灭现在,此法甚妙,若精之,受益无穷也。禅者在于觉悟,在于醒,在于静,此法学之甚易,在于自修自觉。”
如来道:“既如此,禅法易也,人人可修?”
姜缘道:“正是,是以人人可为佛也。”
如来笑道:“如真人所言,寂灭难得,禅悟亦与。此非作践乎?有道是‘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昔时我曾传道于舍卫国一家,我只将真经诵念,保家中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其家长嫌此法易得,竟是不放我离去,只道将黄金与我,请我诵个高价的经文。我那时说真经无价,其说廉价无法,你道这般,若禅法易得,其教无人修?”
姜缘道:“道常在。实不瞒尊者,我昔日亦苦海众生者,盖因道常在,一心向道,拜得良师,修得功成,脱离苦海,法怎有廉价高价之说?若愿修者,道在脚下,不愿修者,万贯难得。”
如来道:“若法易得,教人常弃,传不至三代,法即灭也。”
姜缘道:“大道真一,心中存念,法即不灭,睡者万千,终有人觉。”
大雄宝殿上,二人争辩,舌枪唇剑,但见牟尼尊者身中无量光现,真人戒尺金光大盛,豫鼎隐现神光,这个说‘法不轻传,众生愚昧,易得之,必以言语诋毁,说法廉价,不为真数’,那个说‘法即白本,无处可寻,不惹尘埃,悟者自学,学者自悟’。
无量气机自大雄宝殿散出,门外打供神僧慌了跪伏,那诸佛,阿罗,揭谛,菩萨,金刚,比丘僧,尼,无不礼赞,或有修禅法者,或有修寂灭者,俱听闻大雄宝殿辩法之音。
观音菩萨望殿内,合掌道:“真人法理颇深。”
弥勒佛笑意盈盈,说道:“真人当为佛师也。”
燃灯古佛称颂道:“禅自有精妙。”
……
玉真观中。
离去的镇元子大仙正在此处与金顶大仙相见。
镇元子大仙见得无量气机现来,望向灵山,心中了然。
金顶大仙惊道:“此广心真人果是了得,与牟尼尊者辩法,使无量气机现,三星仙洞真人,其法高深也。”
镇元子笑道:“你却不知,广心可贵处,非在其法,乃在其心。其道心不移,任是千言万语,动不得其心,再者菩提那厮戒尺护其心神,佛老说不得他。”
金顶大仙道:“假以时日,真人必为三界大法力者。”
镇元子道:“今时广心与老君修行矣,差上些许火候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