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三十载,一朝尘埃尽。
姜缘返回洞府,走向祖师静室,今朝是他求道之日。
他尚未走入,祖师悠然的声音自里传出。
“炎帝为姜水神农氏,其生于姜水,以水为姓,一生大功于天,‘赭鞭’试百草,刀耕火种,创耒耜,五弦瑟,得尊称‘炎帝’,后世凡姜姓者乎,以其为祖,后生不耻于祖,亦当留三分敬意。”
“姜姓却该添一祖,是你姜童儿,上京山姜祖也!”
“姜童儿素有大才,造‘象棋’,‘围棋’以衍天道,创嫁接之技,巧夺天工,言诸般教化之语,足万般口舌之欲。”
“若姜童儿你一心入世,假以时日,定能做个‘帝’,何乐而不为?”
祖师的声音似窮奇之音,蛊惑人心,令人生贪。
姜缘眼神清明,不为所动,叩首而道:“师父,弟子一心向道。”
祖师声音再传:“童儿,入得静室,便是尘埃落定,三思而行。”
姜缘起身一步跨入静室,未曾犹豫。
兴许他入人间,可为百家之圣,人间之大贤,推为天下之主亦未尝不可,然此非他所求也,非他所乐也。
姜缘走入,祖师望来,眼中闪过满意,暗自赞许,此童儿自斩因果,心性豁达,恃才不骄,果真是个修道的。
只瞧祖师坐在蒲团上,笑道:“童儿聪慧,来,来,来!凑近些儿,莫教六耳听了法经。”
姜缘闻言心喜,知祖师要传他法门,赐他长生道妙,他未过去,先行了个‘拜礼’,才跪坐于祖师身前聆听。
祖师挽掌说道:“你这童儿,要学个什么道,讲个什么经?”
姜缘说道:“师父,哪个道可得长生,哪个经可得大道?”
祖师一听,戒尺一持,指定姜缘,说道:“你个童儿,怎地个这般说,要我怎地接?”
姜缘却不怕,笑道:“师父能个传我长生道妙,师父要打个几下,便打就是。”
说罢,他将脑袋伸了过去。
祖师站了起来,持着戒尺,轻轻打了一下,笑骂道:“莫要耍贫。”
他对这个童儿是又喜又气。
姜缘笑道:“师父,弟子当真是想求个长生道妙。”
此话一出。
祖师将戒尺收起,缓站起来,摇头说道:“似童儿你这般说,能学个什么门道?‘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外道,哪个皆可得正果,如你所想般,非正道不可,术字门,流字门,静字门,动字门等,不可为你所学。”
“正道虽可得个长生道妙,但却个难路。”
祖师沉吟些许,似在思量,该不该传给姜童儿。
姜缘知晓,能否得个长生道妙便看眼前,他说道:“师父教我!弟子怎个怕难?”
祖师再三思量,说道:“正道是个金丹道,此道直指大道,怎地个难字能说?”
姜缘答道:“弟子不怕。”
祖师仍是不肯,再道:“我是怕童儿修个年月日,不得其果,怨恨我哩。”
姜缘再答:“弟子不怨。”
祖师不答,望着不远边。
姜缘跪在祖师前,不敢言语。
半响,祖师口中半唱半吟,说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童儿,金丹正道,非是个天生地养的,难以得成,如此,你可还愿学?”
祖师言语透着满满无奈。
姜缘一拜再拜说道:“弟子,愿学!”
长生难,大道更难!
他自四岁明志,苦心二十七年,其中辛酸,不为外人所道,今朝正道在前,怎能退缩。
朝闻道夕死可矣!
若他得正道而不得长生,那便是他的命!
祖师颔首说道:“传你便是,童儿,金丹正道,南部瞻洲生人欲成,难上加难,你可知为何?”
姜缘摇头:“弟子不知。”
从菩提祖师口中,他已是知得,上京山就在南瞻部洲,他亦是南瞻部洲生人。
四大部洲,只有南瞻部洲才符合他这儿。
其余三大部洲,光是相貌便是不像。
寿数之说,更不必多言。
姜缘静候祖师再言。
第5章 心猿,意马,金公,木母,黄婆
祖师只道:“人者,生有三神随身,是以元神,识神,欲神,欲成大道,识神欲神为阻碍,识神教你思绪万千,辗转难眠,欲神教你心烦意乱,不宁不爽。”
“识神难消,欲神难灭,人者欲成大道,必先消识神,灭欲神,明元神。”
“南瞻部洲生人,识神欲神贪权,不修元神。”
“童儿,你需得请五人相助,方有机会成大道,否则,大道难成,早晚身死道消!”
祖师语气严厉,半是担忧半是肃穆。
姜缘闻说,毛骨悚然。
他从梦中,曾见过此说法。
人生来有三神,元神,识神,欲神。
元神便是真正的我,代表最纯正无邪之我,其无思无想,浑无杂念,住于元神之府。
识神乃心声,往往心中发声,思绪万千时,皆是识神作祟,识神最喜左右人之想法,令人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欲神主掌万般欲望,如一人欲要发愤图强之时,欲神便会作祟,让其联想到各类娱乐,让其松懈,持戒者,最忌欲神,欲神最易令人破戒。
人之三神他知晓。
可这请五人相助,是何意?
姜缘问道:“师父,请得哪五人?”
祖师说道:“心猿,意马,金公,木母,黄婆!得五人护持,童儿你之元神,方可消识神,灭欲神,修习金丹正道!”
姜缘闻言,若有所思,又道:“师父,何处寻五人?”
祖师含笑不语,指了指姜缘。
姜缘疑惑。
祖师笑道:“童儿慢慢思虑,五人你若可得一人护持,便可入道也!”
“去罢,去罢!”
说罢,祖师拂袖,让其回去。
姜缘无法,只得离去祖师静室。
祖师望着姜缘离去,呢喃自语:“此为道秘,若童儿你能参悟,金丹之道,传你无妨。”
“若你无法参悟,再传你个旁门正果便是,不省心的童儿。”
祖师摇头一笑,假合双眼,定息存神。
……
回到静室中。
姜缘盘坐蒲团,静思冥想,思量祖师所说。
祖师令他寻五人护持,是以心猿,意马,金公,木母,黄婆。
这五人,真的是人?
非也。
祖师最后一指,在于他。
此五人,并非是真的人,五人可以是他,他也可以是五人。
姜缘悟性奇高,他能参悟其理。
然他无法明悟,此五人究竟为何。
以祖师所言,人生来有三神随身。
此五人自何而来。
又在何处。
他如何得五人护持。
元神与欲神,识神为敌对,五人相助元神,方可压倒欲神与识神。
心猿意马,常常所指,乃心神不定,宛如脱缰野马,山间猿猴,难以控制。
此又从何处寻得。
姜缘紧皱眉宇,思量良久,不得门道。
一枯坐,不知多久。
姜缘不动,苦心钻研,宛作泥塑像,不吃不喝,不喜不恼,只管坐此,悟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
不知光阴何去从,只道八节四时浑不知。
姜缘是心神不宁,似水中捞月,眼前隐有灵机跳跃,他始终无法捕捉,不得进展。
他正是进退两难。
咚!!!
姜缘脑海钟鼓声起,似有巨力将他扯出。
他如梦初醒,睁开双眼,入目是静室,谁料室中真是个‘细尘到处迷人目,粗灰满谷滚芝麻’。
怎会个这般?
他日日扫灰祛尘,室里怎有这般脏垢。
姜缘自蒲团而起,衣袍抖擞间,尘埃落地,他往前踏步,隐闻室外有笑声,棋声,推门而出。
静室外,东方大亮,声响从洞府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