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鹿的姜缘又惊又怪,下了鹿来,说道:“老兄,你这是作个什么?”
汉子说道:“上师听我讲,我家在南瞻部洲西里,家里原住五口人,日里斫柴薪,教家长挑向市廛,货几币来,籴几米升,自炊自造,倒也自在,后列侯乱国,兵荒马乱,不得安宁。家长带五口撑筏逃灾,路里父丧弟丧,留我个三口,迷迷糊糊,来了此地,见此地日月摇光,上师骑白鹿,故求上师指个活路,好教母妻无恙。”
汉子再拜,行个大礼,满眼堕泪。
姜缘恍然颔首,扶起汉子,说道:“我非个上师也。”
汉子摇头:“你非上师,谁可是上师也。”
姜缘指定山上说道:“此山叫作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洞府叫作斜月三星洞。洞里有个老神仙,法名唤菩提,我正是拜老神仙作师父,跟其修行,我本在洞里听师父讲经,听闻师父说山下有个安居的来了,料想是你三口。”
汉子闻说大惊,拉老母妇人朝山里跪倒,磕头不计其数,嘴里念念有词。
“多谢老神仙搭救,多谢老神仙搭救!”
姜缘将三口人一一扶起,说道:“师父既是说安居的,你们当可上山安居,可愿否?”
汉子听了,连连颔首说道:“愿也,愿也!”
姜缘笑了笑,轻轻拍了白鹿。
白鹿会意伏低身子。
姜缘说道:“山路难走,你母年老,让你母上鹿,随我走去。”
汉子泪流满面,不断道谢,再是请老母上鹿背。
待得老母颤颤巍巍上个白鹿背。
姜缘方才引路,朝山上走去。
夫妻二人跟他身后,一同上山。
山路崎岖,沿草木而行,年壮者尚是难行,那妇人未走多远,便是力竭,气喘吁吁,幸得汉子搀扶,才能往上走。
反观白鹿行走,如履平地,老母在上,不觉有异。
进了灵台方寸山尚有七八里山路走。
待走良久。
姜缘引三人到斜月三星洞附近,他本欲教汉子搭个小房,然汉子执意带三口人,到斜月三星洞前叩拜。
待叩拜行礼完,姜缘教汉子搭个小屋后,方回洞府里去。
姜缘回到斜月三星洞里,往里走至瑶台上,见祖师坐于坛上,他即是回禀,将事情一一道明。
祖师颔首:“教左氏一户,住山里便好。”
姜缘未闻祖师为何管逃难人,只道:“是,师父。”
祖师又道:“童儿,此人作你带上山,日后你当日日出洞府一观。”
姜缘不解,仍是应下来。
祖师下坛往静室走去。
姜缘摸不着头脑,往静室回,待他回静室,持着豫鼎,今他是个修小法力的,又有心猿,与昔日已是不同。
然他虽得长生之始,却不得大道妙音,需个四人齐全方是。
该请金公,为心猿所用,助长心猿威势。
金公位作何处。
金公应肺,该自肺里寻。
姜缘盘坐蒲团,闭目入定,教黑白二鱼作他用,助他入定迅速,
童儿入定寻金公,遍寻良久无有果。
……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不觉一载过。
姜童儿寻金公仍是无果,金公不知去何处,遍寻肺里寻不得。
一载里,他白日外出见左氏一户,听祖师讲道理佛经,晚间寻金公。
他本欲问祖师金公所在,怎料祖师道个不知,有道是‘五人本一体’,此该他寻,他人不得相助。
姜缘自得埋头苦寻‘金公’。
此日间。
姜缘惯例在日间寻左氏一户。
左氏汉子却个神秘,引他到山间老林里,言说秘密之事。
姜缘本有三分兴趣,欲知左氏汉子是作个何事。
待左氏汉子指着山间排排老木,言说此等便作他之秘密,引得姜缘恍惚。
姜缘问道:“老兄,此木有何门道不成?”
左氏汉子咧嘴笑道:“上师,你不知,此乃老木,作柴薪挑市廛里,卖贵哩!”
姜缘哭笑不得说道:“老兄,你今在灵台方寸山安居,怎想着老活计,要做个樵夫。”
左氏汉子高兴的说道:“上师,若我一天斫一老木,十日十老木,百日百老木,千日千老木,待有朝一日,我携木回南瞻部洲,不愁衣食,不愁衣食哩!”
汉子说到妙处,手舞足蹈,摇头晃脑。
姜缘说道:“老兄,你今住老神仙家外,怎不思修门路,反做樵夫行当?”
左氏汉子只道:“日里当供养老母,传宗接代,怎有个功夫?”
姜缘摇头,不知该怎说,他日日见汉子,知其日里携妻采果勉强度日,一直有心等日子好些,回了南瞻部洲找活计。
然菩提祖师就在眼前,见真道不拜。
其与当年老子于洛邑前同理也。
老子紫气降洛邑,百无一闻道者。
道就在前,道常在。
左氏汉子道:“此老木贵,我见上师是良人,方说此心话,教上师知得,此作真话,肺心之言也。”
姜缘闻说,本欲再劝导一二,忽想到汉子所说‘肺心之言’。
他忽是想到大梦之中,有一词,称作‘肺腑之言’,意在于言说真话。
肺腑,肺府。
肺心。
真话。
姜缘泥宫一震,灵台清明,隐有灵机,他似明悟‘金公’作何在。
姜缘鞠躬拜谢汉子:“此方有所悟,赖老兄之功,多谢,我今有悟,该去静修,老兄慢斫,广心去也!”
说罢,他身形一跃,竟个十丈,往斜月三星洞去……
第19章 真金不怕火炼
斜月三星洞,静室之中,姜缘得了灵机,回此处静修来。
姜缘坐蒲团,将心定来,要教金公归位。
瞧姜缘入定,将心神落于肺前,他却不急着寻找,作了个意,唤心猿‘黑白二鱼’过来。
待黑白二鱼归位,护他心神共行。
姜缘心神落肺,他教黑白二鱼作势,朝肺里猛攻。
黑白二鱼得令,往肺部而去,黑白二鱼有个巨力,进肺里教他疼痛难忍,满眼堕泪,此痛非彼痛,乃里痛,像个千般蚂蚁万足虫在体里啃咬。
幸得姜童儿有毅力,咬牙撑了下来。
不知光阴多久。
姜缘只觉肺里疼痛减缓,隐有火烧感,让他脸上涨红,他定了定心神,再往里看,见黑白二鱼在肺里乱窜,教肺似火烧。
看不到三刻,他双眼如被风烟搅,竟被熏红,他揉搓流涕,不得好解,肺里像被烧穿。
“烧穿哩,烧穿哩!”
“莫不是我猜错?肺腑当作肺府,存在肺里,见火烧方能显,真是对个火克金,可怎这般难?”
“非也,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金公乃真金,此乃识,欲二神作祟,安敢坏我修行!”
姜缘疼痛万分,勃然大怒,他持豫鼎,将之放作泥宫前。
嗡!
豫鼎震了震,好一阵凉风吹过,教肺里舒缓。
姜缘耳边又有窃窃私语,教他放弃,下山娶个妻儿,教他今朝法力足矣,何必吃苦修行,教他凭今朝本事,去南瞻部洲造个盛世来。
原是二神见他顿悟‘见金公’之法,按耐不住,前来坏他修行。
姜缘充耳不闻,不多时他泥宫大震,元神发力,为他排开窃窃私语,让他安心见金公。
他定下心神来,观看黑白二鱼于肺里游动。
姜童儿在黑白二鱼游动许久后,果真见得‘肺府’自肺中浮现,他心中激动澎湃,果真如他所想。
心猿居心宫,金公住肺府。
金公为心猿所用,是其刀兵,定是与之有关。
他所知‘肺腑之言’为真话,真字为重,金公定是个真金,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如他猜想,肺府唯在心猿猛攻下,方会显化。
姜缘即是沉入心神,窥探肺府。
此肺府形状作个三足炉,里边空荡,炉下无火,炉顶紧闭,不见金公。
姜缘呢喃道:“金公为刀兵,莫不是需我炼?该是此理,心猿需定性,金公需火炼。”
炼刀兵自该以火炼,百炼成钢。
他此黑白二鱼,乃太极之状,他上个何处寻火。
姜缘苦思间,室外祖师声来。
“童儿,来坛前。”
姜缘闻说自蒲团上起,不觉跌个躘踵,惊觉身形再轻盈三分,恐他此刻起跃,非个百五丈不可停。
金公现形,竟教他本事再添一分。
姜缘披外衣,推开室门,朝瑶台去。
待走至瑶台,见祖师登坛高坐,等他久矣。
姜缘见祖师,行礼大拜:“劳苦师父久等!”
祖师不答,上下打量姜缘,心中喜悦暗道:“此童儿,非是天地生成,修个金丹正道,竟这般迅捷,肺府非火炼不可出,我原以为童儿灵足,尚是要个三十载,方可明悟,未想一载明悟!奇才,奇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