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侄乃是董师兄亲传关门弟子,得他真传,乃有今日之成就。
自古,子承父业,弟子继承师父的遗产,有何不可?”
短时间内,段安便想了个透彻。
目下的局势,再谋求上位,是下下之策,难度还极高。
与其坐视张泰来成功,不如先把水搅浑,先把许舒这个傀儡拱上台前,自己再徐徐运作,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正是,我师弟乃是我师父生前最钟爱的弟子,不然如何会将如此秘术传与我师弟?再说,掌宫大长老常言,唯才是举,我师弟当这个掌堂长老,又有不可?”
风啸山慨然高呼,他的想法和段安差不多。
左右进步无望,一个无依无傍的傀儡小师弟上位,还不得什么都听他这个大师兄的,再也没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段安和风啸山难得统一了共识,他们各自的拥趸便跟着表态,一时间,满场都是支持许舒的声音。
陆中庸气得胡子直抖,拂袖而去。
张泰来则在段安地命令下,被几名弟子架着,大张旗鼓地送往丽景殿去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掌堂长老争夺战,便以如此诡异的局面作了了结。
自此之后,许舒的日子没什么变化,除了给董魁灵位上香,倾情演绎最佳弟子外,就是读书、修行。
没人真把他当作未来的掌堂长老,段安和风啸山也都没来拉拢他,各自积蓄着力量,准备下一轮争夺。
离奇的是,七日之后,丽景殿竟然下达了公文,任命许舒为桃庆堂署理掌堂长老。
此公文一到,小小地引爆桃庆堂的舆论,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到处都不缺聪明人,很快一番议论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丽景殿如此操作,无非有以下几点目的。
一,张泰来是秉承丽景殿的意志,来接位的,被桃庆堂顶了回去,还弄了个灰土土脸,丽景殿不可能没有表示。
二,丽景殿知道以许舒的资料,根本不可能出任掌堂长老,可桃庆堂既然坚持要从内部选出掌堂长老,丽景殿就顺你们的意,就让这个完全没有资历的小菜鸟许舒出任掌堂长老。
三,短时间内,段安和风啸山都当不成这个掌堂长老。
午阳正暖,窗外流水淙淙,许舒躺在软塌上,轻轻抚摸着一张烫金硬壳纸,封面描龙画凤,正是来自丽景殿任命他为署理掌堂长老的公文。
署理,署理,显然就是暂时代理的意思,随时都能被拿下。
许舒当然品咂得出其中深意。
公文没下来时,许舒也没胡思乱想什么,可真当公文抵达后,许舒的心思终于活泛起来。
彼时,他站出来迎击张泰来,只为了浑水摸鱼,希望在段安和风啸山掌权期,给自己谋得一个有利位子。
他做梦也没想到,数方相争,他这个透明小清新竟得了这么天大的彩头。
没有这个任命公文也就罢了,可任命公文在手,许某人就决定当仁不让了。
当日傍晚,许舒着人敲响了桃庆堂前的大钟,很快,三位坐堂长老,一众执事弟子和内门弟子都到场了。
段安神色冰冷,大模大样半躺在太师椅上,“许长老,有何吩咐?宣布就是,您现在是丽景殿通过的正儿八经的署理掌堂长老了,我们都是你的下属,就别客气了。”
风啸山也冷着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
许舒并不在掌堂长老的椅子上落座,只是站在椅子前,段安的讥讽,如清风一般,从他耳畔拂过。
便见他拍了拍手里的任命文书,“三位师叔,诸位师兄,我收到这封任命公文,已经七天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召集大家,把一些事儿说明白。
首先,当日我拍案而起,对抗张师叔,乃是一时激愤,从未奢望能谋求掌堂长老之位。
其次,论资历,我最为浅薄,谁当这个掌堂长老,都轮不着我来当。
再次,既然殿里下了这个公文,我只能暂时在其位,谋其政,不能败坏师尊传下来的事业。
最后,我希望有志于此位的师叔也好,师兄也罢,能加快一些进度,我很忙,也挺不了太久。”
“哈哈哈……”
“小师弟还挺好玩。”
“是啊,大师兄,您得抓点紧了。”
“凭什么不是段师叔,我看段师叔比风师兄合适。”
“胡扯,明明是风师兄更合适……”
“……”
眼见满场就要乱套,许舒一声虎吼,“都给我住口,当着我师父的在天之灵,你们争什么,嚷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署理期间,谁都别事儿,惹急了,我就假长老真做。”
说着,将手中公文拍在条案上。
场面顿时为之一滞。
说到底,许舒现在是署理掌堂长老,桃庆堂上上下下千余口,修炼事、生活事,从上到下,早有固定流程,最终都要转到掌堂长老的一支笔上。
许舒若真不配合,很多事儿都办不成。
段安瞥了一眼许舒没毛的嘴,生怕这小子犯楞,呵呵一笑道,“大家嚷嚷两句,许师侄还急了。
我有一说一,许师侄虽是署理掌堂长老,大家都要正确对待,董师兄在时,怎么做,现在还得怎么做?”
许舒能认清形势,段安就很满意了,他也怕惹毛了许舒,这小子一头扎进风啸山怀里,很多事儿就麻烦了。
第876章 证据
风啸山道,“许师弟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继承师父遗产,再合适不过。
谁以为再敢为难许师弟,就是在为难我。”
董魁收录许舒为关门弟子,风啸山就万分想不通,也劝谏过。
可惜董魁不听,许舒拜入门下后,董魁又是各种偏心,差点让风啸山这个首席大弟子没嫉妒疯。
故而,风啸山对许舒的观感始终极差。
明明他是许舒名义上的大师兄,借助这层关系,他可以占得先手。
但风啸山不屑跟许舒说好话,一直不曾联系许舒。
如今,他也是不得不表态,若将许舒逼到段安那头,真就得不偿失了。
会议散后,一切看似如常,但一切也不一样了。
公文到手的许舒,正式穿上了金色道袍,也正式执掌了桃庆堂的大印。
桃庆堂各级单位的一应文书,都要在他大印下过上一遍,才能生效。
许舒并没掌握打印,而卡住任何一份文书,只要有正当由头,他都会盖章。
日子一天天过着,许舒没有发布任何新政,仿佛默认了自己过渡人物的身份。
除了每日读书、修炼,盖章,唯一的变化,就是爱找人喝茶,聊天。
然而,桃庆堂的一池水,却越来越激荡,段安的忠实拥趸和风啸山的忠实拥趸,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发生了三次武斗。
许舒亮出掌堂长老的身份,也弹压不住局面,直到他扔出了桃庆堂的大印,才驱散众人。
扔印事件发生后,许舒那本就不多的威严,也一并被扔到了地上。
傍晚,华庭居,段安居所。
“老段,还担心么?说了,就是个雏儿,给他印把子,他也玩不转。”
王维捡起碎玉盘中的一枚桃心酥,塞进口中,咬得嘎嘣脆。
段安怔怔盯着凉亭外的一株盛开的桃花出神,“先前我还真担心他是扮猪吃虎,现在看来真是一头蠢猪,我至今没想明白,他当初是怎么做翻张泰来的?”
王维又夹过一枚桃心酥,“有啥想不明白的,定是董魁给这小子留下秘宝了呗,张泰来不察,中了暗算。
除此外,不会再有旁的解释。”
段安拈着青花茶盏,“许小子我是不担心,他占着位子也好,关键是咱们几番运作,资源撒出去不少,上面那帮家伙偏偏光收礼不办事。
还有那个以下犯上的风贼,他最近动作频频,竟敢找人去掌殿长老那儿递话。
现在大家都卡住了,真是烦死了。”
王维目光送远,“风贼是成不了事儿的,虽说许小子是个棒槌,可这棒槌在掌堂长老的位子上待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时间再拖下去,不是正统也变正统了,老段,该加加急了。”
段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连碧绿的茶叶也一并吞了,“多虑了,许小子再是正统,实力有限,根基更是半点没有,弄个意外,让他蒸发,易如反掌。
问题还在风贼,此獠真是难斗啊。”
“报!启禀长老,农庆来报,说有急事。”
一个青衣童子拜倒亭前。
段安皱眉,“快请!”
王维眼睛一亮,“老段,什么时候,你把农庆也归拢了,他可是老董的铁杆心腹啊。”
话至此处,他猛地一拍大腿,“明白了,全明白了,我说老段你怎的不担心许小子,敢情早把钉子扎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有农庆守着桃庆堂,许小子一日三餐吃啥,都须瞒不过你。”
很快,一个青袍青年阔步前来,到得亭前,拜倒在地,“拜见段师叔,王师叔。”
段安摆手,“虚礼就不讲了,不是说了,让你轻易不要往这边来,怎的坏了规矩?”
农庆直起身,“晚辈有要事禀报,许舒想毁掉风啸山的不法证据。”
“什么!”
段安如一张风筝,滑出凉亭,一把将农庆扯起,“仔细说。”
农庆胀红了脸,指了指发紧的脖子,段安松开手,农庆后退两步,“自打段师叔的旨意到达后,我就一直盯着许舒,他每天做什么,见了谁,我都有记录……”
“哦?他和旁人见面时说话,也不背你?”
王维来了兴趣。
农庆道,“那怎么会?他都在雅室会客,我怕触发禁制,也不敢窥探。
但去的谁,聊了多久,我都做了记录。”
说着,送上一个本子,段安翻了翻,讶道,“这家伙真是闲得慌吧,这一阵子聊了一百多人,疯了吧。”
王维若有所思,“莫非是想套情报,毕竟,他在这里时间还短。”
农庆笑道,“谁都知道小许是过渡人物,失心疯了才跟他套近乎,更别说给什么重要情报与他了。”
段安扯下一朵梅花,在掌心细细揉着,“闲话就不说了,你说有要事禀报,到底是什么要事?”
农庆近前两步,压低声道,“今天上午,我见小许在堂前来回踱步,愁眉不展,便多了个心,发现他在翻一份文件,犹犹豫豫,念念叨叨。
恰逢白岩来报,好像又出了什么急事,小许便赶着去了。
我趁机偷看了文件,这一看不打紧,上面全是重要消息,都是关于风啸山主持大庆舵、正海舵贪腐的线索。
我赶忙抄录了一份,果然,等中午小许回来时,又念念叨叨一阵,竟取了个火盆将那份文件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