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资源监主殿菁华殿时,不少人头便从各处探了出头,似乎早预料到他会来,必有这一出。
不多时,资源监的副监正谭书明在一群佐官的簇拥下,来到了大殿。
许舒拱手行礼,“谭副监正,敢问此次分发禁牌,是否有我的指标?”
谭书明大咧咧在居中的太师椅上落座,眼皮也懒得夹许舒一下,“发到了就有,没发到就没有,你是何品何级,也敢来上门问我。
若不是看你在会阴山之战,积攒了些微末功劳,本官立时便着人将你撵出去。”
“如此说,并无下官的指标,告辞。”
许舒调头就走,谭书明才端起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生生愣在当场。
目送许舒出了大殿,一干佐官议论开了。
“这是出的什么幺蛾子,市井盛传,此獠性如烈火,宁折不弯,是个从不肯吃亏的家伙。”
“什么横流君,我看就是下九流,一点脾气也没有,还指望他坐地大闹一场,影音珠都悄悄开启了,这怂货就这么撤了。”
“依我看,这小子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他在外面再横,也知晓县官不如现管。监正在诸剑山是何等名分?姓许的再是狂妄,监正轻轻动下指头,便让这小子吃不消。他不退又能如何?”
“话虽如此,但少了很多乐子,监正设此局,就是给满东都的高门贵胄们看的,他们摆不平的人物,得任监正捏扁搓圆了。现如今,这小子这一退,场面稍显寡淡,话题性就太弱了。”
“…………”
众人议论纷纷,谭书明也觉无趣,摆手道,“且等着吧,老夫有的是手段。什么横流君,还能横过制度的车轮?”
众人纷纷吹捧,谭书明心情稍好。
然则,这好消息,也不过持续了一日。
次日正午,谭书明正在后衙无休,昨日陪同他接见许舒的一干佐官,一个不落地全冲进了他的卧房。
酥体横陈的美婢“呀”的一声,裹着锦被跑出门去,谭书明立时也黑了脸。
一个八字须佐官顾不得察言观色,拿起一沓报纸就怼在了谭书明眼前。
谭书明不耐烦地挥手打开,“成何体统,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大人,您快看吧,许舒那小子,在东都大大小小三十二份报纸的核心广告位,都刊登了广告,言明了他自己的身份,名姓,广而告之地求购禁牌呢。”
八字须佐官高声喊道。
谭书明先是怔怔愣神,忽地怪叫一声,“何其毒也!”
他手忙脚乱地披衣穿鞋,朝公衙赶去,才奔至主厅,便朝桃木会议桌上的一堆电话扑去。
他才抓起一部红色电话,正要拨号,便听一声喊道,“启禀大人,吏廷清吏司的主事张畅张大人来了,手持吏廷公函,点明要大人立时现身。”
啪嗒一下,谭书明掌中的电话跌落在桌上,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座椅上。
一干佐官又是揉胸,又是捏肩,急呼不止。
第628章 反噬
2023-11-13
“这,这是怎的了,不就是一堆破广告么,怎么还惊动了吏廷,再说,咱家大人何等身份,吏廷清吏司的主事来了,又能如何?”
嚷嚷出声的是个白面青年,一张俊俏脸蛋粉嫩得能掐出水来,此君能混迹在谭书明身边,全凭了这张比女人还媚的脸蛋。
其智商、见识,皆属下下流。
旁人都懒得理会他,唯独八字须和他业务最繁,不得不解释道,“姓许的再是下吏,可他到底是名震天下的横流君,会阴山之战,有大功于朝廷。
如今,分发禁牌,竟然没他的份儿,他这满世界一嚷嚷,朝廷的脸面岂不坠地了。
这档口,兴周会,南统会,魔族,隗明堂的邪魔们,可都聚在东都附近,让他们捡了笑话,中枢还要不要脸了。
中枢的大人们一怒,板子肯定要打到咱家监正屁股上来。”
白面青年依旧一脸的不解,“早知道许舒闹大了,会出现这种局面,为何还要设下此局?这不是自己刨坑埋自己么?”
八字须道,“许舒把事情闹大的可能性,早在监正的预料之中。
首先,他昨日在殿上闹大,监正立时就能找借口将他拿下。
其次,姓许的去找有司上告,保管叫他知道什么叫求告无门,上面的招呼早打好了。
最后,即便他满世界吵吵,大家也只是看他笑话。
可谁能想到,他是真不要脸啊,自己没混到禁牌,放哪儿都是跌份的事儿。
这混账不止敢嚷嚷,还敢登报了满世界嚷嚷。
古往今来,何曾见过,有哪个官员敢用报纸来嚷嚷官面上的阴私,这混账是开了先河了。
他这一闹腾,自己丢脸,朝廷也丢脸,分明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只是苦了咱监正,监正……”
八字须正絮絮地说着,后衙大门已经被推开,数道身影阔步而来。
居中的正装中年,腰间悬着青色的飞鱼玉佩,手持鲜红公函,神色冷峻如冰。
在他身后,竟跟着两名皂衣吏员,其中一人持枷,一人持锁链,明亮而温暖的阳光,照在满是锈迹的锁链上,竟泛出了惨白的光来。
就在谭书明被吏廷来人锁拿走之际,许舒人已经赶到春申城外的蛇山脚下了。
许舒此来,不为别的,只为取回银尸。
他用八十一具盲叟尸合演天演剑阵,各处都配合无间,唯独阵眼处的那具盲叟尸,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妨碍了剑阵的威力。
许舒自然便想到了银尸,那具银尸乃他的阴魂重新祭炼过阴窍,和他魂念的契合度远比盲叟尸为高。
若用银尸作剑阵阵眼,威力必定会更上层楼。
他来到蛇山脚下,并未忙着进入杨氏暗山,而是持拿一颗源珠,戴上黄金翅膀,沿着春申城的外圈,凌空沸腾了一阵。
随即,一个龙头猫身的怪物,便跳上了他的肩膀,不是啼哭又是何物?
多日不见,啼哭明显壮大了一圈,阴仄仄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
许舒早就领教过啼哭的灵智,也不藏着掖着,径直道出来意。
啼哭送出一道魂念,“银尸早将养好了,怎么谢我。”
许舒暗暗吃惊,他犹记得当初这家伙送出的魂念,都凑不成完整的句子,只知道要“源珠”,现在竟已传信无碍了。
“咱们之间,还用得着个谢字么?”
许舒送出魂念。
“亲兄弟,明算账,你那银尸,若非我出手,怎么能在阴河的河心处将养,怎么可能恢复得那么好?”
“也罢,一颗神珠如何?”
“打发叫花子,十颗,否则,我就不帮你跑这一趟了。”
“讹上我了?就一颗,爱要不要。”
许舒取出令牌,催开禁制,人便闪身进了杨氏暗山。
啼哭随后跟进,并堵住许舒去路。
“好好说话,你不听,休怪小爷动粗。”
啼哭嘴巴一张,喷出一团黑气。
许舒屏息凝神,黑气竟还散入体内,直落灵台。
霎时,各种意念,怨念,记忆一股脑地涌入。
许舒大怒,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忽然蒙蒙幽光。
才见那幽光,啼哭唬了一跳,“魂,魂火,这,这怎么可能!”
许舒放出魂火,扑入灵台的杂乱意念,记忆,瞬间焚尽。
啼哭一晃身子,便待遁走,嗖地一下,一柄长剑兜头刺来,它急速后撤,嗖地一下,又一剑从背后刺来,擦着它的龙头而过。
“哇!”
啼哭惊得啼叫一声,闪身避开。
嗖,嗖,又是两剑,一左一右将它去路封死。
霎时,四柄飞剑如穿花蝴蝶一般,围着啼哭乱杀。
以啼哭的本事,普通刀兵,根本不能给他带来伤害。
但这四柄飞剑,明显带着令它心悸的杀意,更诡异的是,飞剑的遁速快得不像话,分明是被许舒用魂念驱动着。
十余息后,啼哭传来魂念,“服,服了,还不收了神通!”
许舒根本不理会它,继续催动四镇剑。
他并不是真要了结了啼哭,但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亮出爪牙,留个深刻教训,保不齐便要反噬。
转瞬,啼哭的毛发被射得东落一把,西落一簇,狼狈不堪。
忽地,它干脆不再躲避,跪在地上,龙头扎进腹中,一副任打任罚模样。
“少跟我卖惨,速去将银尸拖出来。”
许舒传出魂念,随后洒出一枚源珠。
啼哭蹭地窜起,叼住源珠,闪身遁入阴坑,不多时,叼着银尸钻了出来。
许舒凑到近前,仔细打量,果见银尸通体莹白,裂纹已不见踪影。
随即,他遁出阴魂,扑向银尸,才遁入阴窍,立觉穿透无误,果然是将养得极好。
当下,他遁出阴魂,便待扑入本体,就在这时,一道玄煞,击中他阴魂。
霎时,他阴魂竟被玄煞牢牢锁住。
许舒大惊,再想驱动四镇剑,却发现魂念根本无法透出,再看向啼哭,却见它呆萌的脸上,竟露出邪异非常的表情。
啼哭大口一张,便要将玄煞吞入腹中。
就在这时,四镇剑如雷飚飞,来势之狂,远胜先前。
几乎同时,银尸翻身坐起。
第629章 入境
2023-11-14
倏地一下,啼哭再度蜷缩在地,脑袋缩进腹部。
玄煞如气球一般爆开,许舒的阴魂腾地飘出。
“这玩笑开得够大的。”
许舒本体微微一笑,也说话了。
啼哭暗自吃惊,他原以为银尸坐起,许舒是存了部分阴魂在银尸之中,却没想到,本体中也存了部分阴魂。
它哪里知道,许舒经历的波诡云谲多了,生平能绝对信任之人,不超过一个巴掌之数,鬼妖出身的啼哭自然不在其列。
许舒明知啼哭有噬魂异能,又岂会毫无防备地当着啼哭的面,遁出整个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