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声逐渐变得飘渺了,三条枝子顶端的火星又猛地一亮,一下子烧到底,赵傀的声音这才略清晰了些:“难受啊,我太难受了,你给我弄三支香吧,难受啊,我这没法说啊……”
“你也配?”李无相又捡了三条枝子重新燃起,再插到墙缝里,“你爱说不说,反正明天我就去然山了。”
赵傀又猛地将三条枝子吸了一半去,才说:“好好,好啊,去然山好啊,你都是然山的宗主了,你听我说啊,我说是为了然山是真的,咱们三十六宗派,从前供奉的太一跟余下的宗派一样,都是握着天道的大神,为什么现在衰败了?是因为太一被镇压了么,神力大损,保不了咱们了……从前那些顶厉害的神通手段,现在都成了不入流的小把戏了……”
“你再看看人家法教的那些,人家的大神可兴盛着呢,弟子修行有大神、有成了仙的祖师保佑着,画符做法的时候,也有上方保佑着,那威能惊人啊!所以我才干这事啊,我把自己炼成仙了,再叫后人把我当祖师爷供奉着享受香火,我就也能保佑你们啊,虽说比不上那些大神吧,可就三十六宗里说,只要咱们好好在山门里待着叫我保佑着,也不用怕别人了是不是,我这辛辛苦苦的为了山门……”
李无相点点头:“不供。你的符纸是怎么炼的?”
屋内微风猛地吹拂一下,那三根枝子又差一点被吸到底:“哼,你硬气了,你以为你抱上剑侠的大腿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那是在寻死!那个曾剑秋之前拿乔不教你,你以为他真不想?他巴不得你去学呢!他说他们剑宗的功法天下第一,可要真只是练得慢,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儿人?八十一剑侠?笑死人了!”
“我告诉你,是因为这些剑宗都被法教的人盯着呢!你当他们为什么不像其他三十六宗一样有山门道场?你以为他们喜欢零零散散地在江湖上跑来跑去啊?因为只要他们稍一成气候,结个社、建了山门道场,法教的人立即把他们的老巢给找出来捣了!他不是跟你提了什么幽九渊吗?那破地方也才新建了五十来年而已!”
“你学了他们的功法,就也成了法教的眼中钉了!你还把广蝉子给他了……你当这神功为什么代代然山宗主相传却都不练?因为祖师爷说过这东西邪门儿!绝不能叫人知道在我们手上!”
“我又为什么练了?因为现在那些剑侠知道这功法在然山,要来找了,我才赶紧避祸了!我成了仙,然山弟子就没人知道这功法了,那些剑侠也找不着我了!”
李无相倒是大概知道剑侠们如今的窘境。其实从赵奇对他说剑侠才号称继承了太一正统时,他就猜出大概了。要不然为什么然山派不叫太一派,而把这正统的名字让出去了呢?也是为了避祸吧。
只是——“广蝉子邪门儿我知道,但为什么不能叫人知道在你手上?”李无相弹了弹快要烧到底的枝子,“而且你现在不是成神成仙了吗,你怕什么?”
“我……我怕什么?我怕法教!祖师爷说过千万不能叫法教的人知道广蝉子在咱们手上,至于为什么,一代代传来传去都传没了!但这事对法教一定是极要紧的,祖师爷是什么人物啊,咱们祖师爷当年成道之后就是灶王爷!灶王爷留下来的话儿!”
“可现在这事,你要是叫法教知道了……他们动起手来就是要命的,要斩草除根的!你不怕死不要紧,他们肯定又追到我呀!更别说你身上还有外邪!法教除外邪的手段,方圆十里之内全部杀光烧光!你明白了没有?你要是想要炼化自己的法子,就赶紧带我去然山,符纸在山门里才能炼的……你把我供奉到历代祖师牌位里,我就教你,然后我再告诉你怎么找一个好地方藏身,你先把自己炼成个好好的人再说!”
李无相想了一会儿:“听你这么说,怪吓人的。”
“你知道怕就好!”
“不过既然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不能叫人知道广蝉子,我还是去问曾剑秋吧。哪怕他不知道,不是还有三位剑仙么?总比你这个半吊子要强。”
李无相伸手将墙壁上插着的三根柴枝一弹,星火立即飘散,赵傀的声音也一同飘散:“……好小子,你以为这就完了吗,道爷我已经不死不灭,在灵山占了古洞召了兵马了,你走到哪儿我都缠着你——”
星火熄灭,赵傀的声音也消失了。
李无相看了看手里的灶王爷画符,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曾剑秋真没说错,赵傀玩意看来短时间内是死不掉的了。他把他刚才说的那些又慢慢想了想,觉得该是九真一假。赵傀的处境不大妙该是真的,要不然他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得道成仙,是不会放下心里的傲慢气,来叫自己宗主爷爷的。
剑侠们的处境不好、广蝉子牵扯到什么要紧的东西也该是真的。可这无所谓,他既然决定要修真仙体道篇,这想法就不会改。漫说还有个外邪要保自己的命,就算是保不到……所谓法教,那六部玄教,也只不过占据了世上的一部分而已。前世时他所从事的从事行业面临的压力比这要大得多,倒不至于被这种事吓退。
他之前要找然山从前的弟子问炼纸的法子,如今赵傀却自己跳了出来,往后倒真可以问他。但现在用不着急,这也算是一种谈判手段——他要比自己急得多。
但“在灵山占了古洞”是什么意思?这些天曾剑秋说了不少修行的常识,却没听过这个。
李无相想了想,走出门来到柴房前,但刚打算推门,手就停了一下。
里面没有声音。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将门推了一条缝……屋子里是空的。他就走了进去,发现被褥已经叠好。就又在墙壁上看了看,也没瞧见留下的什么字迹。
难怪刚才赵傀敢现身,或许是因为曾剑秋走了吧。他就在铺子上坐下来待了一会儿,又叹口气拍拍被褥,也走回到自己屋子里。
到第二天天亮时,他跟薛宝瓶吃完早饭,放下碗筷:“曾剑秋昨晚走了,今天我也动身。要是事情办得好,我看看能不能回来过个年。你们搬去李家湾之后叫陈辛给你挑间稍微大点儿的屋子,万一曾剑秋也回来呢,咱俩都算他半个徒弟了。”
“你那时候是不是就能吃东西了?你爱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备着。”
李无相笑了,想了想:“要说我最爱吃的,其实是海鲜,你吃过没?”
薛宝瓶摇摇头。
“那我看能不能给你弄点儿回来。其他的吧其实都可以,豆腐,鸡之类的,入冬的时候你可以给我冻上几个梨和苹果,豆腐也冻几块。”
“嗯,我到时候冻在缸里。”
李无相就起身走到房间里背了包裹,推门开院门——外面起了大雾,但在门外的大柳树下已站着几个人、一匹黑马了。陈辛手里牵着缰绳,见到李无相走出来就一拱手:“昨晚我师父跟我道了个别,我猜仙师你也要走,我就备了匹马,还有这个。”
他递上一柄长刀:“我师父说仙师你可能用得着。”
李无相点点头:“多谢,我就不客气了。”
他接过刀,系在腰间,又翻身上了马,朝薛宝瓶摆摆手:“走啦。”
薛宝瓶捂着嘴对他也摆摆手,李无相拨过马头、双腿稍稍一夹,黑马小步走了起来。
他策马行过桥头,转脸往桥上看了一眼——一个憔悴的年轻女人站在浓雾里看他,碰着他的目光,又赶紧缩回到雾气里去了。
好像是陈绣。
两章并一章哈!21号上架!
第67章 许仙人
这世界辨别方向的办法跟李无相来处类似,但又有不同。也分东南西北,可分了六个东南西北。
六部玄教并没有聚在一处,而分散得很开,各自周边都有广阔的空间。金水附近的大教是供奉五岳真形大帝的真形道,因此附近方向的叫法就是“教北、教南、教东、教西”,其他的教区也完全相同。
在各个教区的“东南西北”方向,六部玄教的统治未能深入的地方,便是三十六正宗与更多法教、散修活动的区域。
金水虽然偏僻,但也在真形道教东四百多里处,而李无相这些天则在向更东边走。
起初的三四天,尚有大路,其间还经过了两个小镇子,路上遇着些路人,并在一个货郎的手里高价买了几根针和一柄小锯子、一柄小锤子。
等又走了三四天,大路荒芜,小路也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就完全是个荒郊野地的模样了。到了这时候,他能理解为什么像金水那样的小镇,数百人口、几十镇兵,又不筑城墙,却不知怎么担心外敌侵入或者匪患了。
因为这世上实在太荒了。延绵无尽的荒地散落在山与山之间的山谷、平地、河畔中,植被茂盛肥美,只要一把火烧过去,底下应该全是肥沃土壤。
要真有人因为没有土地而生活不下去,往外跑一跑,去开荒应该比打家劫舍要好过得多。但仔细一想,这却又也不大现实。没有路径连接,盐铁都很愁人。荒地当中又会有不少野兽,安全也成问题。金水的人过得并不好,之前陈辛说还跟李家湾因为土地的事起过几次冲突,那看来除去这些原因之外,还该有更加的危险的因素。
或许就是妖邪之类。他这几天虽然没有撞见过,但曾剑秋说过这世上的确有精怪妖邪,看似无人的山野当中,会存在另外一种规则、另外一种主权。
他这一路上,也曾经在荒野中见到过一些荒废极久的路径,甚至还发现了几块早被风雨剥蚀得不成样子的石砖,想来从前是某一栋华丽建筑的一部分。他就想那会不会是业朝时留下来的——据说从前的业朝极为繁盛,如今的人烟稠密处,只不过是业朝时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这事儿,他想一想就也觉得想不通。六部玄教应该明白,即便修士已经不属于凡人了,但也还是从凡人中来。很久以前有一个业朝,叫世间繁荣兴盛、人口多多,到如今为什么不再弄出几个朝廷管束民众,好叫人休养生息、多产出些天赋高的修行种子呢?无论再残暴的苛政,总体来说也该比如今这样子要好得多吧?
六部玄教既然还设有教区,看起来就也不是并不在意这一点的样子。
这样走一路想一路,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似乎终于从野地里钻了出来——牵着马慢慢从泥泞的河边浅滩上了岸、穿过树丛之后,前方赫然是一片开阔地。
地上仍旧是荒草,但与河边的林地有明显的边界线——是一片看着新长出来不过几年的小树林。这意味着从前应该有人在这里开荒,只不过后来废弃了,才又叫野树野草占据。
李无相略松了口气。他这些天是凭着太阳与月亮来定位,又并没有现成的路,时常要绕山渡河,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慢慢走偏了方向。但瞧见这么一块荒地,就知道该不至于错到离谱了。
三十六正宗其实有点像小型的六部玄教,也是有些人依附在宗门附近生活的,又逐渐聚集为稍大些的城镇,眼前所见这片土地,或许就是附近的人从前所开垦的。
他又往前走了一气,终于找到一条掩藏在荒草当中的路径,这才翻身上马沿着路继续向前走。
一直走到天将落黑的时候,这七八天来才头一次瞧见了人工建筑——那从前该是一个村镇,比金水小上不少,现在已只剩下残垣断壁了。细小的树木从房舍中冒了头出来,远看时稍有些园林造景的美感,但等走近了,则发现全然无瓦遮头,只能稍微挡一挡风。
可小路到了此处时倒是渐宽了,李无相还在路上发现了马粪。虽然早已风干,但意味着这条路会偶尔有人经过。和一路走来的景象对比,完全可以称得上一个“车水马龙”了。
他跳下马,找到一个邻路的只余三面残破墙壁的屋子,先走进去闻了闻、听了听、看了看,确定这里面并没有鼠洞蛇穴,然后稍微用力推了推,又确定余下的墙壁还算结实。
这时候,白天就阴沉沉的天空浓云密布,渐渐倾压下来。又起了风,风里全是水汽,吹得周遭的野草和马鬃瑟瑟发抖,该是要下上一场大雨。
李无相就把马也牵进了残屋里,又从马背的包裹中取出半块空心的残砖,用匕首在墙上凿了个洞,刚好能叫这砖放进去。然后将另外一块削薄的木板嵌进残砖的断口处,一握手中的符纸——
一人一马便钻到砖里去了。
这半截砖是薛宝瓶偷偷塞进他包裹里的,还绘制了赵奇留给她的那张符的样子——像是个“囚”字,但里面的“人”真是个小人的样子。李无相用剩下的那张然山竹纸艰难地画了出来,真能用。
他先慢慢把黑马哄着侧卧下来休息了,自己则走到残砖的断口处。薄木板此时像是一面长满了竖刺的木墙,他能从边缘的缝隙里瞧见外面的夜色。
然后雨下了起来。雨点敲打在墙壁、草木、地面上,声音像是节奏高低不同的闷雷,而天上真正的雷声,则缥缈遥远得仿佛大风吹拂的声音了。
再等一会儿,有些雨滴溅到了木板上,又顺着边缘流下来,化为涓涓的细流。李无相脱掉衣服、摘掉斗笠,用手蘸了水,慢慢将自己全身涂抹一遍。这些日子风吹日晒,他裸露在外的部分都起了皮,还稍有些细小的裂痕,此刻一见水就全都服帖了。等又在身上涂抹了几回,就重新变成顺滑的模样。
等脸上的这遍水干了,他就稍微吃些东西给这皮囊和其下的触须补足些养分,然后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用之前买的小锯子从木板上锯下木条,开始继续打造桌椅床铺。
这些东西从外面倒也能带进来。他之前在路上避风时,曾在树下用藤蔓和树枝绑了个躺椅带来。可等到出去了再回来,那躺椅已经变得极为奇怪了——藤蔓与树枝融为一体,仿佛天生长在一起的。躺椅的模样则没有了,变成奇形怪状的一堆,好像小孩子胡乱安插起来的。
再经过几次试验,他就知道这残砖里的世界与外面该并非简单的小与大的关系,人不在其中时,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怪异扭曲的,只有在这里面造出来的事物才可以长久存在——刚来到这第二层时,他见到赵傀所用的丹炉上有些鼓鼓的凸起,当时觉得别有用处,现在倒是想明白了。他那东西肯定就是在这里面铸造出来的,因此外表才粗糙得很。
过上大半个时辰,他把椅子打造好了。用的是榫卯的工艺,但技艺不精,看起来并不美观,也不算结实牢固,可承载他这么一张轻飘飘的人皮倒是足够了。
李无相就收起小锯子和小锤子,将椅子搬到门口坐下来,又像活人一样舒舒服服地出了口气。
然后听到了除雨声之外的其他声音——脚步踩在泥地里,浸水的衣裳拍打皮肤,宽大的斗笠劈开雨帘,似乎有一个人也冲进了这间残屋里。
李无相从椅子上起了身,走到缝隙旁向外看。他这个高度看不到全貌,只能瞧见黑暗中一个湿淋淋的身躯,也牵了一匹马……不,白嘴的毛驴。
这人从毛驴背上卸下了一卷油毡布,在大雨里猛地一抖就散开了,激起大片水雾。然后听着叮叮咚咚的声响,感觉到这半截残砖的震动,雨声一下子消失了——这人靠着墙壁,用油毡布搭了个简简单单的雨棚。
毛驴在外面淋得咴咴直叫,这人赶紧把毛驴也牵了进来,安置在雨棚的一角,又从驴背上解下个瓦罐,从瓦罐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几下、探入罐中,该是把里面的炭火之类引燃了。
这人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火罐搁下,靠墙蹲着烤火了。
李无相一边蘸水慢慢揉着自己的脸,一边看清了他的脸。是个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皮肤暗沉粗糙,嘴角刻痕很深,被风雨吹得哆哆嗦嗦,蹲下来之后闭上眼,双手搁在腹部,似乎是打算运功驱寒。但运了一会儿似乎实在冷得受不了,就索性把瓦罐给抱在怀里了。
抱了一会,该是暖和过来了,就放下瓦罐抽出腰间的一柄剑,先借着罐中昏红的光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剑刃,似乎瞧见一处锈痕,立即心疼得皱眉咂了一下嘴,从驴背的皮囊中取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地擦起剑来。
但剑尚未擦完,他忽然将身子一挺、姿势变成个半蹲、持剑的手肘向后,看向雨幕的黑暗中——
“朋友,朋友,能不能进来避个雨?”李无相听见黑暗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很是狼狈仓皇,“这雨太大了,我雨披坏了,借贵宝地一角,躲一下就行!”
这剑客皱眉往外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李无相以为他会拒绝,却听着他说:“行啊,进来吧。雨大地上滑,朋友你慢点过来。”
“是,是,你是个好心人。”雨幕中的人慢慢地走近了,看着稍微老相些,约四十来岁。但不是跟剑客一样做短打扮,而穿了件道袍,全贴在身上了。他躬着身子摊着手,手里也握着一柄连鞘的剑,等走到雨棚外面的时候,先稍一用力将这剑插进雨棚边缘的避水处,这才横着挪开两步,走到雨棚的另一边蹲下了。
剑客也将手里的剑重新横到膝头,微微侧了侧身,又擦了一遍剑刃,将手里的帕子慢慢塞进袖口去了。
进来的道士装扮抹了把脸上的水,又把头上的道髻给解了、拧了拧水,看看地上的瓦罐,又看看白嘴毛驴:“你这家当真齐全,唉,我的东西昨天过河全陷了,就剩我这么个人。朋友怎么称呼啊?”
剑客点头笑了一下:“叫我老郭吧。”
“好,好,伱这身打扮一看就是个剑侠。”
“不敢不敢,剑客罢了。朋友你呢?”
“就叫我老邓吧,你也别笑话,出家人没名没姓的。”
两人又彼此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等稍过一会儿,老邓重新将发髻扎好了,长出了口气,搓搓胳膊:“这都要入夏了,天倒是冷了,唉。”
他边说边往四周看了看,但地上都是些被浸湿的草木,就又往墙上摸了摸——这墙从前是用稻草混着黄土筑起来的,他慢慢从墙面上扣着干稻草、攒了一把,又在手里把上面的土灰抖落干净了,作势往罐子里丢,看见老郭并不反对,就直接投进去了,腾起一股小小的火焰。
老郭也把手里的剑入鞘,靠墙放在身边,又把火罐往老邓那边挪了挪。想了想,从驴背的皮囊里取出一张干饼,自己吃了几口,又撕下一小块半蹲着递过去:“老哥填填肚子?”
老邓看着受宠若惊,赶紧说:“破费破费,好、好。”
他双手接了过去,托着这一小块饼稍稍低了低头表示感谢。
就在这么一瞬间,李无相看见老郭的手指一弹,一个小小的纸人贴在了老邓湿淋淋后肩上。
两人重新拉开了些距离。老郭慢慢嚼着饼子,老邓则把饼子拿着,又深深吸了口气,一皱眉:“我怎闻着这附近有股怪味儿呢?”
老郭也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
老邓说:“你再闻闻,是不是豺狼虎豹之……之……”
他话没说完,身子猛地一颤,手里的饼掉在地上了。他脸上变得木僵木僵,蹲在那里,四肢微微一扭曲,李无相发现,他的姿势变得跟剑客老郭一模一样了。
这时老郭也将手里的大半张干饼子一丢,整个人一下子子扑倒在地。他这么一动作,老邓也立即扭曲着身体,像他一样倒在地上,将背后的小人完全露出来了——
他背上那纸人像是活了,正在缓缓舞动四肢,模仿老郭的动作,似乎将这老邓完全控制住了。老郭这才哼了一声,喝道:“停着!”
小纸人立即不动,那老邓也倒在地上,除了眼珠子能转、嘴巴能张,一动也不动不了了。
老郭一把抽出长剑,躬着身子跨过去,抬手就要捅这老邓的脖子。
老邓忙喊:“慢着,咱们无怨无仇——”
老郭冷哼一声:“你没别的心思会故意往我的棚子里挤?你去幽冥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