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就是这么拉扯大的。
不管是国朝律法,还是宗族礼法,裘家十亩田产的祖产继承人是大哥裘青,他这个小弟,顶多是父母离世后能与大哥均分父母的财产。
裘真是真正的无产无业,而大哥却不是。
以大哥裘青的条件,十亩田地摆在这,正儿八经找人说媒娶媳妇不是什么难事,犯不着兄弟二人同娶一妻。
“大哥,犯不着如此。”
裘真连连摇头,断然拒绝了大哥裘青。
不过,他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感动。
人皆有私心,占有欲。
大哥裘青年不过刚满十八,性子淳朴,涉世未深,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孩子气,并没有经过长远、深刻的考量。
不过,单单是有这份心,就很是难得了。
饶是道心坚定的裘真,内心也有几分触动。
“大哥,你好好娶妻生子,老弟我不用你操心。”
说完,裘真语气极为笃定,道:
“我必成武师,出人头地。”
“唉~”
裘青对自家小弟这番反应,丝毫不意外,长叹一声,又道:
“老弟,我晓得你性子要强,想靠自己打拼闯荡,可也莫要硬撑,你模样俊俏,又有炮制药物的手艺,通医术,开个小药铺,经营起来,到时候说媒娶亲不成问题,这也是一条路子。”
“你平日练武,积蓄恐怕不够开药铺,爹娘手中有些银钱,药铺张罗起来不成问题。”
说着,裘青也来了精神,滔滔不绝:
“爹娘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还能真生你气,也不用你回去服软,大哥出面,帮你疏通上下,你只管回家开药铺就成”
“噼啪!”
膝盖一顶,折断杂木棍的清脆声响起。
火光映照下,裘青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与赤诚。
裘真怔了怔。
事实上,在前十几年,他和裘父、裘母的关系很好。
父母爱幺儿,他又从小长得好看又听话,父母双亲自然是宠着他。
只是,自打他开悟后,关系就变差了。
倒不是他两世为人还不会做人,不会讨二老欢心。
实在是双方“代沟”太大,隔着整整一个世界。
平日里的一些小事,裘真顺着二老,倒是相安无事。
可是,在某些人生重大抉择上,他是断不可能妥协。
说起来,生的俊秀的他早几年就被邻村的一个富户看上了,欲召他做上门女婿。
裘父一听可高兴坏了,认为这是一条好出路,满口应下。
裘真却是吓了一大跳。
风光八面,软饭硬吃的赘婿,多是艺术加工的产物,就像市井说书先生口中女鬼狐狸精爱上书生一样。
“赘婿”说白了就是有女无子家庭为了繁衍生息招募进家中的“工具人”,寄人篱下,地位低下,是真正的低微之人。
好事轮不到,徭役戍边准少不了他。
在女方家中,也得受气,受白眼,最后劳动所得归人家所有。
也许,在裘父裘母眼中,这是一条出路。
可在裘真眼中,无疑是人生泥沼,是一个天坑。
一旦掉进去,爬出来可就困难了,要多走不少弯路,多费不少功夫。
于是乎,他第一时间就上了那家富户的门,退了亲事。
这件事,让裘父裘母大跌颜面,这是关系破灭之始。
不过,真正让双方关系无法缓和,还不是“退亲”这件事,是裘真进入青木药铺做工后,工钱他没有全数给裘父裘母,而是留下大部分用于练武。
在没有真正分家前,所有钱财都是“共财”。
瘦猴申梁、大头赵斗二人,在青木药铺做工所得,除了基本开销,基本统统带回家交给父母。
像裘真这种“截留”不给,只是偶尔贴补家用的行为,那无疑是“大逆不道”,是自私自利,眼中没有父母,没有家族的逆子。
这方世界可没有后世开明,所有父母都是“大家长”做派。
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掌控财政大权,说一不二。
裘真干的“忤逆之事”不多,可件件致命,任何一件事,那都是大逆不道的“混账事”。
放在外人眼中品评纷说,他就是妥妥的“不孝逆子”,是自私自利的行径。
若是寻常十几岁的少年,即便道心坚定,恐怕也很难承受世俗的舆论压力。
裘真却是不同。
两世为人的他深刻的认识到,眼下是他积累原始资本,快速成长的最关键时期。
自身资源本身就不够用,还将劳动剩余统统贴补家用,那无疑是自绝向上之阶,一辈子难翻身。
就算遇上很好的机会,有了想法,结果囊中羞涩,没法付诸行动,到时候很容易错失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他没有积蓄,在向阳村租小院就没法办到,若是在青木药铺修炼金帛仙功,人多眼杂,被人识破他修仙求道,最后肯定留下隐患。
什么逆天改命,皆化作了虚妄。
这就好比路遇险滩,裘真一人独自冒险渡河。
只要他渡过,有了经验,一家人都能摸着石头过河。
而一大家人携手渡河,基本成不了,裘父裘母也不可能冒这个险,只会原地等待,庸庸碌碌渡过一辈子。
最后,整个家族只能原地踏步,难以翻身。
这个见解,后世很多人能理解,可在这方世界,知音寥寥无几。
“大哥,回老家开药铺之事,以后再说。”
裘真摇头拒绝,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岔开话题:
“对了,老大,你今儿怎么有空来镇上,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家里没事。”
裘青见老弟没有接他的话茬,倒也没有继续说教,只是心中一叹:
“山里有些不太平,周遭出没的凶兽比往日多了不少,咱们乡里几个村子的人一起来镇上采买些兵器、凶兽陷阱,我顺道来看看你.”
第11章 人生,易如反掌
翌日清晨,青木镇城墙下。
裘真目送大哥裘青走上官道,与同族宗亲汇合,远远招手告别。
他没有去见族长、见乡亲们。
原因无他,作为“不孝逆子”,他上去打招呼,容易遇上某些爱说教的老毕登教他做人做事。
自讨没趣的事,他不干。
“成了武师,赚到大笔银钱,第一件事就是在青木镇周边买地置业,把二老和大哥接来城邑,乡野之地与凶兽妖物抢生存之地,还是太危险了。”
裘真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以前他还不敢夸下这等海口,有了“元神法身”,一切尽在掌握。
“真哥!”“真哥!”
两声急促的叫声由远及近,等到了身边,叫声却是没了。
瘦猴申梁、大头赵斗二人缩着脖子,做贼心虚。
申梁一脸不好意思:
“真哥,昨日我们俩嘴笨,一时没管住,在青哥面前说漏嘴了。”
“你们两个.和你们交代多少次了。”
裘真一脸无语,不过倒也没有过多责怪二人,摇摇头:
“算了,不打紧,说了就说了。”
申梁、赵斗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
“真哥,前两日,你请假回去,康管事听闻后大发雷霆,这下事情越发麻烦了,康管事觉得你不服气,以我看,他后面肯定会针对你。”
“对对对!”
赵斗深以为然:“康管事吃软不吃硬,真哥,你这次是彻底得罪他了,谁敢挑衅他,他会往死里整。”
“得罪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裘真朗声一笑,整个人显得极为轻松。
仿佛不管遇上什么事,在他面前,不过是清风拂面一般轻松写意。
在决定踏出“百日筑基”最后一步后,他的结局只有两个。
一个是身死道消,化作妖魔邪祟;
一个是逆天改命,前途光明。
作为后者的他,不再是那个朝不保夕,谨小慎微的乡野小子,自身底气十足。
对裘真而言,眼下留在药王谷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修仙者,各方势力眼中的“妖魔邪祟”,他最好有一个明面身份遮掩。
他从小加入药王谷,出身清白,履历简单,只要练武练出火候,成了武师,必然会引起药王谷上头的注意,对他加以培养,武道功法、地位、钱财的获取,都有一个正当的渠道,不容易惹人注意,比在外面单打独斗好得多,能省去无数麻烦。
即便康管事心眼小,日后刻意针对他,他也不惧。
药铺管事都是武师实力,不过他们一个个步入中年,潜力有限,如康管事之流,更是酒色缠身,混吃等死。
他一年之内必成武师,以他的年纪,可谓是潜力巨大。
在药王谷的地位,很快就能超越康管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遇上了最坏的情况,没了药铺的活计,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有的是后路,顶多多费一些波折,根本无需患得患失。
一时间,裘真自信从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久违的松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