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脸上虽挂着委屈的神情,仿佛是被登徒子强抢的民女,但出乎意料地,她并未挣扎。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季少涛宽阔而坚实的肩膀,心中竟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轻松与喜悦。
只听得季少涛边走边沉声述说:“……在我们离开军营的那天,皇后娘娘亲手为我们分发了烤牛肉、粮食和缗钱,为我们践行。她说我们是新朝的功臣,日后应当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昂首挺胸地做人。她说,倘若有谁欺辱我们,尽管告诉她,她必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素萍,你且细细道来,这几日来,那位‘陈皇后’究竟是如何待你的……”
…………
“砰!”
夜晚的寂静,突然被金属砸向地面的声音突兀地撕裂。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桌椅碰撞声、瓷器破碎声、女人的哭喊怒骂声……
陈安之焦急地等待至深夜,却依旧不见鸳鸯的归来。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开始歇斯底里地砸东西发泄,试图释放内心的愤怒与无助。
但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咚咚咚”地重重砸了几下。
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的怒斥声响起:“疯婆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闹什么闹?我家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陈安之自幼养尊处优,习惯了被人恭恭敬敬地伺候,何曾遭受过如此直白的辱骂,尤其是那刺耳的“疯婆子”三字。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后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她习惯性地喊道:“来人啊!这人对本宫不敬,快把她拖去重打五十大板!”
听到她这番话,门外的中年妇女似乎被气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本宫?呵,你这贼狗攮的疯婆子,居然还自称‘本宫’,那老娘岂不是‘哀家’了?你特娘的给我消停点儿,若是再敢吵到孩子,老娘就去衙门报官,告你这狗攮的泼妇不仅深夜大吵大嚷,还对当今皇后娘娘不敬!”
这位邻居显然将陈安之视作了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听到中年妇女这粗鄙至极的市井脏话,陈安之呆住了,紧接着像个被欺负的小女生似的,鼻涕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木门,声音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本宫……”
“本宫,本宫,啖狗屎的本宫!”
中年妇女狠狠抛下这句话,转身愤愤离去。
陈安之呆立片刻,双腿一软,继而瘫坐在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流进嘴里,味道又酸又咸。
…………
东海尽头。
海水浩浩荡荡,汇聚于东海尽头,继而倾泻而下,坠入深不见底的渊薮,形成了一道宽阔宏伟的大瀑布。
水声震耳欲聋,仿佛惊雷滚滚。
顾旭和赵长缨的身形悬浮在瀑布上空,俯瞰着这震撼人心的画面。
顾旭原本计划独自前来“归墟”收集“混元之气”。
然而,当赵长缨得知这一计划后,他也坚决要求跟随一同前来,要为顾旭保驾护航。
赵长缨作为真君强者,能够道则领域包裹自己,从而在空间乱流中穿行,确保不被“混元之气”所伤。
顾旭知道,赵长缨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他外孙未来的继承权。
对此,顾旭表面不做声色,心头却默默评价:岳父大人,你真是操心得太早了。
大荒的圣人强者,拥有至少二百余年的寿命。
而倘若顾旭日后成功晋升“归墟”境界,那么只要大荒世界一直存在,他就可以永生不死。
这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千秋万岁”、“寿与天齐”。
这样一来,只要他不主动退位,那么他能熬死今后所有的子孙后代。
不过,顾旭也很乐于看到麾下强者对建设这个国家有了更多的积极性。
毕竟当老板的,要让员工卖力干活,总得给他们一点盼头。
…………
今日,是赵长缨第一次来到“归墟”瀑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依旧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无法言语。即便身为真君强者,当他低头俯瞰那深不见底、幽邃黑暗的深渊时,心头仍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悚与深深的敬畏之情。
“陛下,第九境界的名字,真的就叫做‘归墟’吗?”他深吸一口气,向身旁的顾旭询问道。
“没错。”顾旭回答。
“果然……这个名字真是足够气派啊……”赵长缨低声感慨,然后又问,“我们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吗?”
顾旭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说罢,他就朝着瀑布之底,纵身一跃。
狂风呼啸着刮来,如同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汹涌而来,犹如黑洞一般,将他迅速拉向幽谷之底,速度越来越快。
赵长缨皱了皱眉,也展开道则领域,紧随其后。
不知坠落了多久,两人眼前开始涌现出浓郁的灰白色雾气,很快遮掩了他们全部的视野。
海水的喧嚣声逐渐变得微弱,最终归于寂静。
这时,顾旭突然操纵“乾坤”权柄,让自己刹住了车,稳稳地停在了浓厚的“混元之气”之中。他并未像上次那样,任由“归墟”的力量将他卷入过去或未来的某个时空。
他轻轻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用“乾坤”权柄扭曲空间,构筑出一个无形的容器,尽可能地往里面塞入更多的“混元之气”。
赵长缨也在他的身边停下。
他凝神着眼前的浓雾,神情有些恍惚。
“陛下,您曾说,穿过这片雾气,便能跨越时空,前往过去或未来?”他轻声说。
“是的。”
“那么,如果我再向前走几步,有机会再见到清秋一面么?”
PS:抱歉,作业没做完,这章短一点了。
第605章 司首大人,该喝药了
入夜。
洛京,司首府邸。
昏暗的卧室中,蜡烛的火焰轻轻摇曳,在屏风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微风裹挟着熏香的气息,吹拂着大红帐幔,使上面绣着的飞禽走兽仿佛活了过来。
洛川静静地躺在卧榻上,闭目沉思。
顾旭近日来他府上所说的那些话,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大荒这片土地,本来像是一个病入膏肓、全身腐朽的病人。
在帝君强力的手腕下,突然间被剔除了身上的毒瘤,又被注入了强劲的药力。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已经能够挣脱病床,拄着拐杖盘蹒跚前行。
一切都在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帝君提出的那些新想法,比如构造转化天地灵气的阵法,或是修行典籍的推广共享,更是让洛川精神为之振奋。
他急切地期盼着自己的伤势能迅速痊愈,以便能尽快投身于帝君的伟大事业之中。
正如数千年前,他们从灵霄界龙脊山的山贼营寨开始,一步一步,打下一片大大的基业。
就在此时,洛川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袭碧绿罗裙、黑发松松挽起的上官槿,手中端着一碗药,轻盈地走到床榻旁。
“司首大人,该喝药了。”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
她将药碗暂时置于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伸出手,稳稳托住洛川的背部,帮助他在床上坐起来。
接着,她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递到洛川面前。
碗中的药汤呈现出深黑色,蒸汽袅袅升起。洛川能清晰地嗅到药汤中散发出的苦涩气味。
洛川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药汤咽下。
他似乎隐约感受到,药汤入腹后,那股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经脉,渐渐扩散至全身每一处。
上官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专注地观察着洛川脸色的变化,似乎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小槿,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每天都花费这么多心思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喝完药后,洛川看着上官槿那张日渐清瘦的面孔,轻叹一声道。
“不辛苦,不辛苦,”上官槿微微一笑道,“司首大人您是我的师长,对我有着深厚的教导之恩,照顾司首大人,是我应该做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年来,说实话,小槿,我我也没教你太多有用的东西,反倒是你勤勤恳恳,帮我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
“司首大人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我恐怕还在那间简陋客栈里天天干脏活累活。”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言辞彬彬有礼,笑容客气和睦,好一副师慈徒孝的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疾风自窗外呼啸而入,瞬间吹歪了蜡烛的火焰,使得房间暗淡了三分,同时带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洛川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窸窸窣窣声,仿佛无数条蠕虫在他体内各个角落悄然苏醒,一股股无形的力量沿着他的经脉汇聚,最终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将他的魂魄束缚其中。
“小槿,你这是在做什么?”洛川的眼中突然闪过猝不及防的惊惶,似乎他从未料到自己最信赖的助手和学生竟然会暗中算计自己。
“这是‘真言蛊’,司首大人。您一旦中了此蛊,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将无法再对我说谎或隐瞒。”
上官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如冰——或者说,刚才挂在她脸上的优雅礼貌,不过是一层精致的伪装,此刻终于被揭开,露出了背后那无悲无喜、淡漠如霜的真实模样。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洛川睁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副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刚刚喝药的时候,明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
“因为这‘真言蛊’,并非仅存于刚才的那碗药汤中,而是被我分散成无数份,藏匿在司首大人您最近数日所饮下的每一碗药汤中。而方才,我刺激了它们的活性,是它们重新聚合在了一起,发挥效用。”上官槿淡淡道。
此刻,上官槿却陷入了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那些早已在心中反复琢磨过无数次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地涌至喉咙,却又被她不自觉地咽下。
明明她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可当她真正要证实它的时候,心头依旧缺了些勇气。
“有话快说,”洛川催促道,“你煞费苦心地制造这‘真言蛊’,总不会仅仅是为了与我开一个无聊的玩笑吧?”
上官槿垂下眼帘,终于开口道:“顾旭……其实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他的身还在,不过他的魂确实已经不在了。”洛川坦诚答道。
“那……那如今占据他身体的,究竟是何人?是……是紫微大帝吗?”上官槿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他为了大荒的未来,将自己的身躯奉献给了帝君,作为帝君降临世间的载体,”洛川答道,“他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大荒的芸芸众生,为他们铺就了通向光明的道路。
“他的死,是无比光荣的。”
上官槿的脸色惨白如纸。
又一阵寒风袭来,令她浑身冰凉,体力不支。若非有椅子支撑,恐怕她已经无力地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