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你有办法?”蔡学士有些意动,但还保持怀疑。
“我办不到,但国师说不定能办到,不过夺舍这种事骇人听闻,国师不一定会愿意帮你,倒不如你自己亲自去做,国师不是在招收弟子吗?你入他门下潜心修道,终有一日你达成所愿。”阮幸笑眯眯道。
“夺舍!?”蔡学士惊了一瞬,沉默半晌,“老夫已六十有七,不知还有几年好活,如何能学到国师一二分本事。”
“无妨,才六十七,正是闯的年纪。”阮幸诚恳道,“修道自有延年益寿之法,否则为何那么多告老之臣都去国师宫呢?难不成真是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你也是这个年纪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们想要的都是什么。”
人越老越怕死,尤其是那种拼搏半生,荣居高位的人,他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胆气,安享于荣华富贵之中,就更加担忧自己享受不到这种好日子。
蔡学士虽然没有那些人那么偏执,却也担忧自己死后小孙女无人照料,自然是想多活几年。
两相合计之下,竟然觉得阮幸说的挺有道理。
他忽然皮笑肉不笑道:“你小小年纪,却阴险狠辣,恐怕也是夺舍而来?”
阮幸笑笑,“你猜咯?”
蔡学士表面上是一个疼爱后辈的和蔼老人,实际上也在朝廷沉浮半生,不是什么慈善友爱的性子,即便他觉得阮幸就是夺舍,也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说出去,反而会更加相信阮幸,因为这样,他救囡囡就多了一分希望。
他犹豫片刻,低头沉思。
阮幸见状也不催促,正好仆役端了茶点上来,她手指拂过微烫的杯沿,弹走那些袅袅上升的白烟,“等你去了国师宫就会明白我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在骗你,而且到时候我会假扮成仆役跟你一起,你若有半点不放心,可以随时向国师告发我,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我看你就是想通过我进国师宫吧?”蔡学士突然明白了阮幸的用意。
“是呀。”阮幸大方承认,手支着下巴前倾靠着桌子,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但这与你救囡囡并不冲突,姑且算得上是,双赢?”
蔡学士冷哼了一声,似乎是生气的拂了袖子扭过头去。
“哼,送客!”
但阮幸明白他这种态度就算是答应了,只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与她合谋拉不下面子而已。
她毫不在意的笑笑,起身,提醒道:“过几天我来找你哦,别忘了。”
仆役复又领着她出了蔡府的大门。
闲来无事,阮幸便先回了客栈,因为,她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那就是剑来的问题。
剑来的实力其实等筑基期以后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但现在阮幸还离不了他,模拟中若不是有剑来,阮幸起码多死几十遍,不过剑来的实力是成长性的,他可以自主学习鬼修功法,将来有了灵材灵宝也可以给他重新炼制升级一番。
剑来毕竟是鬼修之法制成的傀儡,虽然擅长隐遁之术,可若是跟她一起上了国师那种金丹真人的座驾,还是会被发现的。
好在,剑来一个人是能穿越山隘的,其一,边境的结界只防活物,剑来本身跟石头也没什么区别,没呼吸没心跳的,结界自然防不住他。其二,山林里的妖兽对他这不会腐烂的尸体没什么兴趣,而且也看不破他的隐遁,剑来毫不费力便可在修仙界与凡人王朝来去自如。
若不是阮幸不能噶了自己去练鬼修,她都想练这鬼遁术了。
而且《幽冥鬼录》中所记录的内容还真不少,里面也不乏一些非常高深的法术类别,阮幸虽不能直接修炼,但等将来入道后也可以借鉴借鉴,触类旁通。
欸等等,这鬼修功法这么厉害,怎么就被红头道人得到了呢?
阮幸忽然意识到,难道这是天道意志借红头道人之手给女主准备的金手指?所以就算她提前噶了红头道人,女主将来还是会以其他方式得到这本《幽冥鬼录》?
那还不如让她给了,说不定还能让女主承她一份人情,她记得这女主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类型。
她已经提醒过女主嫁人的时候要擦亮双眼了,若是她还是如原剧情那样走上老路,那阮幸也没有办法,只能提前给她功法让她少走几步弯路了。
阮幸叫小二拿了纸笔,给胡三写了封信,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又让剑来去山洞里把那四万两银票和《幽冥鬼录》的原本拿来。
反正他鬼遁跑得快,等过几天她跟国师一起离开的时候,让剑来自己根据他傀儡本质中心神链接的方向,穿越山隘追过来就是了,这样将来也方便她拿红头帮给她赚的银子。
好歹每年收益两万两呢,她就算只拿走一半,那也是十个下品灵石,够买好几瓶聚气丹修炼用了。
等剑来拿了银票和秘籍回来,阮幸便又找上了崔玉容帮忙,“我知道银号不好大额兑换银两,所以这个还是要拜托你帮忙了,六万两银票,全部兑换成金银,还有这个送给你,你当话本看也行,反正记下了烧掉便是,别被任何人知道。”
这王朝内的金银之物只出不进,即便有再多的金矿银矿也不够流通的,难怪大额交易多使用银票,因为整个王朝之内,金银的数量都是有限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国师弟子或多或少的带出去,留下的自然越来越少了。
“阮姑娘救了我的命,现如今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地方,已经让我很是无地自容了,区区小事,怎么能算是帮忙。”崔玉容接过秘籍和银票,有些惭愧道。
“至于这书,阮姑娘赠我之物,我自会日日翻看,好好珍惜。”
“随你,只要别被别人看到就好。”阮幸挥挥手。
别人看到对于阮幸来说是无所谓的,只是若是被男主看到那就对原女主有所谓了,说不定他担心女主厉鬼索命,直接求国师打散了她的魂魄。
那这剧情岂不是大崩特崩。
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但理论上阮幸是希望剧情崩掉的,她可不愿意自己随时随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卷入进来变成一个炮灰,尤其她并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如何,想避免也无从避免。
可她也不希望有过交集的女主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过两三日,崔玉容便把金银都送来了,难为她奔走着父亲的案事,还能效率这么快的帮她换银子。
其中有四千多两的金子和两万多两的银子,盛放在一个五尺见方的木箱子里,她自己拿了五十两金子放在包袱里,又让剑来背了二百两金子,余下的全部充入模拟器。
没办法,金银这种东西拿着太不方便了,可惜模拟器只能充值不能兑换回来,不然可以当作一个存钱的随身空间用。
阮幸打发剑来出发去边境,自己则收拾好小包袱去了蔡府,等着跟蔡学士一起入住国师宫,也不知道国师什么时候走,等会儿还得问问蔡学士。
而此刻的蔡学士正满脸的怀疑人生,他从国师宫得到的内容一天一夜都没消化完。
“你一定是故意的。”蔡学士幽怨道,“我从不知世上竟真有修仙一事。”
“别怪我没告诉你,主要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朝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谁能知道谁不能知道,这都是一门学问,你久经官场,应该比我懂得多,万一我提前告诉你,反而让国师怀疑你的消息来源和目的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这地方对络气丹的把控太严格了,若不是她有模拟器能从中模拟到修仙界,光是在这凡人王朝里,她可能这辈子都达不到先天。
因此,阮幸觉得既然都把控络气丹了,估计也会把控修仙这个消息,大概率只有一些传承悠久的世族和宗室知道一二。
此地科举盛行,蔡学士并非世族,而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考上来的,他不知道很正常,知道了才不正常,阮幸基于这个考虑,也因为她懒得解释,才没把事情说全。
“也正是了解过,我才更觉得你深不可测,我甚至觉得开始庆幸了,那时在江宁城我没有一时气愤怪罪于你,竟成了我正确的决定,如果我那时对你动了杀心,恐怕不仅带不走囡囡,我这把老骨头也得留下吧?”蔡学士摇着头连连苦笑。
阮幸暗道,那可不一定,那时候她还没到先天,还是弱势群体,哪里抵抗得了蔡学士的千翎卫。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暴露出来自己的短处,老头脑补的挺好,就不打破他的想象了,他想象的越多,说不定以后能帮上的忙越多。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蔡大人,国师可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到外面的世界?”
蔡学士想了想,“大概是六月吧,国师说六月还有最后一个弟子,等他和家人告别过后,就离开国师宫。”
六月……那也没剩几天了。
阮幸心情变得轻松愉悦,“那蔡大人进国师宫前也和儿子儿媳告个别?”
“我……应该是不用了。”蔡学士表情变得落寞,“我儿也在外放,君命难违,任期未满无法还京,自从囡囡的事情以后……我与他们几乎无话可说,这次我还要带囡囡一起走,就更不用说了。”
“嗯?”阮幸意外,“不是说,要斩断俗世红尘,不可携带亲眷吗?”
“国师说……囡囡不算亲眷。”蔡学士看着文静的囡囡,目光复杂,“他说囡囡,与一支笔,一块墨,一件桌椅,一把刀,都没什么不同。”
她甚至不需要占用杂役的名额。
阮幸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怜悯,“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二位的名字。”
“我叫蔡文,囡囡的大名,叫蔡娇。”
第56章 结界之树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蔡府的马车载着蔡学士几人驶进了国师宫。
蔡学士的灵骨在他主动要拜师的时候就已经测试过了,资质如何他没说,但肯定不会很差,不然国师也不会收。
而剩下的几个仆役,就要再单独测一次了,蔡学士包括阮幸在内一共带了五个人,阮幸,一个照顾蔡娇的婢女,一个看起来憨厚的中年男仆,剩下两个就是听到了风声有人牵线花钱买名额的人。
他们被道童引领着带到一个半弧形向下的房间,前方是一道细长的拱门,材质似金似玉,光影变换下仿佛闪烁着青色的流光。
几人从拱门走过,很快道童便告诉了他们,婢女和那两人都是有灵骨的,可入外门,其他人则没有灵骨。
那两人闻言喜悦溢出言表,当即表示愿意加入外门,出乎意料的是,那婢女却拒绝了,道童也没强求,简单说过几句国师宫的规矩后,便领着他们继续往下走,按照他们走的坡度和距离,阮幸初步判断现在已经身处在地下五六米的地方。
他们入国师宫的时候并没有验过身,反正国师宫内禁止私斗,就算带点什么危险品进来,还没用上呢就被结界检验出来化为飞灰了。
等他们到了地方,阮幸也终于见到了这害她惨死数次的结界真面目。
这是一个地下池,深不见底的池水散发出荧光的幽蓝色,中间是盘根错节的根部,黑褐色的树根扎入池中,如同会呼吸的血管一般,一呼一吸间闪烁着幽蓝色的光。
“这就是结界树了。”引路的道童颇有些自豪的介绍,“结界树庇佑着国师宫,任何心怀不轨不遵守禁令的人都会被它处罚,它存在的时间已有上千年,和国师宫的历史一样悠久。过来,将你们的手腕割开,血流到池子里,结界树吸收了血液,就认得你们是自己人了,今后每个月你们都要来我这里滴一次血……不对,下个月你们就不在这了。”
道童敲敲自己的脑袋懊恼自己的疏忽,“好了,赶快放血吧,放完还要回去。”
几人依次划破手腕放了血,阮幸昨日的模拟中也有这一环,但她还是顺利的离开【六阳书斋】到了城镇中,直到二十三岁那年邪修入侵,这结界树似乎都对她没什么影响。
而且,只要她在二十三岁之前躲过邪修,【六阳书斋】自然会被邪修覆灭,她也不用担心什么。
放过血后,道童领着几人从原路出来,将那两个要入外门的弟子送到了另一处住所,才带着他们回了蔡学士所居住的地方。
婢女和男仆拎着包袱进去了,见道童要走,阮幸连忙扯住对方,“小师兄,先等等,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下国师宫呀?”
说着,她往道童袖子里塞了一枚小金饼。
银票在修仙界是无用之物,但金子却是有价值的,再是寡言少语之人,看到金灿灿后也能多说两句话。
说是道童,不过也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国师宫中恐怕很少能收到意外之财,有些珍惜的捏住袖子,停下了脚步,奇怪道:“你们在国师宫连一个月都住不了,你想知道什么?”
“为何连一个月都住不到?小师兄你知道国师什么时候离开?”阮幸可以肯定国师是一个金丹真人,但是为何连一个小道童都知道国师具体的行踪日期?
小道童拍着胸脯,“我当然知道,我从小就在国师宫长大,国师宫的事我知道的可多呢!每一任国师任期都是十四年,这一任国师马上就期满了。”
“那师兄你也是外门弟子吗?你见过国师?”
“我现在还不是,但我有灵骨,将来早晚会是的,不过我爹娘说,要我先科考,若是能做官,就可以直接进内门了,若是科考不过,等下一任国师走时再一起走也行。至于国师大人,我只见过他一两次,都有点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做官?阮幸敏锐的察觉到小道童话语里的信息量,连忙问道,“为何做官就能入内门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种世代侍奉国师宫的家族,虽然由生入死都不能离开国师宫,但我们也有一点特权,天然就比别人多一次博入内门的机会。国师宫的修炼功法,以文气官运入道,致仕的时候官做的越大,文章写的越好,将来修炼的速度就越快,上限也比那些早早就入了外门的人高。”
小道童一脸得意。
阮幸忽然念头通达,原先因为【六阳书斋】没有女弟子的缘故,她一直以为他们修炼的是和尚功法自己修不了,却没想到是这种入道方式,在这凡人王朝里,女人根本不能入朝为官,又何来官运?
怪不得【六阳书斋】要瞒着修仙界所有人圈养一个凡人王朝,这是他们入道的基本,若没有这个王朝,便再无内门弟子补充新鲜血液。
难怪这里的人重文轻武,人人以读书科举为人生第一出路,大概都是【六阳书斋】潜移默化引导所致。
不过知道也没用,她根本做不来那种复杂拗口的文章,即便费尽心机当了官等了六十年,还不如她早早去修仙界找一门更适合自己的功法呢。
阮幸谢过道童告知她这件事,又问起国师宫内居住的其他弟子信息,看在阮幸送的金饼份上,道童也不加隐瞒的告诉了她,“除了你跟的那位蔡学士以外,还有五位内门准弟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好不好相处,因为基本上见不着,他们都是前几年致仕的大臣,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快八十了,腿脚也不好,得了功法后一直在自己居所修炼呢,恐怕要等脱凡以后,身体重新焕发生机才会有机会见他们吧。”
练气期前没有练过武,那练气以后身体素质也不会高,因为练气期不加寿命,还处于凡人的状态,等到筑基的时候,便可洗精伐髓,延寿两百,估计就是小道童所说的‘脱凡’了。
这些老头也是在与时间赛跑,说不准是筑基那天先来,还是寿终之日先到。
不过这功法的显著性优势也不错,前摇时间虽然长了点,但厚积薄发,保底内门一个筑基期弟子,运气好还能直达金丹,难怪这宗门这么奇葩还能存在数千年,阮幸在城镇中那么多次的记忆,可是见过不少一把年纪了还卡在练气四五层的修士。
“不过……”
阮幸正根据道童的话分析着,突然听到对方话锋一转,连忙又打起了神,“不过什么?”
道童继续说道:“不过这国师宫内,有一个人你却是要小心不能招惹的,学士他们说是准内门弟子,却并没有正式拜师国师,我和你说的这人却不一样了,他是国师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啊——”
道童压低了声音。
“他是国师直系玄孙,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师宫,被上上任国师带出去了,如今又被国师带回来,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文气官运,修炼艰难。”
“啊?”阮幸配合着道童用八卦的语气,“那确实不能招惹,不知他平时都做什么,爱去哪儿?我好避开他。”
“这就是我提醒你的原因了。”道童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年纪的女孩,他不受国师宫规矩的限制,经常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若无必要,你最好是跟着你家学士呆在居所里不要出来。”
“多谢你的提醒,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