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罩男人感受到头脑一阵晕眩,四肢不听使唤的无力感,勉强挡住了阮幸一剑后便接不住第二剑,锋利的短剑穿透了他的小腹继而扎根在身后的树干上,说出他无力而恼怒的遗言:“你,不是崔家人……”
阮幸抽回短剑,肾上腺素的激升让她心怦怦跳,这种她正面对敌几乎过不了几招就落入下风的敌人,就这么被她全杀了?
剑来那边也没有漏网之鱼,阮幸大口呼吸了几次平复自己的心绪,喊崔玉容两人起来干活,“尸体搬到坡下,点火,点完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还有六个‘马匪’,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崔玉容力气不大,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吓得腿都软了,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强忍住恐惧的本能,抓起一个被血水浸湿的半边尸首,拖拽到矮坡下方。
一直被崔玉容保护着的男人也醒了过来,沉默着搬运尸体。
剑来速度倒是比他们两个快多了,一提一甩,尸首便被他扔了过去。
等到几人全部搬运完,阮幸扔了些干枝枯叶到上面,用篝火引燃。
阮幸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走吧。”
剑来隐匿于空气中,三人朝着进城的方向前进,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马蹄沉闷声。
阮幸握住剑,手中捏着符咒,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
思绪回笼,阮幸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次还是没打过,借着符咒的威力和剑来的偷袭,她拼全力杀掉了一个‘马匪’,便被对方几个人合力杀死了。
这次倒是没想着活捉她,估计是觉得她不是崔家人,而且活捉也比较麻烦。
没办法,都城的巡安司果然和乡下小城不一样,千翎卫遍地走不说,一个个实战经验还丰富,阮幸单打独斗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六个打一个,除非是给她充足的时间准备。
或者是她能用【疾】字符咒给自己和崔玉容快速回城也行……可惜,【疾】字符一共就那么几十张,全被她赶路时候用掉了,否则她也不能将一天半的路程缩短到一个白天就能到。
猴皮【御】字符咒她嫌太沉留给胡三了,笑话,谁出门带一百多张猴皮在身上啊?
她只在自己身上穿了一张,反正她可以模拟,大多数危险都能规避过去。
就连三本书她都没拿,反正在记忆里可以随时翻看,老头的那山洞也挺安全的,除了她和剑来没人能活着进去,书和四万两银票放在那儿她放心。
那就只能堆次数看能不能找到一条活路了,崔玉容是她目前唯一找到能安全进入国师宫的途径,她至少要把所有方向都努力过一遍以后再谈放弃的事情。
叹口气,阮幸默念开始模拟。
……
阮幸抓住男人正在搬运尸体的手,后者不解的看着她。
“戴上这个。”阮幸用短剑挑起尸首上的黑面罩,“换上他的衣服,还有这把匕首。”
男人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丢下手中尸体开始毫不避讳的换衣服。
崔玉容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不欲让男人牺牲为她们断后,但沉默了半晌,还是转身不再看男人。
一刻钟多半的时间,两人还是被沉闷的马蹄声追上了,没想到男人只拖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不过阮幸敏锐的察觉到,其中一个‘马匪’肩膀处有伤。
还没等马蹄站稳,阮幸已经挥手甩出数张【破】字符咒,这符咒虽然威力强,但范围并不大,稍微退让个七八尺的距离就顶多是擦伤,要不然阮幸也不会想着用绊马绳连接符咒。
而且还非常消耗真气,阮幸之前在绊马绳那里已经消耗了大半还没恢复过来,现在又是几下符咒出手,真气很快所剩无几,以她目前体内的真气,短时间内连续催动五十张就已经是极限了,见【破】字符咒对后面六个‘马匪’远不如林中伤害那般大,阮幸一狠心抽出腰间三角旗。
她还没用过这旗子收人魂魄,因为她觉得这过于狠绝,杀人不过头点地,夺人魂魄却是要人死了还不得安生。
对着敌人挥舞了几下旗子,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一个一个的失去意识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真气只能护住身体,却无法保住魂魄,因此阮幸抽魂抽的很是顺利,只是在抽到第五个魂魄的时候,她就已经手臂酸软,眼前发黑了。
使用旗子只需心神一动,不耗费真气,可她又身无灵力,那使用旗子所需要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呢?
阮幸不知道,只是在她收取最后一个魂魄的时候,她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她的身体,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感觉到崔玉容扶住了她,让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边传来对方担忧的声音,“你还好吗?”
“不太好。”阮幸轻笑一声,伸手拽下了崔玉容发髻上的簪子,“下次再见了。”
第49章 进城喽
记忆中的体验无法百分百的传输给现实的自己,但阮幸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心道红头道人当初用旗子收取的魂魄也是六个人,为何他像是没事人一般。
她能感觉到,摄取三个魂魄对她来说毫无压力,四个魂魄就开始有些吃力了,六个就痛苦的想要死去,还好她没有在现实中使用过,这次要不是对面太厉害她实在打不过也不会想着用旗子……
等下,难道说摄取魂魄的数量和对方与自己的实力有关系?
阮幸决定先试一下,开启模拟后直接冲到了城内对着满街摩肩接踵的行人挥舞旗子,足足收了二十多个魂魄才被闻风而来的巡安司千翎卫拿下。
果然如此,看来她猜的没错。
既然这样,再模拟一次说不定可以救下崔玉容了。
……
崔玉容看着满地狼藉,虽然害怕的腿软但还是强装镇定的问阮幸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阮幸拔了一根崔玉容的头发,对方吃痛且疑惑但不敢反抗,阮幸用这根头发试了一下风向。
当机立断道:“捡些干枯的树枝树叶放到尸体上点燃。”
“这么点儿火,恐怕还没烧起来就被血水给灭了,达不到毁尸灭迹的程度吧?”崔玉容担忧的问。
“我也没说要毁尸灭迹啊。”阮幸在随身的小包袱里翻翻找找,拿出一瓶药粉来,均匀的撒在每个尸身的表面,然后拿起一把匕首,在上面也撒了一些药粉,将匕首和黑面罩一起递给男人,“换上这个,等下你就趴在这里假装尸体,只要你能伤到两个人,我就能带你家小姐活着进城,知道吗?”
男人郑重道:“明白,请您放心。”
这次的药粉和迷烟不一样,带着一种腥臭的味道,阮幸怕被察觉,因此先一步烧毁部分尸体营造出各种混乱的味道加上血腥味来掩盖,但这种药粉的药效也比较强烈,不管是吸入还是沾染,都会中毒,中毒后越是使用真气,毒流入心脉的速度就越快,只消三十息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
随后阮幸带着崔玉容在往进城的方向走了两三百米后,找了个背风的位置躲着。
很快,有一个受了伤的蒙面马匪骑着马往这个方向过来了,只是他并没有要搜寻的意思,仔细一看,那人勒马的手背乌青,肩膀处一道血渍还未凝固。
他的毒蔓延的速度很快,应该是使用真气了,只是不知道其他几个有没有中毒,为何只有他一个人急着回城?
哎,那小子也不太行啊,说让他伤两个,他努力了一把还是只有一个,阮幸叹口气,低声呼唤:“剑来。”
剑来与她心意相通,立刻便知道她想做什么,追上了马匪从他背后袭击。
因为要延缓毒发时间,马匪并没有使用真气护体,因此当场就被剑来的真气穿透了心胸,跌下马来。
阮幸让剑来把马牵到一边去绑在树上,然后继续静静等待。
不多时,剩下五个马匪也过来,他们分散着一边前进一边寻找,很快有人发现道路中央躺在地上的同伴,一声急促的呼哨,五人集合在一起,似乎是眼神商议了片刻,有两人过去查看尸体,他们万分警惕,但还好这次没有陷阱在等待他们。
如果能在尸体身上放置【破】字符咒就好了,此刻一定能炸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惜她没办法隔空催动,只能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这五人都带着黑色面罩,阮幸只能从裸漏的手背皮肤判断对方有没有中毒,可惜的是,他们都是健康的颜色,阮幸不再等几人汇合,挥动旗子收取了后面三人的魂魄。
砰——
重物落地的几声响,前面两人顿时回头,只是他们怎么也没看到是什么人出手,竟然瞬息之间就灭了他们三个人。
似乎是觉得点子扎手,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回头给同伴收尸的打算,上马准备离开。
阮幸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她向剑来传递信息,动手!
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从空中突然出现,与此同时阮幸也抽出短剑飞身上前。
在接连损失了十个同伴后,二人根本无心应敌,只想找机会逃走,这让阮幸对付他们比前几次模拟里要轻松的多,且有多次记忆打底,她对这些马匪的招式极为熟悉,有时甚至对方刚一抬手她就知道人家想出什么招,便能从容应对,而对方对她却是一点都不了解。
缠斗了半刻钟的时间,最终两人疲于应对,被剑来一个闪现到了身后拿到了一个人头,剩下一个也在几招之后被阮幸拿下。
只是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留下活口,不然还能审问一下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把崔玉容叫下来,阮幸道:“会骑马?”
崔玉容点点头,阮幸便牵了两匹马过来,剩下的四匹让剑来牵到车驾废墟的地方。
阮幸带着崔玉容骑着马,依照着记忆找到了关押其他商队护卫的破庙,啪啪几个大耳刮子下去把人都打醒,给他们松了绑,崔玉容很快给他们讲清楚了大概经过,众人纷纷感谢阮幸的救命之恩。
“只是,大小姐,我们丢了货物,即便进城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一个护卫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崔玉容蹙眉,“只要能活下来,总会有办法的,先进城再说。”
“你就不考虑进城以后重新采买吗?就算贵点,也总比交不上货强。”阮幸奇道。
崔玉容苦笑,“家中现银都用作给父亲狱中打点了,我现在要用银子只能变卖老家宅院田地,可哪有那个时间呢?”
没钱没关系,她有啊!
“我可以借给你。”阮幸道,“而且你那些货物也没丢,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能用罢了。”
依照阮幸之前看到的情况,小件的东西可能还包装完好,大件的物品估计基本都不太行了,即便没有损毁,沾染了脏污也不适合再去当交付给国师宫的货物了。
崔玉容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屈膝下拜,“恩公大恩大德,玉容无以回报……”
“停!”阮幸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可以回报。”
崔玉容惊讶的睁大了眼。
“来世做牛做马那些话就不用说了,我救你是因为需要你帮忙,来,边走边说。”阮幸带着崔玉容和她商队的护卫朝着车驾废墟的方向前进,“我想进国师宫,你有法子?”
崔玉容降低了声音,“有。若只是想进去看一眼,您以我妹妹的身份在我的商队中便可以,若是想在里面有个正经身份留下,怕是不容易。”
“能进去也行,但最好还是能留下来,你说说有什么门路?”阮幸也不挑,能有法子就好,只要知道了方法,大不了就是模拟呗。
“国师宫里有两种人,国师的弟子,和伺候国师弟子的侍女杂役。但国师收弟子的标准有些奇怪,他只收六十以上从朝中告老的文官大臣,进国师宫中清修,也有一些破例的,比如皇亲国戚或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但很少,您要是想走这个路子……几乎是不可能。”崔玉容为难的看着她,女扮男装去科考做官六十年再进国师宫,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
阮幸当即就把这个选项pass掉了,首先她没有那么高的文采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其次时间拉的太长中间说不定有很多变数,即便模拟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太浪费次数了,恐怕她光是考科举不被人发现身份都能重开个几十遍。
“第二种呢?”阮幸冷静道。
见阮幸没什么抗拒的意思,崔玉容松了口气,她还担心阮幸这么厉害的人会觉得当侍女是在折辱她,刚开始都没好意思提,但在淮宁城中,当侍女仆役进国师宫那也是抢破了头的。
“第二种就是侍女杂役了,国师宫内一些固定的洒扫之类粗使仆役,都是宫廷内院安排的,这里边我也插不上手,咱们能想办法安排的就是国师弟子带进去的那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国师弟子都能带四五个贴身伺候的仆役,他们都会留一两个位置给想要进国师宫的人出钱来买,进了国师宫基本上就再不能出来了,即便是死了也无法归家安葬,这部分钱便被弟子们留给家人,一般来讲,往年的名额售卖都在一万两左右。”
“一万两!?”阮幸瞳孔地震,“花一万两就为了进去当仆役?这些人图什么啊?”
这个世界上总不可能有那么多和她一样进国师宫不怀好意的人吧。
“这……我也不知,即便是我曾经进去过几次国师宫,也都是去库房卸了东西就离开了,一眼也不敢乱看的。”崔玉容咬唇道。
“好吧,问题不大,一万两而已,我出的起。”阮幸心在滴血语气却假装轻松,“那么我什么时候能进去?”
“这,不知道……”崔玉容在阮幸仿佛死亡直视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不是所有告老的官员都可以被国师收为弟子的,大部分还是在家颐养天年,上一个进国师宫的还是去年年初,至于今年,今年还没有官员告老……”
“那我就一直等吗?”
“是,只能这样等,几年之内应该就会有新的弟子了,这总比你去科举等六十年来的强,在这之前每个月我都要来国师宫送货,你可以跟着我进去看好几次,或者,或者——”崔玉容急中生智,“或者你若是有相熟的大臣,也可能等他们年纪快到了让他们主动去国师宫求国师入门。”
阮幸想了想,脑海中忽然冒出个人来,她问道:“今年从江宁城卸任的那个城主,你知道他吗?”
“你是说,蔡学士?我听说他孙女生了病所以提前卸任了,但并没有告老,现在任内阁学士之职,为皇子编书讲学,不过现在宫内没有未成年的皇子,这也只是个闲职,他年纪似乎也到了,你若是跟他有关系,不妨从他那边入手。”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车驾废墟的地方,崔玉容招呼着会修马车的护卫过去将散架的马车重新拼接组装,剑来此时已经隐匿了身形没有让其他人看见,马匹则乖乖的被拴在旁边的树上。
“这只能拼的起四架马车,剩下两辆鼓轮轴承都损坏严重,就算修也只能做双轮推车,跟不上马车的速度的,而且好多货物都已经损坏的不能用了……”崔玉容眼神希冀的看着阮幸。
阮幸直接道:“需要多少?”
“这一趟的货物总价值三千多两,不过城内物价偏贵,恐怕要五千两才能买得齐,而且这次延误了时间,即便是不怪罪,货款恐怕也不好结清了……我还需要这次的货款打点官员救我父亲,因此需要……一万两。”崔玉容面色微红,有些难以启齿。
“可以,不过九出十三归,我借你一万两,四舍五入,你将来要还我一万四千两,你家做皇商的,这些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崔玉容似乎被阮幸的狮子大开口给惊住了,不过一则阮幸是她和商队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二则她确实需要这笔钱,因此嗫喏了一下并没有反驳阮幸四舍五入不是这么个入法,道:“行,但需要给我点时间才能还上,如果这次能保住皇商的名号,我需要两年的时间,如果保不住……那至少得五年。”
“也行,等进城了给我写个欠条,走吧。”反正银票这东西在阮幸这儿用处不大,借出去以后换成现银还回来也是好事,她并不担心崔玉容将来死不认账,等以后她缺钱了自己来取就是,十二个后天境界就能把崔家的商队全灭,等她到了先天还不是想拿多少拿多少?当然,她是个好人,并不会随便干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因此她需要一个欠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